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日医院人很多, 顾淮回到家准备一下，到医院等到傍晚，王之美才带他去检查。

    “你最近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等结果的时候王之美不放心地问。

    “没有。”顾淮笑了笑, “心情变好算不算？我遇到了喜欢的人。”

    “左语？”王之美了然。

    “嗯。”顾淮双手紧张地绞在一起，不断揉搓参差不齐的指甲。

    科室的门从里面开，一名男医生探出头，“王医生，你先进来一趟。”

    “好。”王之美拍拍顾淮的肩膀, 转身走了进去。

    不一会, 王之美出来叫顾淮。

    相比较顾淮常去的那家诊所，这名男医生有些严厉。

    “顾先生, 你的六项激素数值很危险。”周医生直白道。

    “是吗？”顾淮伸手接过单子，视线快速扫了一遍, “您能和我怎么回事吗？我看不懂。”

    “先不着急，我们还有几项测试。”周医生从顾淮手中抽回单子, 又递过去一叠资料。

    两个人在诊疗室中从日落时分待到深夜, 顾淮在裤子上偷偷擦去掌心的汗, 站起身和医生握手道别。

    他出门的时候眼前都有些犯晕。

    王之美还有事情忙，几次来看发现都没结束, 这会刚好看到顾淮出来，她过去和周医生聊了一会。

    顾淮手上拿着检测报告, 走过拐角才找椅子坐下查看。

    他缓慢的一页页翻看，目光在每一项数值上停留。

    让医生觉得他健康，不仅仅要单纯的表现出积极阳光的一面，还要适当暴露他的紧张与担忧。

    可有些东西, 是没办法隐瞒的。

    顾淮弓起身子, 五指穿过头发微微用力。

    “顾淮？”王之美走过来。

    “嗯？”顾淮立刻坐直, 揉了揉脸，“有些困了，医生怎么？”

    王之美站在顾淮的面前，俯视他认真地问道。

    “顾淮，你到底有没有故意隐瞒你的情况？”

    顾淮头发有些乱，灯光下脸色发白，他扯动唇角。

    “你知道我的母亲就是隐瞒病情嫁给的我父亲，我怎么可能隐瞒？”

    王之美凝视顾淮片刻，肩膀放松下来。

    “那就好，你的情况有些特殊，也许是遗传原因，你的六项激素数值与常人不一样。”

    王之美见顾淮紧张地看着她，顿了顿，笑着伸出手。

    “恭喜你，你就是个奇迹，周医生你的精神状态很好，只要继续保持下去就可以。”

    顾淮恍惚几秒才听懂王之美在什么，握住王之美的手用力攥紧。

    “谢谢、谢谢你。”

    “听你一句谢可不容易。”王之美笑着调侃，故作轻松地劝解，“不过还是建议你开始服药，这并不代表你有病，只是为了更健康而已，副作用肯定会有，但你不用担心会像阿姨那样……”

    轻柔的声音将顾淮包裹，措辞满是心翼翼，顾淮却忍不住窒息。

    他脑海里浮现母亲服药后的样子，脸色更白。

    王之美看出他的抵触，叹了口气。

    “不想吃药没关系，你现在的情况很好，不要有心理压力。”

    顾淮蓦地抬头，他不好，左语满脸泪痕的模样提醒着他的失控。

    他都做了什么？

    “好。”顾淮似是用尽全部力气的回答：“我吃药。”

    王之美提起的心这才算彻底放下，她最怕的就是顾淮讳疾忌医。

    半夜药房已经关门，王之美和顾淮约定第二天给他把药送过去。

    顾淮开车先送王之美回家。

    在路上，王之美好奇的左看右看。

    “怎么连个内饰都没有。”她随手开抽屉，却发现一堆女孩子的东西，惊得连忙合上。

    “二手车，买来就这样。”

    明黄路灯透过车窗照到顾淮的脸上，为他冷峻的眉眼增添一抹暖色。

    王之美看他一眼，双手攥紧安全带收回目光。

    “你的房子还没装修？”她颇有些没话找话的意味。

    “嗯，凑活住。”顾淮专注路况，左语到现在还没给他发消息，他想快点回家。

    王之美见顾淮一句话都不愿意多，微微抿唇。

    “等结婚的时候总要装修吧，你和左语，到什么地步了？”

    “装修看她，我们……”顾淮出神几秒，“还是朋友。”

    王之美惊讶地看向顾言，她眉心缓缓皱起。

    “你的情况，和左语过了吗？”

    “没有。”顾淮停下车，“到了。”

    王之美解开安全带，认真地对顾淮：“如果你要和左语在一起，一定要把你的情况清楚。”

