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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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桃桃那晚没有等到邹嘉越跟自己‘到家了’。

    周一也没有在学校看到邹嘉越。

    邹嘉越又不见了。

    阮桃桃忍了两天。周三的时候,着问题的借口去找了班主任。

    班主任:“我也觉得有些奇怪,邹嘉越这次连假都没请就不见了。他的档案里留下的联系方式是他妈妈的号码,我今天了两次也不通……”

    阮桃桃失魂落魄地往回走,她仔细回忆着周六那晚两人见面的细节。

    没有异常。

    她想不出来哪里奇怪。

    可他这次连假都没来得及请。

    会不会是他本人出了什么事情?

    所以,他家里才兵荒马乱的一个人都联系不上。

    阮桃桃捏紧了手上的试卷。

    走到六班门口的时候,阮桃桃看见了路盛的身影。

    他正在向里张望着,阮桃桃便主动喊了他一声:“路盛。”

    路盛听见她的声音,急忙转过头,问:“邹嘉越还是没来?”

    阮桃桃点了点头,她的眼角微垂,看着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路盛满腹的问题也只好先吞进肚子里,他不知道怎么安慰姑娘。

    揉了揉鼻子,半天只出一句:“他肯定没事的。”

    阮桃桃不知道凝在哪个点上,眼珠很久都没有动,过了许久才机械地低声重复了一遍:“嗯,他肯定没事的。”

    一整天,阮桃桃都了无生气。

    她无法控制地想象出了一个又一个可能性,一个比一个可怕。

    可她茫然地发现,没有哪一种可能性,她可以帮得上忙。

    心情逐渐坠落到了谷底,阮桃桃逐渐感受到了胃部传来细密的疼痛,如烧如灼。

    捱到放学后,阮桃桃动作迟缓地收拾着书包。

    她回头看了一眼,邹嘉越的桌子还是和上周放学时一样。

    桌上的两支笔随意的放置着,黑笔下压着的草稿纸只演算了一半,桌子左上角依然堆叠着常用的书本试卷。

    坐在窗户边的同学走的时候忘记关窗了。

    此时一阵风吹了进来,那支笔几乎快要压不住单薄的草稿纸。

    桌上堆叠的那本书的封面也被吹开,扉页上笔锋遒劲的‘邹嘉越’三个字映入阮桃桃的眼帘。

    她抿抿唇将书合上了,想了想又从桌洞里翻出了一块新橡皮将草稿纸也压住。

    粉白相间的橡皮,压着有着少年龙飞凤舞字迹的纸。

    *

    郭萱将阮桃桃的一系列动作与表情收进眼底。

    她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低低哼笑。

    郭萱第一次见到邹嘉越应该比阮桃桃早一些。

    她的升学宴和邹嘉越的升学宴恰巧定在了一家酒店。

    不过,邹家的升学宴摆得很低调,只请了三四桌,也没有在门口立那种祝贺的牌子。

    那天,郭萱晕头晕脑地跟着父亲游走在一桌又一桌的亲友之间,夸奖的话几乎快要在耳朵里磨出来茧。

    好不容易快要问候完一张张陌生脸孔,忽然有人:“听邹家的儿子今天也在这里办升学宴。”

    父亲讶然地抬眸,连忙问清了是在哪里,便带着她冒然前去拜访。

    他们进入那个宴客厅的时候,邹嘉越正在替叔伯倒酒。

    少年长身玉立,眼睫低垂、神情专注地看着酒杯,双手恭敬地捧着酒瓶倒酒。

    他仪态端方,下颌线和侧颈一起构成动人的线条。

    郭萱发晕的脑袋一下子清朗了,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好看的男孩子。

    邹嘉越的父亲和自己父亲熟稔的交谈了许久,就好像多年老友一般。

    她立在旁边听着,眼神却不住地往对面的邹嘉越身上瞟。

    离开那间宴客厅之后,父亲脸上的笑意便没了,淡淡地:“邹家儿子也去了枝南一中。听这孩子,从就成绩优秀得不行。人也长得好看……”

    郭萱还来不及开心,便听见父亲叹了口气:“可惜了,他们家怕是快不行了。”

    郭萱愣了一下,下意识抬头看向父亲。

    父亲的笑着看了一眼郭萱,笑道:“萱啊,爸爸知道女孩子年纪大了,心思该活泛了。但是有些人,看着再好看,你也别沾。不然,麻烦得很。”父亲的神色忽然严肃。

    郭萱下意识道:“那你还一听到他家也在这里办升学宴,就特意来……”

