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长的巷子口, 每隔几步就能从电线杆上或者墙上看到上面贴着的寻人启事。

    黑白印刷勉强能看出照片上是个头顶梳起俩辫子的女孩，肉嘟嘟的脸，下面介绍着女孩的信息。

    【江意, 女，5岁，5月29日下午雨天离家出走，身穿粉色衬衫，深蓝色连体牛仔裤, 黑色网鞋, 如有好心人见到请送往贵安街36号。】

    林老师看到寻人启事驻足，目光责备地扫了顾言一眼。

    顾言见那户人家居然会贴寻人启事也有些诧异, 他看完寻人启事后微微摇头。

    “江意被我带走的时候虽然是雨天附近没人，却并不容易误会成离家出走, 因为当时江意的脚腕上系着手指粗的麻绳拴在门口，根本不是一个孩能挣脱开的。”

    “上面看似是为了找人, 可一路走来只在附近才看到寻人启事, 不贴远怎么找, 而且……”

    顾言手指点到寻人启事的最后一句，“请好心人送过去, 连报酬都没提，找人可不够诚丨心。”

    他轻笑着出寻人启事存在的理由, “恐怕这些寻人启事根本不是为了找人，只是做出找人的样子给谁看罢了。”

    林老师重新将寻人启事看了一遍，对顾言的猜测不置可否。

    她撕下来一张放进兜里，带着顾言向巷子里走去。

    下午的巷子中大多数人家都工作的工作, 上学的上学, 十分冷清。只有几户敞开的门可以看到院内或做家务或休憩的老人。

    穿过长长的巷子, 却听到了格外喧闹的声音，而靠近的顾言和林老师从中听出熟悉的名字。

    “明明好让江意来我们家，每个月给二百块钱，怎么不见就不见了，是不是你们为了钱把孩藏起来了？”

    男人声音粗旷，顺着紧闭的大门传进巷子。

    随后另一道声音更低一些，不过话的人应该就在靠近门内的位置，走近的顾言和林老师依旧能够清晰听到。

    “我们为了钱压根就不会去找你，都不让你们来了，不能让人看到我们之间有瓜葛。”

    这句明显带有隐情的话让林老师眉毛拧起，她绷紧脸，抬手用力拍门。

    里面好似有些慌乱，沉寂一会，直至林考试敲了好几遍才从内开门。

    蒋家夫妻量门外带着知性的女人和半大少年，确定不认识两人，蒋太太有些疑惑地问：“你们找谁？”

    林老师望向院内，除了年轻的蒋家夫妻，不见其他人。

    她掏出寻人启事，“请问这个孩子是你们家的吗？”

    “是是是。”蒋先生激动的点头，上前一步与蒋太太一起堵到门口，“孩子呢？怎么没一起送过来。”

    “我昨天路过黄连桥好像看到这个孩子在下面河边玩，当时雨刚停，河边路滑，我喊两声那孩子就跑了。”

    林老师话时观察蒋家夫妻的表情，妄图从中找到一丝关心。

    蒋太太却只是叹息般地：“河边啊，那可危险了。”

    “是啊，怪不得我们找不到孩子。”蒋先生扬起声音，似是给其他人听。

    短短几句话，林老师的眼神逐渐冰冷，纵使她不愿相信，也能清晰的看出面前这对夫妻并没有好好找江意的想法。

    “你们是孩子的父母吗？有没有报警？”

    “关你什么事？”提起报警蒋太太的反应很大。

    蒋先生身后拉扯妻子，“抱歉，我妻子很担心江意，那孩子不是我们的女儿，而是我妻子表姐的孩子，寄养在我们这里，如今丢了孩子我们两家人都很难过。”

    林老师深吸一口气，再开口语气已经缓和，“我也只是路过看到寻人启事才过来询问而已，没有帮上忙很遗憾，我还有事，那我先走了。”

    没有谈下去的必要，林老师和顾言走出巷子。

    林老师低声问，“江意的父母到底怎么回事。”

