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就在医院的后面, 方好翻来覆去睡不着，记起同一宿舍的董毓今天值班，起身嘟嘟囔囔地换衣服。

    “我、不是去扰、顾先生, 只是去陪、董姐。”

    毕竟下班前，顾言三番四次的嘱咐她好好在家休息。

    换好衣服后，方好来到医院，看到让她脸色发白的一幕，她没有转身逃离, 而是跑向顾言所在的那栋楼。

    一楼大厅之中, 董毓和去世老人的女儿玉躲在咨询台的桌子下面瑟瑟发抖。

    “对不起对不起……”玉哭着道歉，她的丈夫为了保护她被父亲咬了, 危急时刻董毓救了她。

    此时玉哪里不明白，爷爷的死和医院没有关系。

    白天吵闹时, 玉还对董毓推搡了好几下，这会却又被董毓救下。

    “嘘……”董毓抬手抵唇, 现在不是在意那些事的时候。

    拖沓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圆形的咨询台上方有一盏巨大吊灯, 明亮的光将丧尸吸引过来，董毓和玉眼睁睁地看到丧尸越来越近。

    噗通……

    丧尸被椅子绊倒, 摔到地上的脸刚好正对桌子下的董毓和玉。

    “啊—唔！”玉吓得尖叫，被董毓捂住嘴。

    董毓正想拉着玉趁丧尸没爬起来前逃跑, 就见红色的灭火器砰的一声将丧尸的头砸扁。

    血浆和脑浆四溅，董毓劫后余生地抬头，看向手握灭火器的方好。

    “你、知道顾先生、在哪里吗？”方好努力用如常的语速清晰问道。

    董毓忽然发现自己好像不认识这个和自己同住的磕巴了，她抬起手指向不远处的电梯。

    “地下二层停车场。”

    混乱中有人按电梯, 董毓看到电梯门短暂地开, 坐着轮椅的顾言在里面, 对大厅的情况视若无睹，面无表情的将门重新按上。

    与大厅混乱格格不入的一幕让她印象深刻，不自觉留意电梯的去向。

    方好没有多问，转身用灭火器砸向身后扑过来的一只丧尸，快步往楼梯的方向跑。

    地下二层停车场中，顾言顶着寒风用能力开一辆车，艰难移动上去。

    根据任务记忆，顾言清楚的知道兰芳梅去世前这个世界都没事。

    所以……他看向自己的腿。

    末世吗？给他这样一副身体，又把世界变成这样。

    呵，他倒想看看，主神还有什么手段。

    顾言拿起下楼时收集的两个扫帚杆，绑到腿上。

    他的腿不能用，只能借助这些塑料棍，用手控制移动腿来驾驶车。

    终于将双腿摆好，他的额头已经冒出细密的汗。

    启动车子时前车灯亮起，照亮挡在车前的女孩。

    “呼……顾、顾先生、终于、找到你了。”

    顾言透过车窗望向方好，眼中闪过杀气。

    这个护士，对他是不是太关注了？

    难道……方好是主神派来的人？

    顾言的手攥住右腿上绑着的塑料棍，迟疑是否踩下油门。

    如果方好真是主神的人，那么就没有让她活下去的必要了。

    可万一他猜错了呢。

    站在车子前面的方好毫无防备，她抬起手臂用力挥手，随后跑到驾驶位旁边敲击车窗。

    顾言划下车窗准备听她怎么。

    “顾先生、这里、很危险、你要回家、吗？”

    “嗯。”顾言侧头应道，消瘦的面庞格外冷峻。

    方好感觉顾言有些不太一样，又不清楚。

    “那、我保护你、才放心。”

    “呵。”顾言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保护我？”

    方好被笑得不出话来，反应过来连忙道。

    “顾、先生……我送你、回家、我保护你。”

    她急于表达自己，眼中满是真诚。

    末了还不断重复：“送你、放心。”

    顾言看向冷得瑟瑟发抖的方好，伸手触到她的脖颈上，微微用力。

    他的手骨节分明，指尖如同冰块一样，却让冻成大红脸的女孩迅速升温。

    此时方好只觉得自己快要爆炸了，根本没注意到脖子上越来越紧的力道。

    顾先生为什么要摸她的脖子？

    距离好近，下一步顾先生会不会亲过来？

    她以后的孩子会不会也是结巴？

    ……

    顾言疑惑已经盈出泪水的女孩怎么还不动手反抗，全然没有发现两个人的想法根本不在同一条线上。

    眼见女孩的肌肤越来越烫，就是不露出真面目，顾言颇为挫败的松开手。

    “上车吧。”他艰难地移动到副驾驶。

    “啊？”方好愣了一瞬，有些失落地上车。

    怎么什么都没发生啊？

    等方好系上安全带，顾言已经解下腿上的塑料棍，向后靠着闭眼假寐。

    “走吧，导航已经调好了，你不是要保护我吗？”

    既然要跟着他，那就跟吧，正好他行动不便需要帮忙，等方好暴露再杀也不迟。

    “好。”方好抿抿唇，专心开车。

    车子从停车场驶出医院，正巧看到守门的警卫被丧尸扑倒。

    方好紧咬牙关，车速丝毫未减，将两只挡在车前的丧尸撞飞。

    污血溅到车窗上，她手指颤抖地按下雨刷器。

    伴随着刷拉刷拉的声音，她转头看向顾言，见顾言好似睡着了一般，不自觉间，她紧绷的肩膀渐渐放松。

    许多丧尸从医院游荡到街上，幸好此时已经后半夜，街道上的活人不多。

    车子行驶一段路程，道路上渐渐平静下来，本就人少的郊区除了明黄色的路灯，很难见到一丝人影。

    路过一家营业的便利店时，方好缓缓停下车，看眼顾言，低声：“我去、买东西。”

