客厅中满是生活痕迹, 茶几上有两袋拆封的零食，墙边桌上的电脑正在播放喜剧电影，舒服的椅子上摆放抱枕和毛毯。

    在电脑旁, 立式电子相框中一对男女的照片，两人身后的背景是一桌刚做好的饭菜。

    这是顾言告白那天，谭可拉着顾言在餐桌前拍的，照片中谭可笑着看镜头，顾言微微侧头看向谭可。

    居住两人十分宽敞的客厅此时挤满武装到牙齿的士兵, 半掩着的门隐约传出女人的痛哼声。

    “报告艾诺上将, 监狱星球刚刚传来消息，第二军团的人强攻……”

    “报告艾诺上将, 星网上1421号发布了克隆人的销毁视频，现在星网上的舆论十分不妙……”

    “报告艾诺上将……”

    噩耗一个个传来, 站在客厅中的艾诺周身气压越来越低。

    他冷呵一声，大步走到桌前用戴着黑色皮手套的右手拿起电子相册, 手指微微用力。

    裂纹顺着指尖延展扭曲照片上男女的笑脸, 微闪的屏幕很快转为漆黑一片。

    艾诺将电子相框摔回桌上, “了吗？”

    王修站在卧室的门口，看眼受刑中咬紧牙关连痛吟声都竭力抑制的谭可, 对艾诺回道：“没。”

    “谭卓哲的女儿，哼。”艾诺皮笑肉不笑地, “那就别问了，留口气到1421号面前再弄死。”

    艾诺走到沙发前坐下，双手相扣放到架起的腿上，看向房门略扬下巴。

    武装士兵们立刻得令, 用高科技设备伪装埋伏起来。

    卧室中对谭可施刑的士兵也放过她, 将她束缚在椅子上并在椅子下面压好重力感应炸弹。

    “你如果乱动, 就会直接被炸死。”

    士兵警告后全部离开，此时的谭可连抬个手指头都费劲，根本不值得他们浪费一点人力看守，更何况椅子下面布置的炸弹，她有丝毫移动都会被炸死。

    王修关门前最后看了谭可一眼，心中倒有些敬佩她能以脆弱的人类之躯承受克隆人风都没能抗住的折磨手段。

    当初王修找到风后，经过拷逼问风承受不住出顾言的住处，只为让王修给他一个痛快。

    王修得到信息的第一时间上报给艾诺。

    艾诺对于摧毁他八艘战舰的顾言，认为配得上他亲自动手，让王修暗中监视，他很快赶来。

    不得不顾言选的这个雨南星对他很有利，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雨南星和最近的几个军事基地都属于保守派，导致艾诺这种身份必须低调的隐藏才能靠近。

    一番耽搁下艾诺赶到时刚好遇上顾言出门。

    艾诺并不会因为顾言克隆人的身份就轻视，想着这是上天也在帮助他。

    如今抓住谭可并埋伏在顾言的家里，战舰也在大气层外待命。

    地面与天空的两相配合，再有人质在手，如此手段顾言绝对插翅难逃。

    艾诺闭目养神，安静地等待顾言回来。

    一墙之隔，谭可坐在椅子上，略长的黑发被鲜血凝结在一起。

    她扬起满是血污地脸，看向窗户。

    这扇窗通往巷，是顾言回家的必经之路。

    必须要留下信息让顾言知道才行。

    声音不行，会被外面发现。

    炸弹，对，椅子下面有炸弹。

    谭可深吸一口气，冷空气如同刀片般刮痛她的喉管。

    这点疼痛比起身上已经算不得什么，她用近乎惊人的意志力开始挣扎。

    只要炸弹爆炸，窗户上一定能看出痕迹，并且外面的人也不能再拿她威胁顾言。

    至于爆炸后她也会死，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外面那么多人有备而来，顾言会很危险，他才刚刚获得自由，不能让他被抓住。