    虽然她也不想击顾淮，但……

    “顾淮，你知道的，你的情况会遗传，左语有权利知道。”

    顾淮的胳膊搭在方向盘上，不耐地按了两下车笛。

    “下车！”

    王之美在心里啐了一口顾淮的狗性子，气的拽着背包下车。

    她拉着车门不放心地喊：“还有今天上午的事情，你都要告诉左语，不然……”

    顾淮不等她完，连车门都不管，直接踩下油门。

    车子驶出近百米，他才侧身把车门关上。

    王之美被留在原地喷了一脸汽车尾气，她掏出手机想要找她妈告状，但转念一想又怕老人家担心。

    “真不知道谁欠谁的。”她不满的嘟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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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淮在路上给左语发了好几条语音，直至他到家也没有收到回复。

    他开手机里的软件查看左语手机的定位，发现还在左语家里。

    毛胚房灰尘大，没有供暖冬天又冷又干。

    顾淮洗过澡戴上连接mp3的耳机在屋子里绕圈，踩动尘土在地面印出不规则的圆形痕迹。

    每绕几圈他就掏出手机看看，见定位始终一动不动，左语也没有任何回复。

    他顿住脚步，站在漆黑的房间中透过窗子望向外面。

    夜晚的城市灯光璀璨，文安市这个不夜城从来没有属于他的一份热闹。

    还清父亲压在他身上的外债后，他攒了几年全款买下这里，只是想有个家。

    到头来却连装修的钱都承担不起，而除了不再像以前一样担心房东涨价或让他搬家，也并没有其他区别。

    顾淮再次掏出手机查看，没有任何变化的屏幕内容倒映在他的瞳孔中。

    他的神色在黑暗中有些狰狞，额头血管渐渐鼓起。

    忽然他伸手摘下耳机，手指颤抖的按下屏幕上的一个按键。

    左语浅浅的呼吸声从手机的喇叭中传出，软件除了定位还有音频和视频的功能。

    顾淮平静下来，他坐到床边开床头灯，摊开记账的本子放到膝盖上。

    自从发病后他就没有精力每天记账，上面的字迹也越来越杂乱。

    他调出手机账单简单计算，发现开销比以往更大。

    比较大的支出是吃饭和油费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这都和左语有关。

    他想了想，把整张纸撕掉。

    算了，不记了。

    他躺到床上，被子齐整的盖到肩膀。

    充电的手机放在枕头旁边，里面左语的呼吸声夹杂睡梦中的呓语。

    就好像左语睡在他身边一样。

    第二天王之美用同城快递把药寄到顾淮的公司，明显昨天被顾淮气到了。

    里面满满的一页纸写着注意事项，顾淮认真的看完，开始服药。

    近来公司有个新项目，顾淮有些力不从心，但他怕以后状态更不好，只能硬着头皮上。

    在工作和服药的双重压力下，顾淮下班依旧往左语那里跑，陪她散步，或者接她出来玩。

    而左语从温暖的太阳变成扎人的刺猬。

    “我和你过多少次了，我不能吃辣不能吃辣不能吃辣！！！为什么还要给我买辣的？”

    左语话间把餐盘往前一推，力气太大撞到顾淮面前的餐盘，里面的汤洒了顾淮一身。

    她更没看到的是，随着她提高的音量，周围顾客都纷纷将目光落在两人身上。

    顾淮对他人的视线无动于衷，动作很轻的拿纸巾去沾衣服上的汤渍，怕左语听出来，抽纸巾的动作都是心翼翼的。

    “我去重新买，菜单上没写我以为不辣……”

    “还你以为，你以为的多了？买什么买，我不吃了。”

    “那你想吃什么，我带你……”

    “听不懂人话吗？我我不吃了！怎么会有你这么蠢的人！”

    左语几次断顾淮话，语气尖酸又嘲讽。

    顾淮不再去管衣服上湿哒哒的汤渍，五指把纸巾攥成团。

    他声音仍是温和，“等你饿了再吃，接下来想去哪里？”

    左语嘴唇动了动，只道：“我想回家。”

    “好，我送你。”

    顾淮开车送左语到楼下，左语推车门发现推不开。

    “开门！”她不耐烦地。

    “是因为讨厌我吗？”顾淮轻声问。

    左语用力拍了一下门，“你什么？”

    顾淮转头看向这段时间又重新把墨镜带上的左语。

    硕大的墨镜遮住她的上半张脸，配合紧绷的脸颊，不出的冷漠。

    顾淮服药的效果，他也不知道算不算好。

    幻觉和幻听少了，情绪失控的时候也少了。

    可随之而来的副作用，眩晕、呕吐、视力下降、注意力无法集中等给他带来不少麻烦。

    过度镇静的情绪使他对什么都像是隔着一层雾，越来越麻木。

    他怀疑药继续吃下去，会不会变成一个傻子。

    唯一的好事是他能够用平和的心态面对左语，至少他不用时时担心自己会伤害左语。

    顾淮叹了口气，如今他可以尝试和左语保持距离了。

    “你最近很不开心，是因为讨厌我吗？”