    顾言将对徐景荣过的话又对林老师了一遍。

    林老师听完后问了一个徐景荣没问过的问题。

    “你和江意什么关系。”

    顾言沉默几秒才答道：“没有关系，只是偶然听，想要多管闲事。”

    在外人看来，顾言和江意的确没有任何关系，就连他骗江意是她父母派来的，一对峙都能轻松戳穿。

    顾言抬眼直视林老师，“那么老师你愿意多管闲事吗？”

    林老师自知身为一个大人，她应该做的事报警找到江意的父母，送江意回到自己的亲生父母身边。

    可她虽然对顾言的年龄不信任，却也知道顾言并非信口开河的人。

    所以江意家的事情应该是真的，送江意回去无异于羊入虎口。

    回去的路上林老师不再话。

    直至走回到家门口，林老师才表达她的观点。

    “我明天带江意去派出所办理收养手续。”

    “谢谢老师。”顾言松了口气，到底是他的年龄太麻烦，必须要找大人出面才行。

    什么都不知道的江意正在和徐景荣玩。

    徐景荣进货中有不少童装，给江意套上崭新的白裙子，头发松散开，将她扮成为可爱的公主。

    江意看到顾言回来，立刻抛下徐景荣跑过去。

    她跑到顾言面前止住脚步，臭美地提起裙摆转了一圈，美滋滋地问：“哥哥，我好不好看！”

    “好看，这是哥哥送你的礼物。”顾言把江意抱起来，掏出他在路上买的银色发箍，上面的皇冠造型和江意的裙子正好相配。

    着顾言抱江意走到镜子前。

    江意对着镜子左看右看，高兴地用肉呼呼的脸去贴顾言。

    两人亲昵的笑闹时，林老师和徐景荣商量收养江意的事情，徐景荣当然同意。

    家中多一个人不是那么简单，更何况江意连户口都没有，需要办理的手续更多。

    第二天徐景荣带着江意去派出所登记的时候，没有查到任何人口失踪的记录。

    无论是江家也好，还是之前寄养江意的蒋家也好，除了口头上寻找，都没有付出任何实际行动。

    徐景荣前后忙碌半个月，终于将名为江意的女孩落到徐家的户口上。

    他合作的商业伙伴都知道他多了一个女儿，到哪里都爱带着。

    姑娘可可爱爱，见人甜甜的招呼。

    陈慧婷在顾言的引导下来到徐景荣开的服装店工，病情也在药物的控制下逐渐好转，为了得到比冰棍厂更高的工资，干劲儿十足。

    顾言经过林老师的申请，通过校内组织的个人考试，却直接获得跳级中考的资格。

    这也算是意外之喜，顾言最后突击了一个月，顺利初中毕业，摆脱学生的身份。

    陈慧婷得知儿子跳级毕业，来不及高兴，就听顾言不上高中了，气的她吵起扫帚就要人。

    的服装店中顾言边躲边解释，正巧在店里玩的江意还火上浇油的拍手给躲避的顾言鼓劲儿。

    徐景荣赶来劝陈慧婷，“陈姐，顾言不上学是为了赚钱。”

    “用他赚？我是缺他吃还是缺他喝了？”陈慧婷攥着扫帚的手发抖，更发狠地要抽顾言。

    徐景荣一时情急：“这个店其实是顾言的。”

    陈慧婷高举的手瞬间僵住，语气不可置信：“徐老板，我知道你看在林老师的面子上给我工作，不用这么帮顾言话。”