    “我早知道他家也在这里。”父亲眯了眯眼:“我刚刚不是了吗,‘怕是不行了’,不定他们运气好呢。既然有人提到了,做做表面功夫又不费事。”

    “而且,他爸爸……”父亲轻笑着摇了摇头,不肯再了。

    郭萱虽然有些大姐脾气,但父亲严肃着脸的话,她还是放在心上的。

    所以,就算是这学期邹嘉越转来了六班,郭萱也一直没怎么和他过话。

    虽然,她的视线一直黏在这个好看的少年身上。

    只是日复一日地看着他和阮桃桃逐渐熟稔,郭萱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羡慕嫉妒在心里一点点发酵,那个少年离自己又是这样近,纠结再三,郭萱还是鼓起了勇气——她也想同他多两句话。

    就多问两道题。

    又没什么别的。

    却没想到竟然跌了那样大的面子。

    不过,她昨晚在餐桌上,听见父母的交谈——邹家这次怕是彻底垮了。

    听邹嘉越的妈妈跳楼了,人送进了抢救室,不晓得救不救得回来。

    是伤得很重,就算救回来了,最多也就是个植物人。

    郭萱虽然对这消息有些遗憾。

    但一想到,等邹家垮了以后,邹嘉越估计也不会像原来那样傲气又耀眼了,她心里竟然生出了一丝畅快。

    她郭萱得不到的,碎了也好。

    爸爸的话果然没错。

    郭萱垂眸想着,有些人看着好看,但确实沾不得。

    不然此时她估计同阮桃桃是差不多的表情吧。

    眼看着阮桃桃要走了,郭萱忽然拦住了她。

    郭萱看清阮桃桃脸上的落寞,她有些恶劣地开心,故意:“你知不知道邹嘉越家这次彻底破产了?”

    阮桃桃不知道。

    她刚转来枝南还不到一年,本来就对这里不太熟,学校里也没几个朋友。一入学就忙着看邹嘉越,后来又急吼吼地学数学,连八卦都没空听。

    “破产了?”

    阮桃桃平静无波的眸子里像是被投进了一颗石子。

    郭萱对她的反应很满意,她故意捂上了嘴巴,佯装惊讶道:“呀,你还不知道啊,听闹得鸡飞狗跳的……”

    她看着阮桃桃迷茫的表情,觉得身心舒畅。

    “是不是挺遗憾的?”郭萱盯着阮桃桃笑问。

    她这眼神让阮桃桃不舒服,但她似乎知道些什么,阮桃桃压抑住自己心里的不爽,问:“遗憾什么?”

    “邹嘉越那么耀眼的人啊,光环一下就少了一半。”郭萱的笑意更深。

    阮桃桃皱了皱眉:“他的光环从来只来自于他自己,关他家破不破产什么事?”

    郭萱一愣,还在挣扎:“他家破产了,他也不是富二代了,现在就只有个空皮囊罢了,谁还稀罕啊……”

    阮桃桃听不下去了,没心思管她手里捏着什么消息,反唇讥讽道:“他还有脑子啊。哦……我忘了,美貌和智商这两样你都没有,你不懂有多可贵。”

    完,阮桃桃头也不回地走了。

    再不管身后郭萱慢半拍响起的气急败坏的叫骂声。

    那天过后,郭萱改变了策略,她时不时就要用邹嘉越刺阮桃桃一两句。

    但她不提邹嘉越家里具体出了什么事,只添油加醋地造谣阮桃桃是被甩了。

    阮桃桃只当她是狗叫,从没理过。

    有一次,被路盛听到了,路盛气得没顾上对方是女孩,差点动手,被阮桃桃拦下了。

    一周多了,阮桃桃没等到邹嘉越,却等来了宁愿的电话。

    有天晚上,阮桃桃将睡未睡的时候,迷迷糊糊听见电话响了。

    她倏地清醒,连忙去摸手机,想着是不是邹嘉越看到自己给他的留言回电了。

    但屏幕上却跳动着‘宁宁大美人’。

    已经这个点了,阮桃桃的眼皮狠狠跳了跳。

    她接起电话,那边传来宁愿的啜泣声,她深吸了口气,呜咽着:“桃桃……我,我好害怕啊……我以后,以后……会不会没有爸爸了啊……”

    阮桃桃从没见过宁愿哭,这次却听见她哭得连话都不清了。

    她登时便慌了手脚。

    客厅似乎也有动静,阮桃桃一边安抚着宁愿,一边跳下了床。

    她鞋都没顾上穿,赤脚跑到了客厅,看见爸爸穿着睡衣正在叮嘱妈妈开车心,而妈妈已经穿戴整齐,正在玄关换鞋,一副正要出门的样子。

    “妈,你要回意宁吗?”阮桃桃焦急地问。

    *

    第二天,阮桃桃请了假没有去学校。

    三天后,阮桃桃的爸爸来学校办转学手续,顺便替她来收拾了学校里的东西。

    那天晚上,阮爸爸电话给阮桃桃核对从学校清回来的东西。

    阮桃桃拿着电话,犹豫再三,问:“爸爸,我座位后面有没有坐着一个男孩啊?”

