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病房门口站着一个中年女人,身着浅驼色大衣和米色阔腿裤,头发扎成低马尾,手上拎着一个便当袋子。
此刻,她正笑容和煦地看着两人,听见邹嘉越叫她之后才走了进来。
这是……邹嘉越的妈妈?
阮桃桃脑门一紧。
他妈妈会不会很严厉啊?
会不会误会他们两个在早恋然后把自己赶出去啊?
那这可太冤了……
她还未遂呢……
别谈恋爱了,她可是昨天才有了邹嘉越的电话号码呢……
阮桃桃紧张地站了起来,有些局促地同她招呼:“阿姨好。”
接下来的场景和阮桃桃预料的完全不同。
邹妈妈将手上的东西放在柜子上,她笑着同阮桃桃点了点头,问:“姑娘,你是邹嘉越的同学吗?”
阮桃桃点了点头,慌忙解释着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我是他的同学,我叫阮桃桃,因为听他病了,就来看看……因为,因为他在学校帮过我……”
邹妈妈抬起手做了一个安抚的手势,笑道:“不要紧张,你来看嘉嘉,阿姨很感谢。”
阮桃桃呆呆地眨了眨眼,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邹妈妈发现了桌上的食物和水杯,和阮桃桃道谢:“麻烦你来看他,还买了这么多东西。”
阮桃桃连忙摆了摆手,有些慌乱地:“没有没有……应该的。”
阮桃桃局促地连手都不知道放在哪里。
她从就这样,在同龄人面前可以各种耍宝、疯玩,但只要是在长辈面前,她就像是被贴了定身符一样。
邹嘉越躺在病床上,观察着阮桃桃这副陌生的样子,觉得十分有趣。
他还没见过女孩如此拘礼的模样,仿佛,片刻之间,就从游击队变成正规军了。
阮桃桃脑门上写着加粗的‘救命我想逃’,邹嘉越忍住笑意,开了口:“妈,她就是顺便来看我,正要走了。”
邹妈妈看穿自家儿子的谎言,但同时也看出了姑娘的紧张局促。
所以,她并没有拆穿,而是就着儿子的话,装作惊讶的样子问道:“这就要走了吗?”
阮桃桃抓住机会,飞快地点头,:“是呀是呀……坐了好久了,我该走了。”
完,她就连忙拿起了椅背上挂着的书包。
邹妈妈从便当盒里拿出了一瓶牛奶递给了阮桃桃,语气很温柔地再次同她道谢:“谢谢你来看嘉嘉。天气这么冷,这是阿姨热好的牛奶,你拿着喝。”
阮桃桃犹豫了一下,接过了牛奶,道了谢。
又扭头看邹嘉越了眼,语速飞快地对他:“祝你早日康复。”
匆忙道别后,阮桃桃离开了病房。
邹嘉越看她几乎算是落荒而逃的背影,有点想笑。
邹妈妈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从便当盒里拿出另一瓶牛奶,开后递给邹嘉越。
“感觉好点了吗?”她有些担忧的看着儿子。
邹嘉越接过牛奶,点了点头。
因为抬手喝牛奶的动作,邹嘉越身上的被子有一些滑落。
邹妈妈替儿子将被子向上拉了些,又掖了掖。
她的目光柔和,但眼睛看着很是疲惫,红血丝很重,眼下的黑影也很浓。
邹嘉越喝完了牛奶,将玻璃瓶递给妈妈,有些欲言又止。
看出儿子眼中的情绪,邹妈妈笑了一下。
她摸了摸邹嘉越的头顶,轻声:“慢慢都会好起来的。”
邹嘉越郑重地点了下头,看向母亲的目光坚定,重复了一遍:“都会好起来的。”
*
猝不及防就见了我喜欢的男孩子的家长。
阮桃桃从医院出来后,脑子还有些懵。
然而,手里传来温暖的温度,提醒着她刚刚的一切都不是幻觉。
刚刚太紧张了,一定又呆呆地像个木头一样了。
阮桃桃叹了口气,失落地垂头。
一点都没展现出自己的灵动可爱。
等以后,邹嘉越跟他妈妈形容起自己女朋友:‘就是我高一的时候住院,来医院看我的那个女孩’。
阿姨回忆起今天这根木头……
哦豁。
初印象,完蛋。
啊啊啊——
谁来救救我!
阮桃桃烦躁地揉了揉脑袋。
她把牛奶塞进羽绒服的口袋里,然后从包里摸出了手机。
阮桃桃看了一眼宁愿的消息,大概是在跟她抱怨沈佑一有多么的不人道主义,竟然还没收她的手机,这欢天喜地辞旧迎新的最后一周,变成了她这一年里度过的最煎熬的时光。
阮桃桃不想字了,她直接给宁愿拨了一个电话过去。
那边很快接了:“哇——你不是吧?睡到现在啊?”宁愿的语气里满是佩服。
阮桃桃低头踹了下脚边的碎石,闷闷地:“不是……去医院探病了。”
“啊?谁生病了啊?”
“我男朋友。”阮桃桃的嘴角向下撇了撇,,“还遇见了我婆婆。”
“……”宁愿有点接不上话。
“我像个刚成精的木头,呆的要死,初印象全完了……”
“……你先等等,”宁愿拦住了阮桃桃,“我断网了一周,你的进度太快,我有点跟不上……”
阮桃桃暂时闭上了嘴。
宁愿捋了捋思路,试探着问:“那个什么……女娲的亲儿子,你追到了?”
