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三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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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将军训的消息让整个高一怨声载道,再加上天气热得要命,连带着这几天上课时都人人心浮气躁。就连看起来很热爱学习的辛勇强都琢磨着要趁还没军训的这两天可以去哪里好好玩一玩,了却心愿。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一趟出去就要一去不复返。

    “怎么样衡哥,你跟祁哥也一起吧?”

    杨昊把中午出去吃饭收到的鬼屋传单递给他,“专业团队,专业服化道,惊险刺激,就在通灵鬼屋……”

    贺衡刚刚经历了一场班主任专门为他准备的英语灶,半死不活地趴在桌子上,把传单糊到还在滔滔不绝试图拉他入伙的杨昊脸上:“闭嘴,求你了。”

    杨昊不死心,眼巴巴地看着祁殊,拼命安利糊在自己脸上的传单。

    祁殊:“……”

    好好的孩子,怎么就跟鬼杠上了呢?

    “因为想去练练胆,”

    辛勇强有一一,“上次是因为可能有真正的鬼,我们太害怕了,但鬼屋都是假的嘛,虽然吓人点,但至少没什么危险。”

    杨昊拼命点头:“去吧去吧,正好这个周日去玩一天,下周一可就得去军训了,连手机都摸不到。”

    贺衡匪夷所思:“军训要交手机,你们就真交?”

    “那必然是要交一部留一部的,”

    杨昊挠挠头,“那也不一样啊,军训十天不能出不能进的,玩手机也得偷偷摸摸,多痛苦。”

    贺衡和蔼可亲:“没事,到时候你想出去可以去翻墙啊。”

    杨昊:“……”

    那倒是不必。

    那种被挂在墙上下不来只能生生等着教导主任过来的感觉对于自己这种一向遵纪守法的高中生来太过绝望,杨昊甚至觉得自己现在听见翻墙这两个字都觉得痛苦,这辈子都不想再去翻第二次了。

    “快得了吧。”

    贺衡不吃他这套,“提醒一下这位遵纪守法的高中生,开学这半个月之内您不仅翻了墙,大半夜逃了宿舍门禁去看鬼,转天还上午迟到下午喝酒,被教导主任连抓两次。”

    杨昊:“。”

    杨昊:“?”

    不总结都没发现,原来我这半个月过得这么不遵规守纪的吗……?

    “而且,”

    辛勇强举手补充,“每次都是你挑的头。”

    虽然但是。

    杨昊仔细回忆了一下,好像确实是这样没错。

    “所以,”

    辛勇强再次高高兴兴地举手补充,“这次去鬼屋是我提出来的,咱们肯定去对吧?”

    贺衡也不知道他这个“对吧”的由来是什么。

    起来他对鬼屋兴趣不大,毕竟从他也没少见着真正的鬼,吓人的不吓人的都有,相比之下鬼屋最多就是氛围加点分,实在没什么稀奇的。

    还不如在宿舍做张英语卷子来得紧张刺激。

    夏鸿对于这个英语成绩虽然不太好,但一心向学的同学表现出了十足的热情,并同时给了他一摞卷子,让他一周内做完,最好还能顺便背下来书后单词表。

    贺衡被他这种填鸭式教学吓得差点连夜收拾书包逃出学校。

    就连祁殊他师父这种充分解放天性的教学方式都要求自己的徒弟在基础入门的时候一字不差地背下各种心法符咒,更遑论夏鸿师从茅山这样的道家正统,从不知道背了多少典籍心法,早就被倒逼出了优良的记忆力。

    即便是教书两年,也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身边的同学背东西时会那么痛苦。

    明明都是看一遍就能记住的东西嘛。

    贺衡:“……”

    收拾书包的动作进一步加快。

    好在夏鸿虽然不理解,但还是以极大的包容心包容着同学们惨不忍睹的记忆力,一周内写完也不过是开一个的玩笑,玩笑之后还是认认真真地给他制定了一个挺完善的复习计划。

    高一的作业不算多,且又临近军训,贺衡悠哉悠哉地写完了两套卷子之后才不到十点,离熄灯还有半个时。祁殊那边抱着笔吭哧吭哧写作业的纸人也早就放下笔瘫在了桌子上。

    虽然按原理来它们是完成任务重新变回了普普通通的纸人,但贺衡怎么看怎么觉得这样薄薄的一片摊开四肢的样子像极了自己在每次放假最后一晚时被作业吸干精力的样子。

    自己的室友想必还从来都没有过这种经历。

    “也不能完全没有,”

    团团毫不留情地翻祁殊的黑历史,“他时候也要背好多好多东西,每次背完就虚了,只能抱着我续命。”

    贺衡觉得这个方法很好,抱住软乎乎的团团,一边把脸埋在毛绒绒里深吸一口续命,一边看自己的室友焚符招鬼。

    天太热,这些天祁殊进进出出身边就从来没少过鬼,贺衡也见他走了好几遍流程,现在已经完全不觉得惊讶,只是有点好奇这次招来的鬼又是什么样的。

    会不会长得奇奇怪怪,有没有什么离奇的死法或者感天动地的执念。

    比如一定要刷完书店里能买到的所有教辅材料才肯去投胎。

    “可千万别再来一个要写题的了,”