    阮爸爸回忆了一下,回答:“我好像没看见啊。不过,我是课间进去的,不定出去了吧。起来你后面的那个座位真的是乱糟糟的,东西堆了一桌子……”

    阮桃桃闭了闭眼,邹嘉越从来不会放任自己的座位乱成一团。

    看来,他还是没回来。

    可这么久了,他都没有回自己消息。

    阮桃桃难过地咬住了下嘴唇。

    见女儿不出声,阮爸爸猜测着问道:“你是有什么东西在你同学那吗?还是你借了别人的东西啊?需要爸爸帮你还吗?”

    阮桃桃暗暗吸了口气,抚平了情绪,淡淡道:“是借给他了个东西……没关系,我暑假去枝南再找他要。”

    好不容易盼到了暑假,宁愿的情绪也好了一点。

    阮桃桃算去一趟枝南。

    可邹嘉越一直没联系过她,她翻了翻手机,发现自己的手机里竟然除了邹嘉越一个其他同学的联系方式都没有。

    阮桃桃只好用最笨的办法——每天都去学校附近逛逛,看看能不能偶遇邹嘉越。

    逛了三天,她终于反应过来邹嘉越家并不在这附近,而且他也在放暑假,怎么会出现在学校。

    就在她快要放弃的时候,有天晚上和妈妈去逛超市,过超市门口那个十字路口的时候,她似乎看见一个一闪而过的熟悉身影。

    阮桃桃立刻飞快地找了个借口让妈妈先进去逛,她在外面等。

    转头顺着反方向去找那个人。

    在公交车站,阮桃桃看见了他。

    是邹嘉越,阮桃桃看清了那个侧脸。

    虽然,是她从没见过的模样——他整个人消瘦了一圈,脸颊都凹陷了下去,眼底的青黑浓重。

    像是快要枯萎了。

    眼见着他就要上车了,阮桃桃大声喊他的名字,那个身影顿了顿。

    他顺着声音扭头,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过来。

    隔着一条自行车道,阮桃桃冲着他挥了挥手。

    邹嘉越的眼里翻涌着不明的情绪,最终,他闭了闭眼,冲着阮桃桃无声地:“抱歉啊,桃桃。”

    而后,便上了车。

    阮桃桃对这个场景感到不可置信。

    不回消息还能是没时间,这都看到人了还要跑吗?

    她下意识地追了两步,可自行车道上恰好驶来了几辆电动车,阮桃桃过不去。

    她的目光紧紧盯着那辆车,邹嘉越坐在一个窗边的位置。

    少年的头微微垂着,脊背也跟着弯曲着,满脸麻木的表情,再没有原来的意气风发。

    公交车已经开走了,那个人始终没有抬头。

    就算是家里破产了,为什么要对自己避而不见呢?为什么连个消息都不回复她呢?

    她想不通,觉得心中怒火像是活火山山口的岩浆一般翻涌着。

    胸腔被气得剧烈起伏着,阮桃桃却不知怎么的,忽然想起了某次放学的场景。

    晚霞柔软地铺满了教室窗外的天空。

    橙红色的霞光在侧,阮桃桃背上书包,一回头,便看见了正奋笔疾书的少年。

    邹嘉越坐得十分端正,一点也不像自己,写字的时候总是写着写着恨不得要趴到桌上去。

    他这个姿势拍下来可以直接纳入学生教材当作模板,是标准的‘眼离书本一尺远、胸离桌子一拳远、手离笔尖一寸远’。

    阮桃桃笑着把自己的想法了出来。

    邹嘉越笔尖不停,淡淡道:“我时候真的拍过这种标准坐姿的图片挂在学校里。”

    阮桃桃冷哼一声,只当他在吹牛。

    “真的。”邹嘉越终于算完这个步骤,抬起了头。

    本就漂亮的面孔映在晚霞的光里,生生让阮桃桃晃了心神。

    他笑眯眯地:“我天生脊梁就格外挺拔。”

    记忆散为泡影,刚刚邹嘉越颓然的身影在她眼前挥之不去。

    阮桃桃的眼眶忍不住有些发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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