    话被徐景荣开，他直接拿出和顾言签订的协议。

    当初顾言本想用本钱先开摆摊让陈慧婷干，徐景荣他那里有个店，只是生意不好，勉强维持。

    最初徐景荣做的并不是货源批发，而是开店零售，可他进货的时候发现商机，转而去跑批发。

    原本租赁好的店铺没办法脱手，他只好雇员工，卖些他出货剩下的衣服。因为进价比别人便宜，店一直维持下去，顾言要给陈慧婷找工作，徐景荣索性做个人情，把陈慧婷安置过来。

    顾言不单是想让陈慧婷换工作而已，也希望帮助她后续的治疗，了解完徐景荣这个店铺的详细情况，与他签了转让协议。

    店的营业执照上还是徐景荣，他却不再参与经营，每个月只拿分红。

    顾言一直想等陈慧婷病情彻底稳定了告诉她，此时见她呆呆的看着协议的模样有些怕她病情复发。

    “妈？”顾言试探着喊。

    “你……你一个学生……”陈慧婷咬牙，“谁让你管这些的。”

    语气埋怨，可陈慧婷心中更多的是自责，让本应上学的儿子为生计操心。

    晚上林老师过来接江意，得知情况，也过来劝陈慧婷想开。

    陈慧婷半真半假地问：“林老师，我这个妈是不是当的太失败了。”

    “陈姐什么呢？是你的好日子要来了，下半辈子等着享福吧。”林老师笑着指向柜台和徐景荣话的顾言。

    十五岁的少年肩膀依旧纤瘦，与成年人的徐景荣交谈神态自若，还能一心二用伸手和江意玩。

    陈慧婷顺着林老师所指的方向看去，有些恍惚地想起母亲当年劝她的话。

    “夫妻这一辈子哪有不磕磕绊绊的，等顾俊明老了，你家言言也长大了，到时候就该你享福了。”

    她没等到顾俊明老，却等到了顾言提前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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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办好户口后江意开始叫徐景荣和林老师爸爸妈妈，她已经太久没有见到亲生父母，在与林老师夫妻相处下记忆逐渐模糊。

    转眼两年过去，江意彻底忘记江父和邹可嘉，只知道她是林老师夫妻的养女，却并不知道养女和亲生女除了姓氏不同有什么具体区别。

    江意总是语气骄傲的向其他人提起林老师夫妻俩。

    念学后，同学不像幼儿班似得每天只知道玩，除了学习以外渐渐也有了其他物质的攀比。

    一直当孩子王的江意当然不甘落后。

    开学没几天，有个家里条件不错的男生开始炫耀自己家的条件。

    “我家的房子好大，可以楼上楼下来回跑。”

    其他同学一脸崇拜，发出赞叹声。

    江意转转眼睛，骄傲地走出来：“我妈是老师。”

    男生蹙眉：“我还家有汽车，暑假的时候爸爸妈妈会带我去海边玩。”

    “我妈是老师呢！”江意依旧骄傲。

    男生已经开始生气，掐着腰大喊：“我爸爸开大公司，可以赚好多好多钱。”

    江意一脸无辜：“可是我妈妈是老师啊！”

    “老师有什么了不起，有我爸爸赚钱多吗？”男生气急败坏道。

    “对对，能住大房子，开汽车吗？”其他朋友也不明白江意为什么这么骄傲。

    可江意骄傲的就是这么理直气壮，“很了不起啊，我妈妈可是老师！”

    无论是从语气还是神态，江意的表达都无可挑剔，一时间其他同学都变得迟疑。

    难道老师真的这么厉害？明明学校里有很多老师啊？

    只听哇的一声，原来那名炫耀的男生直接被气哭了出来。

    最终老师过来调节，听到江意洋洋得意的把刚才对话重复一遍，在男生更大的嚎声中老师哭笑不得。

    傍晚男生的妈妈来接孩子放学，看到儿子哭肿的眼睛急得去找老师问是不是有学生欺负儿子，听完事情经过，笑着拧起儿子的耳朵。

    “快点回家，别在这里丢人了。”

    男生被母亲扯上车，幼的心灵奠定老师是世界上最厉害的职业，班级里的老师都发现他好管许多。

    自此江意一战成名，几天后的班长选举以压倒性的优势获胜，成为名副其实的孩子王。

    这样的事情当然少不了江意的转播，回到家分别和林老师与徐景荣一遍，等顾言来了又夸张后再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