    贺衡心有余悸,“别的也就算了,上一只鬼写英语题的时候,咱班主任非按着我跟它一起写了三天,差点没把我写吐了。”

    祁殊想起他前几天写英语写到两眼发直的样子也挺同情,好脾气地安慰他:“没事,这次我把范围扩大点,招来的鬼生前应该都不是学生。”

    招魂符在两人话间焚尽,一只碎得不成人形的鬼慢慢从窗户里飘了进来。

    贺衡:“……”

    贺衡抬手捂住眼,心里有点崩溃:“这他妈还不如招个来写卷子的。”

    他虽然自有阴阳眼,平时见鬼见多了总也会看见那么一两只不太讲究遗容遗表的,但碎成这样的着实不多见啊。

    这他妈是生前去蹦迪忘记绑安全绳了吗?

    祁殊显然也很少见到死状凄惨成这样的鬼,闭眼深吸了一口气,还是不太想面对一堆伤眼的碎肉,眼不见为净地转过身,捏了捏眉心。

    “它这是哪儿来的啊?”

    贺衡被这扑面而来的视觉效果震得有点胃里一阵阵痉挛,好不容易才压下去一阵恶心,有气无力地问,“这种死状就算不上热搜也得上社会新闻,可我近期也没看见新闻推送里过阳城出过这么惨的事儿啊。”

    祁殊摇摇头:“不清楚,但按理这种死状一般都会原地变成地缚灵,不应该应符召过来的。”

    这事儿挺蹊跷,但这只鬼显然已经虚弱得不出话来了,祁殊只好先把心里的疑团放到一边,给它供了一炷养魂香。

    养魂香本身倒不是多名贵的东西,只是不好淘换,祁殊手里这一盒还是从自己师父那要的。当初团团还的时候魂魄不稳,祁殊天天晚上都要给它点一支,一个月下来就用了大半。

    这香效果显著,见效也快,贺衡耐着性子等了十来分钟,那坨被拘来的鬼就已经有力气开始嘶哑着“呜呜”叫。

    前两天那一场鬼哭还历历在目,贺衡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腿和脚已经先一步把自己带到了阳台上,还顺带着用手开了窗户。

    动作迅捷得让人心疼。

    祁殊:“……”

    倒也不必。

    贺衡在阳台探头探脑了半天,才在祁殊的再三保证下一步一试探地回到自己的椅子上,还警惕地看着那坨已经在痉挛着挠地的鬼。

    “真的没事儿,”

    祁殊指给他看,“这只鬼死状虽然惨,但身上没有什么怨气,连维持魂魄不散都费劲,根本没能力闹什么鬼哭。”

    贺衡心有余悸:“那就好——后天就去军训了,要是咱宿舍现在再传出哭声来,我还不如直接收拾收拾跟这只鬼一起去投胎。”

    自己的室友话总是这么不知忌讳。

    祁殊都想不明白他这样本身就有阴阳眼容易招惹邪祟,话还这么不讲究的人究竟是怎么平平安安活到现在都没有被其他滞留人间的鬼附身暗害的。

    难道现在的鬼一个个的都开始吃斋念佛不害人了吗?

    养魂香燃到一半,那只被拘来的鬼才在原先画好的净魂阵里慢慢凝出人形,身上糊成一团的血也在阵法的作用下逐渐消融,显出一身还算整洁的运动装。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死前那一瞬间太过害怕,直接在死前吓丢了一魂,甚至于吃了一半的养魂香,还没能聚齐三魂七魄。

    贺衡这才看出来,原来它也没有碎成一块一块那么惨,只是似乎生前是从高处摔下来了一样,它身上的骨头都碎了,断裂处锋利穿出皮肤,还有各种碎石划出的细伤口,显得格外狰狞恐怖。

    这只鬼看起来还是一副状况外的样子,茫然地看着自己堪称惨烈的躯体,向坐在一边静静地看着他的祁殊求证:“我,我是真的死了吗?”

    祁殊轻轻地点点头:“是,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

    “我不知道……”

    似乎是死前连嗓子那处的骨架也摔坏了,它声音格外嘶哑,“我去黄市爬山,黄石山,我只记得我去黄市爬山……我不知道我是怎么死的,我记不清。”

    鬼记不清自己的死因也算正常,甚至这只鬼脾气未免太好了,平常的鬼被拘来问死因,多半要发狂的。

    “诶这儿有通报了,黄石山景区的,”

    贺衡搜了一下黄石山,发现还真有一条“今晚21时一男子轻生跳崖”的通报被顶到最了上面,还发了一条不远处路灯上监控录下来的视频作证。贺衡之前听各种鬼故事的时候记了一句不能让鬼看自己死前的影像,还挺心地把手机屏幕扣下,一边递给祁殊看一边挺热心地问那只鬼,“你是自杀啊?出什么事了?”

    虽然记不清自己的死因,但鬼笃定自己绝对不是自杀:“不对,我没想自杀,我是休假去黄石山露营,连帐篷都带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