    她不想吵醒顾言，悄声下车。

    顾言睁开眼睛，望向方好的背影，视线下落，凝视她浸透血浆的裤脚，眼中全无睡意。

    方好走进便利店，见店员趴在桌子上熟睡。

    她在货架中穿行，不断将各种便携的食物还有一些生活用品放到购物车。

    看似镇定的她其实手脚都在抖，医院看到的景象始终在眼前挥之不去。

    人咬人、人吃人。

    鲜血糊在地上，墙上，棚顶上。

    奔跑声，尖叫声、粗重的呼吸声。

    让人不禁想到影视剧里描述的末世丧尸出现景象。

    将菜刀放到购物篮里，方好在心里给自己气。

    顾先生那么脆弱，她要好好保护才行。

    去前台结账的时候，方好叫店员得不到回应，伸手轻轻一推摸到店员冰冷的手臂。

    不好的预感从心底滋生，她哆嗦着从钱包里拿出大概的钱扔到收银台上，连袋子都来不及装直接推着购物车往出跑。

    方好将购物车里的东西塞进车，等坐到驾驶位时才敢回头看向便利店。

    收银台里的那名店员已经苏醒，正在空无一人的便利店里来回游荡。

    “顾、顾先生，政府、什么时候才能、把、丧尸清理完啊。”方好嘴唇微微颤抖地，抓住方向盘的手用力攥紧。

    便利店中刚苏醒的店员丧尸已经开始拍玻璃，大力动作下钢化玻璃上出现蛛网裂纹。

    “丧尸，是清理不完的。“顾言望向黑暗中的城市，“一切才刚刚开始。”

    如今短暂的安静，正是许多人在失去生命。

    等到无数尸体从沉睡中醒来，倒戈咬向身边的同伴。

    那才是是真正的末世。

    砰——

    这次玻璃破碎的声音更近，原来是停靠在一旁的车子里休息的男人失去呼吸又醒来。

    已经不会开车门的他撞碎车窗爬出来，喉咙发出低低的吼叫，第一时间注意到车中的两人。

    方好一脚踩下油门，终于赶在丧尸男子扑上来前驶离。

    “顾、先生、别怕。”脸色发白的方好还不忘安慰顾言。

    顾言没什么，他抬手按揉自己的太阳穴，明明已经把能力关掉，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些头痛。

    随着时间的推移，更多被丧尸啃食的尸体也都重新爬起来，在奥斯兰尔的作用下完成生命的另一种转化。

    如果有人蹲在尸体旁旁仔细观察，就会发现每次死尸转变成丧尸的时间在不断缩短。

    天明时分，被丧尸咬到的活人甚至还没死去，短短几分钟就会双目赤红，沦为毫无意识的怪物。

    一切都在恶化，没人知道恶化的尽头是什么。

    方好沿着导航一路快到高速路口才意识到不对，她缩导航，居然看到目的地是几千公里外的一个南方村落。

    “顾先生、你怎么、去那么远？不回家吗？”

    顾言发热下意识有些恍惚，不耐烦道：“那就是我家，你不送我可以下车。”

    “太远了，现在、特殊时期，我们先、去安全的地方。”

    方好语速缓慢地劝，将车子不熄火的停在路边，掏出手机发现连信号也没有了。

    “我要……回家。”顾言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滚烫的温度使方好下意识抬头，撞进顾言红的吓人的眼。

    她立刻想起那名老人死去前的模样，心头猛跳。

    “顾、顾……”她急得不出话来，脸上不是恐惧，反而是满满的惊慌。

    顾言从方好的反应中意识到什么，眨了眨因发热而酸胀的眼睛。

    “原来如此。”没想到他也是中招的一名。

    他松开手，没再催方好按照导航开车，闭上眼尝试用能力剔除体内的奥斯兰尔。

    方好以为他是绝望地放弃，咬牙道：“顾先生，你坚持住，我这、就送你回家。”

    着她踩下油门，按照导航指示继续行驶。

    混乱的城市中开始有人逃离，高速上多了许多车辆。

    一些人在车上变成丧尸，将高速堵住，没办法继续前行，

    方好只能调转车头回去，找寻其他道路。

    阳光下的城市，已经变成另一番模样。

    永远不缺趁乱作恶的人，砸狂欢声不绝于耳，街边已经很难见到完好的商铺，视线中满是升腾的浓烟。

    广播突然出声警告市民留在家里，却在几分钟后出现一阵杂音彻底失去动静。

    商厦上二十四时播放的巨型电子广告牌熄灭，宣告整座城市已经陷入电力故障。

    恐慌的情绪真正蔓延开，每个人都开始用自己的方式求生。

    方好看眼已经没信号的导航，横冲直撞的开车，竭力摆脱危险。

    她忽然听到顾言声音沙哑地道。

    “方护士，我要变成丧尸了，你尽快动手杀了我吧。”

    作者有话：

    顾言：啧，护士要保护我。

    方好暗戳戳地在心里想她和顾先生孩子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