    左语全然不明白顾淮的良苦用心，她墨镜下的灰色眼眸翻出大大的白眼。

    “你在什么屁话，是不是脑子不好？我他妈的每天出来跟你玩呢？”

    顾淮虽然见识到左语怎么从柔软白兔渐渐变成钢牙老虎，听她骂人的时候还是有些不习惯。

    “额……是出来玩。”他呆愣愣地回答。

    左语直接朝他比了一个中指。

    “开车门！明天早我要吃余记的鸡蛋羹！”

    顾淮开中控锁，“明天我有早会，时间来不及。”

    左语已经下车，大力关车门前喊道：“那就下午六点，城北有音乐节。”

    顾淮来不及音乐节太吵不适合左语，就见左语拄着盲杖进楼。

    他低头揉搓已经完全干掉的汤渍，喃喃的自言自语。

    “是不是也没有那么讨厌我……”

    不然……为什么每天都愿意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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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完早会，顾淮去茶水间吃药，倒水的时候老板走进来。

    “顾最近瘦了不少？”

    “有些失眠，正在吃药调理。”顾淮抬起手掌上花花绿绿的各种胶囊药片，面无表情的倒进嘴里，仰头喝水。

    老板理解地感叹：“怪不得，我你最近状态怎么有些不稳定。”

    顾淮明白老板这是在敲他，即便彼此是学长和学弟的关系，但公是公，私是私。

    而他最近的状态的确不行，如果不是同事帮忙，差点出现重大失误。

    “我会尽快调整。”顾淮想着药快吃完了，要不先停一段时间，等忙完再。

    老板笑着勾住顾淮的肩膀，顾淮不禁僵住。

    “哪里是那么容易调整的，咱要对症下药，来跟学长，年纪轻轻怎么还失眠了？”

    “我也不清楚，知道的话就不用吃药了。”顾淮借着倒水挣脱老板。

    “别学咱公司的姑娘在这减肥吧？你都快瘦脱像了。”老板摸着下巴，仔细观察顾淮，“还是好好保护你这张脸，咱们公司还靠你招人呢。”

    顾淮有些茫然，不明白他和招人有什么关系，他又不是人事部的。

    “啧，最近还变呆了，你的照片现在还在咱学校的优秀毕业生的橱窗里挂着，哪次校招不是吼一嗓子顾淮在这个公司，就有一群学弟学妹过来问。”

    老板语气酸酸的，谁让他老婆也是曾经冲着顾淮来的一名。

    逗够顾淮，老板做起了月老。

    “有看上的姑娘和学长，我来为你们牵线搭桥。”

    顾淮想起老板和他妻子结婚几年，感情一直很好。

    他认真地讨教：“我有喜欢的人了，但我总是惹她生气。”

    秘术来敲门找老板，老板挥手让她回去，转头好奇的对顾淮问道：“女朋友？”

    “还不是。”顾淮微微摇头。

    “哦~”老板促狭地拉长音，“为什么生气？怎么哄好的？”

    顾淮想了想，“不知道，就突然生气了，又突然好了。”

    老板忍不住笑，“都怎么生气？有没有不理你？拉黑你了吗？”

    顾淮沉默了一下，有些不太想，但除了老板他又找不到其他人。

    “会骂我，不会不理我，拉黑过很多次，但第二天又放出来了。”

    老板一把拍到顾淮的肩膀上，肯定道：“你的问题！”

    “啊？”顾淮错愕地看向老板，老板只听了几句都是他的问题，难道他真的做得很不好？

    “笨！”老板勾住顾淮的肩膀，哥俩好的低声：“都这么在乎人家了，还没表白，用我老婆的话就是你没给人家……安全感。”

    顾淮强忍不适，认真听老板。

    “其实也简单，人家姑娘喜欢什么，你最看重什么，一起送过去就行，比千言万语都好使。

    你子嘛，这么扣，送钱就行，不用想也知道你平时大方不到哪去。

    也别直接送，整浪漫点，把银行卡放到花里或者放到蛋糕里。钱要交一半留一半，记得是你的全部身家啊，可千万别漏嘴了。”

    老板洋洋得意地传授自己的成功经验，见秘书又来到茶水间外催促，不高兴的松开顾淮。

    “好了，我还有事，等着你的好消息。”

    老板离开茶水间，留顾淮站在原地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