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洗完澡出去的时候，院子里站着一男一女两个人，男的看上去不到四十岁，女的也差不多，不过女人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不仔细看也就二十多岁的样子，穿着应季的连衣裙，配上丝袜和高跟鞋，俨然一副有钱人的扮，跟农村的妇女完全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男人看起来只是穿着一身黑色的休闲装、休闲鞋，但是那一身扮起码上万，我不知道他们是谁，我奶奶热情的招呼，把家里能吃的都拿出来了，还喊我爷去买点肉和酒。

    见我出来了，男人和女人都朝我笑，男人：“这么多年没见，香菱都成大人了。”

    我奶奶笑着介绍：“勒是我侄子，喊我做大姑，你该喊表叔表婶。”

    我礼貌的叫了他们一声，我观察到一个细节，即便我奶奶把擦得干干净净的凳子端出来，他们也没算坐，家里的家具都是旧的，满是岁月的痕迹，就算擦得很干净，看起来也还是有些上不得台面。这在农村很正常，然而人家却嫌弃。

    也碰巧了，我今天和长虫都穿的白色休闲装，我把在房间里呆着的长虫叫了出来，是让他出来晒太阳，我们俩毫无顾忌的坐在看起来陈旧的凳子上，我所谓的表叔和表婶这才跟着坐下。

    这还不算是远亲，是近亲，我记得我奶奶是有个哥哥，结婚比较晚，在我三四岁的时候走动过，那时候人家家里已经在市里有房子了。

    刚坐下九儿就爬到了我身上，我家那只奶狗也靠着我脚坐了下来，看见九儿表叔表婶并没有怕，还问我多少钱买的蛇，他们没见过这品种的，我了句不值钱，问他们是不是找我有什么事，表婶表现得不方便，看了看表叔：“你嘛。”

    表叔是个圆滑的人，一上来就先是恭维：“香菱啊，听你会帮人看事儿，是姚仙姑的徒弟？”

    我点了点头，是不是姚仙姑的徒弟不重要，他们随便怎么认为都行。他不提姚仙姑我还想不起来，我记得他们家也挺信这方面的，以前来这里找过姚仙姑几次，本来要路过我家门口的，宁愿绕路走，后来我奶奶听姚仙姑提起的时候，我奶奶还难受了好一阵，感叹人穷鸡、狗都不愿留，也难怪人家有钱不愿意跟我们交道。

    我奶奶好歹是他们大姑，不专门登门拜访，顺路看一眼不会少胳膊少腿吧？那样的行径未免太让人心寒。

    现在姚仙姑死了，他们一探肯定就知道我也是做这行的，而且还跟姚仙姑有渊源，所以找上门来了。怕什么来什么，我心里一万个不情愿，还没等他们开口究竟找我什么事儿我就当先道：“我才刚回来两天，找我看事儿的太多了，我这两天挺累，就在家歇着了，我昨晚上还跟我爷今天不接生意。”

    我爷坐在屋檐下在抽烟，听到我这么，他看了我一眼，也没吭声拆穿。

    表叔笑呵呵的道：“那是对外人嘛，我们都是亲戚，这个忙你肯定要帮的噻。”

    我笑：“不是我想囊哎就囊哎，人也是有极限的，超出极限是会折寿的。”

    表婶抢过了话头：“我们这个事情不大，我们跑这么远到乡里来，你就帮我们一哈嘛。”

    果然是别人家的孩子不如自家的亲，别人的命没自己的要紧，我都会折寿了，他们还一味的要求我帮他们，如果真的是什么大事我还想得通，事也敢，我不由得对他们更加反感了起来：“不是我不帮，我至少要休息半个月，你们要我帮忙只能等半个月之后。”

    他们都笑不出来了：“半个月？这么久啊？我们等不了那么久。之前我们不是向姚仙姑求了进财符吗？是可以管三年的，勒两年生意都不错，结果姚仙姑死了，我们生意也开始走下坡路，我们一家老七八张嘴都等到吃饭，你就帮帮我们嘛。”

    我摇头：“之前是姚仙姑帮你们弄的，我不好接，加上现在确实不方便，不好意思。”

    之前这两人脸上客套的笑完全没了，看得出来之前都是装的，其实他们心里急得要死，我没猜错的话他们经济上遭遇了困难，已经跨不过这个坎儿了，所以才会来找我。

    “大姑，你就喊香菱帮我们一哈嘛，你是我亲姑，你不帮我哪个帮我？”

    这是我表叔出来的话，我奶奶通常是刀子嘴豆腐心，我就不信她不心寒，只是鉴于这是她哥哥的儿子，她没办法拒绝，所以她看向了我：“丫头，要不你就帮表叔看看嘛？他们在省城买的房子，大老远的跑勒里来……”

    不知道为什么，我顿时心里有股子火苗在窜动。我不明白为什么穷人在有钱人面前就抬不起头来，特别是亲戚之间，永远都是有钱的让穷的干什么都理所当然，答不答应帮不帮忙都看不起你。

    我记得我爹娘还在的时候还给他们家借了两万块钱，他们家做生意看起来很风光，吃穿住都很好，车也是好几十万的，但是都是外账收不回来，所以外债欠了不少。

    到我爹娘死后三年实在揭不开锅了人家才还，两万对他们来是钱，随随便便都拿得出来的，就是借钱容易还钱难，最重要的是，没空上门还，我爷那么大岁数，跑去省城拿的，还没在他们家过夜，我爷又嫌宾馆贵，睡的公园。

    这些事情不想记得都难，我很少对人提起，一个是自卑，一个是觉得没必要给自己找不痛快。

    看我半天不话，我表叔脸拉了下来：“现在有出息了，该我们求你们了。”

    这话我就不爱听了：“这跟有没有出息没关系。”

    表婶当先站起身一言不发的走了，表叔跟我奶奶客套了两句也走了，我奶奶叹了口气：“丫头，是真的不能帮吗？”

    我压制着心里的怒火，不想对我奶奶发脾气，可我真的想问问她，就算这个世界对我们再残酷，我们也必须微笑着接受并且无条件的报答吗？我们不欠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