    强撑的谭可随着挣扎眼前一阵阵泛黑，她只能憋着气，一下又一下的想要将椅子抬起来。

    发丝飘动下的眼满是决然，终于谭可整个人向前栽倒。

    摔到地上时扯动伤痕的疼痛都不重要了，谭可不舍地闭上眼睛，无声向这个世界告别。

    四周安静一片，什么都没有发生。

    难道炸弹是骗她的吗？

    谭可缓缓睁开眼，看到顾言脚踩炸弹站在刚刚凳子所在的位置。

    天花板上的通风口大敞四开。

    “你在做什么？”顾言的声音带着难以察觉的颤抖。

    “外面……”谭可想这根本不是这个的时候，她准备明外面的情况，却被顾言断。

    “你在做什么？”这次再问时，顾言仿佛终于恢复身体的掌控能力。

    顾言弯腰将谭可连同凳子扶起来重新压在炸弹上，转到前面半蹲下身去解束缚她的绳子。

    谭可看向顾言微红的眼眶，从未见过他如此害怕且脆弱的模样。

    “我……想要引爆炸弹。”她艰难回答。

    顾言痛苦地闭上眼睛，刚解下的绳子被他握紧在拳中。

    【左语？死了。】

    耳旁飘忽的响起一道声音。

    一名额头右侧直至脸颊上带着巴掌大鲜红烫伤的男人出现在顾言的记忆里。

    墙壁上满是光屏的房间中，男人站在顾言面前，嘴角勾起嚣张的笑容。

    “哈，我明明劝左语等你，可是她偏不听，你想听听她临死前最后一句话吗？”

    男人捏住嗓子，发出尖细的声音。

    “你休想利用我威胁他，我不会让你得逞。”

    “哈哈哈！”男人不禁狂笑，“真是太好笑了，都知道你没有心，那个蠢女人居然以为你会在乎她。”

    夹着痛苦的回忆已经不光引起心脏的不适，还有来自灵魂的战栗。

    那是深深的恐惧，他曾失去过一次。

    顾言睁开眼，发花的双眼仿佛看到他来晚一步的场景，屋内炸成废墟，一具焦黑的尸体蜷缩在椅子旁。

    “顾言，你怎么了？”谭可不安地呼唤。

    眼前废墟淡去，顾言终于看清谭可担忧地脸。

    他抬手擦去谭可脸上的血污，忽地笑了一下。

    “我回来了，我为你买了花。”

    此时顾言才意识到花束不见了，他低头去找，最终从衬衫口袋里拿出被风衣压扁的雨南花。

    覆盖薄茧的双手无比轻柔地举起雨南花，微微颤抖着递给谭可。

    “可惜压扁了，它原来很美，你喜欢吗？”

    “你别这样……顾言……”谭可慌张道。

    “不喜欢吗？所以你才没有等我，让我差点送不出去对吗？”

    顾言仍是笑着问，谭可只觉得这笑容使她痛不欲生。

    “你送的我都喜欢，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等你，求求你别这样，我错了，顾言，你相信我，我真的喜欢……”

    谭可一句又一句的解释，话不禁有些颠三倒四。

    她努力抬起手将雨南花接过来，竭力露出笑容，务必表达出她的喜欢。

    压扁后脆弱无比的雨南花仿佛化身世间最坚固的诺言，顾言目光凝视着谭可攥在手里的花，终于平静下来。

    “你答应会等我。”

    他站起身将谭可抱紧怀里，“走吧，我带你去安全的地方，然后……呵，由我来招呼这群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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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边亮起的时候，门铃声突然响起，艾诺等人瞬间精神起来。

    “开门。”顾言的声音从门铃的喇叭传入。

    众多没有丝毫懈怠的枪口仍指向房门，艾诺抬起右手轻轻一挥，一名与谭可身材相仿的女兵戴上纳米面具，变做谭可的模样上前开门。

    王修去里屋找谭可，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推开门，卧室空无一人，曾捆绑谭可的椅子上压着厚重的被子，重力感应炸弹悄无声息。

    什么时候就走的？

    汗水从额头滴落，顺着王修的眼眉划下他的眼角，酸涩的感觉从眼眶传来。

    王修转过身刚好看到顾言进门的一幕。

    只见‘谭可’开门后，露出灿烂的笑容：“你回来了。”

