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嘉越带着阮桃桃去了城西墓园。

    除夕夜，农历年的最后一天，活着的人们忙着团聚，祭奠逝者的事都推到新的一年。

    墓园里的人很少，偶有几块墓碑前摆放着祭品。

    阮桃桃一手抱着花，一手被邹嘉越牵着往前走。

    到了明婉慧的墓碑前，邹嘉越深深地鞠了一躬，阮桃桃见状也跟着慌乱地鞠躬。

    她家里还没有过逝者，不太清楚看望逝者的流程，便跟在邹嘉越身后亦步亦趋。

    墓碑上的照片里，女人和婉地笑着，邹嘉越伸手抚了抚她的面庞，轻声：“妈，今天是除夕夜。本来是算一个人悄悄来看你的，想告诉你，我今年有了女朋友，不是一个人过年了。但桃桃有心，要一起来拜访你。”

    邹嘉越扭过头看了一眼阮桃桃，笑意明朗，眼神温柔。

    阮桃桃凭着直觉上前一步，将手中的花放在墓碑前，学着邹嘉越一般，和她讲话：“阿姨，您好，我是阮桃桃，是嘉嘉的女朋友……不过，也许明年再来看您的时候，已经是他的妻子了。”

    邹嘉越闻言，忍不住侧头看她，只见女孩眉眼弯弯，笑容恬淡，像是在和亲近的长辈话一般。

    “嘉嘉？”

    邹嘉越不由疑惑，她头一次这么叫他。

    阮桃桃微微歪了歪头，：“我记得阿姨是这么叫你的。”

    “你见过我妈妈？”邹嘉越有片刻的惊讶。

    啧，这人记性好差啊。

    “高一的时候啊，你生病住院了，我去看你的时候，不是遇见阿姨了吗……你什么记性啊……”阮桃桃皱了皱眉头，一脸鄙视。

    邹嘉越想起来了，是了，那天她们两人曾有过短暂的碰面。

    原来，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其实是见过面的。

    “阿姨还给我热牛奶喝了呢。”阮桃桃的声音有些得意。

    “因为她喜欢你。”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女孩的头发，笑着夸她：“桃桃真聪明。”

    阮桃桃往后缩了缩脖子，警惕道：“你不是在嘲讽我吧。”

    邹嘉越忍不住笑出了声音，将她扯进怀里，：“怎么会，我是在真心夸你。”

    阮桃桃还是半信半疑。

    沉默半晌，她心地问道：“阿姨真的喜欢我吗？”

    邹嘉越侧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她一定很喜欢你。”

    *

    两个人离开墓园时，迎面遇见了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高挑男人。

    阮桃桃觉得这人看起来有些眼熟，正想着，邹嘉越已经停下了步伐，开口喊他：“舅舅。”

    她这才反应过来，这个人长得像是硬朗成熟版的邹嘉越。

    男人点了点头，算作回应。

    走开两步，他又停下来回头问道：“女朋友？”

    邹嘉越笑了笑，答：“未婚妻。”

    那男人明显顿了一下，这才仔细地看了眼阮桃桃，目光带上了些审视的意味。

    阮桃桃有些紧张，无意识地握紧了邹嘉越的手。

    邹嘉越反手捏了捏她的手，像是在‘别怕’。

    “她今天除夕，陪我来看看妈妈。”

    男人的目光这才柔和了一些，沉默片刻，道：“嘉嘉，好好过日子。”

    邹嘉越郑重地回：“好。”

    “有什么困难，记得找我。”

    “知道了。”

    男人又冲着两人点了下头，便继续往墓园里走了。

    走远了，阮桃桃忍不住声和邹嘉越：“你舅舅看起来好冷酷啊。”

    邹嘉越也压低了声音，声回答：“其实不是。”

    阮桃桃疑惑地看他。

    “他今年三十四了，还会因为幼稚，被我外公。”

    阮桃桃瞪大了眼睛，喃喃：“看着不像啊……挺成熟的啊……”

    邹嘉越高深莫测地笑了笑，：“我上次回家看外公的时候，他挨的原因是：因为家里的狗和邻居家的狗架输了，他跑去朋友家借了只德牧，回来就教唆它去揍了邻居家的狗。”