“没有啊。”
“那你就敢是你男朋友!还人家妈妈是你婆婆!”
“那不是……先过过嘴瘾。”阮桃桃理直气壮。
“……”宁愿再次无语。
阮桃桃一边往车站走,一边和宁愿简述了一下这两天发生的事情。
宁愿听到一半就直接炸毛:“woc,这是个什么屁老师!他算个锤子,问都不问直接你抄,这种人他妈的直肠接到脑子上了?!”
空中开始飘雪了,阮桃桃一边听着宁愿骂人,一边分神去看空中雪粒。
宁愿把罗鑫骂了个狗血淋头,接着才想起来问:“你当时怼回去没有?”
阮桃桃沉默。
宁愿磨牙嚯嚯:“别告诉我你没怼回去……”
还是沉默。
“你这么多年跟在我身后都学了点什么!”宁愿恨铁不成钢。
“但我也不是啥都没,”阮桃桃声争辩:“我‘我没有’了。”
“……”
宁愿沉默半晌,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了四个字。
“这。算。个。屁。”
宁愿喝了口水,又马不停蹄地转头教训阮桃桃。
车来了,这一站人有点多,阮桃桃边听着电话,边慢吞吞地跟在队伍后面走着。
上了车,她找了一个靠后排的位置坐下,宁愿才到自己八岁的时候被同一个院里的孩欺负,她是怎么教自己回去的。
每次,阮桃桃面对欺负自己的人,没有展现出宁愿的战斗力的时候,宁愿都会把这些事情翻出来从头到尾一遍。
阮桃桃掐指一算,她全部完估计得二十分钟。
……太久了,不想听了。
于是,她熟练地开始卖惨:“那我太委屈了,我不出来嘛。”
宁愿果然没了声音。
但过了几秒,她不甘心的声音又传来:“那就这么算了?”
“也不是……当时有人帮我怼回去了。”阮桃桃想起邹嘉越当时冷峻的表情,她没忍住,颧骨升了天。
“谁啊?”宁愿的胸口淤积的闷气终于散了一些。
“邹嘉越。”阮桃桃讲了一下当时的场景。
“嚯……”宁愿声惊呼,“听你描述还以为这同学弱不禁风呢,没想到还能替你怼老师,口气还这么大……可以啊……”
阮桃桃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忍不住开心地晃了晃。
“等等,那他怎么在医院啊?”
阮桃桃笑意顿收,忽然想起来自己这通段话的来意。
她哭丧着脸了刚刚在医院的场景。
“我太慌张了,甚至都不记得自己再见的时候有没有看阿姨了……”
阮桃桃痛苦扶额,:“简直完蛋……你,她会不会觉得我特别没有礼貌啊……”
宁愿却笑得没心没肺的,爆笑之下,几乎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哈哈哈哈你探病还见到他妈妈了啊哈哈哈哈你们这么有缘分啊哈哈哈哈……”
阮桃桃黑着脸:“这算什么缘分啊。”
宁愿收拾了一下心情,勉强平静着安慰阮桃桃:“没关系,孩子见到大人紧张很正常嘛……而且,反正是被他家长抓到了,就算被误会,挨骂也是邹嘉越的事情。”
阮桃桃:“……谢谢,并没有被安慰到,反而更难受了。”
“怎么?”
“我都还没开始追人,他就因为疑似早恋而挨骂了,那我后续工作还怎么开展!”
宁愿有些赞同的点点头,:“那你这么想也很有道理。”
阮桃桃哭丧着脸,觉得这电话得自己更糟心了。
“算了,先挂了吧……”她语气恹恹。
“诶,等等。”宁愿拦住了她,“不然,你先试探一下他有没有挨骂?不定他们家比较开放,他妈妈并没有想那么多呢?”
阮桃桃扭头看着车窗外不断闪过的场景,感觉邹嘉越也快要像这样闪过自己的人生了。
她把头抵在冰凉的玻璃窗上,越想越绝望,:“她妈妈一看就跟我们家施宜同志不同,特别高贵有气质,应该没有这么开放。”
“你先别退堂鼓嘛。人不可貌相,不定他妈妈是艺术工作者才显得有气质,那艺术工作者十个有九个都很奔放的……”
“真的吗……”阮桃桃的语气里充满了浓浓的不信任。
“真的。”宁愿给她气,“你先尝试问一下嘛,就当是一个你跟他聊天的话题。”
挂了电话之后,阮桃桃犹豫了半晌,觉得就这样一直等着也不是个事。
还是问问吧。
她点开了聊天框,正在琢磨语气措辞。
是要正式诚恳一些,还是延续她的人设?
阮桃桃正思考着,意外的,聊天框底部竟然弹出了一条新消息。
【玫瑰:到家了吗?】阮桃桃兴奋地蹦了起来,公交车恰好忽然刹了车,她差点栽了出去。
勉强稳住身形之后,阮桃桃抬头一看,发现车厢内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只剩两三个人了。
她扭头看了看车窗外的景象,一派陌生。
车内响起了终点站的提示音。
阮桃桃只好下车,外面的雪也下大了。
她立在纷飞的雪里,断章取义地给邹嘉越发信息。
【桃大王:没有。】【桃大王:想你想得坐过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