    顾言愣了一下，随后伸出手似慢实快的抓住‘谭可’的头发按到墙上。

    一切转变的猝不及防，几乎所有人都在等待顾言跟着伪装好的女士兵走进埋伏。

    眨眼间女士兵已经栽倒在墙边生死未卜，脸上的纳米面具破损大半，露出带着血迹的本来模样。

    其他士兵这才反应过来，不用艾诺命令，纷纷扣动扳机。

    砰砰砰砰砰————

    子弹如雨般扫向大门，溅起尘雾掩盖视线。

    艾诺忍不住站起身，期待地看向房门，既有杀死顾言的畅快，又有他死得太轻松的遗憾。

    待大门的灰尘等待散去，所有人不禁愣住。

    除了被扫射出千疮百孔的女士兵尸体，顾言竟已然不见。

    “是在找我吗？”

    声音从一名士兵的背后传来，不等他举枪转身，脖子先一步被扭断。

    原地飞起的头颅在空中旋转，残存的意识最后看到鬼魅般地身影走向其他人。

    而这名士兵刚好距离艾诺最近，听到声音转头的艾诺几乎目睹乐顾言将士兵脖子扭断的全过程。

    他更是看清顾言杀人后与他短暂的对视。

    阴霾的视线激起艾诺脑海中一段从负责监狱的复制体身上收回的恐怖记忆。

    那场不得不在中途终止的斗兽场比赛，当螂虫死去后站在它头顶上的男人仍用拳头再次攻击屏障。

    明明屏障是单向的，但当时的监狱长清楚感觉到，顾言能够看到他。

    艾诺曾无数次回忆那道阴霾的视线，想要分辨其中的信息。

    此时艾诺真真实实地与顾言面对面，终于读懂了那道视线的含义。

    【我会来杀你。】

    那天晚上，监狱长被激光子弹从太阳穴穿脑而过，临死前的感受艾诺记忆犹新。

    难道他也要死了吗？

    艾诺毫不犹豫的隐匿到士兵之中，寻找攻击或是逃离的机会。

    能够跟随艾诺过来的都是第三军团最精锐的士兵。

    他们早就知道克隆人的厉害，甚至私底下艾诺没少让他们用克隆人练手。

    可克隆人再怎么厉害，也没有眼前这样的。

    一人信步游庭掌控全局，战线已经从房子里转移到房子外。

    附近的居民听到第一批枪响的时候就慌忙跑出去躲得远远的。

    而埋伏在巷子里数百个人却如同遇到天敌一般只能抱头鼠窜。

    枪击声不时响起，带动火光明明灭灭。

    几乎每个人的想法都是，这还是人吗？

    两名士兵不信邪地正面冲过去，手中的枪响就没有断过。

    子弹对顾言来仿佛可视可控的一般，他就简单地走过去，挥起手。

    眨眼间变成两具温热的尸体在巨大的力道下夸张的凌空旋转，犹如凄美的圆舞曲。

    顾言弯腰捡起脉冲枪，用通红的双眼透过瞄准镜点射四周。

    砰、砰、砰……

    每一击都是一条生命的逝去，两具飞旋的尸体落地时，已经数不清有几名士兵命丧枪下。

    所有人都想逃，可他们都有一个如同预言般的认知。

    他们逃不掉的。

    这点努力逃离的艾诺和王修尤为清楚。

    只有他俩知道，顾言并不是在随机地游走，而是始跟在他的周围。

    的巷子并不长，逃离的人家房门大敞四开，充足的空间更加方便顾言收割生命。

    几次艾诺和王修险些逃出巷的范围，却见到顾言如同鬼魅般的身影出现在面前，对他悚然一笑。

    艾诺和王修分开远远的，以便能够找机会逃离。

    对于二人的分开，顾言仅仅迟疑了一瞬，就向王修走去。

    王修回头看向紧随而至的身影，喃喃自语：“疯了……顾言绝对是疯了。”

    作者有话：

    通宵后早七点的存稿，错别字只修了一遍，眼睛睁不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