    “……”阮桃桃一脸复杂。

    “但是公司在他手里运转得很好。所以，我觉得他是故意装出这副成熟稳重的样子，免得威严扫地，不好管理。”

    “……”阮桃桃欲言又止。

    回去的路上，阮桃桃坐在副驾刷微博。

    在首页刷出一条被热转的微博：【众生皆苦，我是草莓味。】阮桃桃轻声念了一遍，然后评价着：“我觉得我不是草莓味。”

    邹嘉越问：“那你是什么味？”

    阮桃桃思考了一下，忽然侧身往邹嘉越的方向凑了凑，不答反问：“你觉得你是苦的吗？”

    她的眼角眉梢有压抑着的笑意。

    邹嘉越想了想，轻声‘嗯’了一声。

    “那我觉得，你是咖啡的那种苦。”

    前面是红灯，邹嘉越踩下刹车，扭过头饶有兴致地看她，问：“怎么？苦中带香？”

    阮桃桃愣了下，她倒是没想到这点。

    “嗯……这么也行吧……”她皱了皱鼻子，对自己想出的绝妙情话被乱节奏有些不满。

    安全带离她脖子有点近，邹嘉越伸手替她扯了扯，免得一会刮到她。

    “我为什么是咖啡那种苦？”他看出她有话要，便配合着又问了一遍。

    “因为我是咖啡伴侣呀！有我，你也不苦。”

    阮桃桃的眉眼又生动起来，微微抬了抬下巴，露出骄傲又得意的表情。

    绿灯亮了，后面有车在按喇叭催促着。

    邹嘉越回过神，发动了车子，嘴角高高翘起。

    “喂，你怎么不夸我啊！”阮桃桃有些不满，“我想出来的情话，是不是不仅不土还很高级。”

    邹嘉越直视着前方，像是在专心开车。

    片刻后，他忽然叫她：“桃桃。”

    “啊？”

    “咖啡和咖啡伴侣分开放着的时候，咖啡也是苦的。”

    阮桃桃呆呆地看他，只见他一脸正经地问道：“所以，你要不要搬来和我一起住？”

    *

    到了阮家父母家，阮桃桃刚开门，施宜听见动静便出来热情地迎接了。

    不过这个受到热情迎接的对象，似乎只有邹嘉越。

    阮桃桃眼睁睁地看着施宜对着邹嘉越嘘寒问暖，然后将他迎了进去，只留给自己一个冷漠的背影。

    她忽然觉得自己昨天特意回家来叮嘱她，属实有些画蛇添足了——

    “妈妈，邹嘉越的妈妈去世很多年了，所以你明天不要跟我表现得太亲近啊，我怕他会难过。”

    施宜脸上露出求之不得的喜悦，确认着：“就本色出演，是吧？”

    阮桃桃隐隐觉得有点不对劲，犹豫着点了点头。

    施宜拍了拍她的肩膀，十分开心地：“行，没问题。”

    ……

    阮桃桃深吸口气，坚强地自我安慰：没事，我妈就是入戏太深了。

    她刚挂好外套走进去，施宜已经拉着邹嘉越坐在沙发上话家常了。

    “邹啊，上次我让桃桃给你带的橙子你收到没有啊？”

    阮桃桃：“？？？”

    她的五官立刻紧急集合。

    这是什么意思？

    她难道还会截胡吗！？

    这个空间她是待不下去了，阮桃桃冷哼一声，掉头去厨房。

    施宜在后面扬声喊：“桃桃，你给邹倒杯热水。”

    阮桃桃悲伤地凑到阮同鸣身边，抱住了他的胳膊，一脸委屈巴巴。

    阮同鸣摸了摸她的头，十分同情地安慰道：“桃桃，欢迎你彻底来到爸爸的世界。我看从此以后，你在你妈眼里，估计跟爸爸等级一样了。”

    阮桃桃悲鸣一声，认命地去倒水。

    客厅传来施宜的声音：“什么声音啊？水开了啊？”

    阮桃桃在经历了端茶倒水送果盘之后，实在是忍不住了。

    趁着邹嘉越去洗手间的功夫，她忿忿不平地凑到妈妈身边，咬牙切齿地问：“妈，你能收着点演吗？我让你跟我别太亲，并不是让你给我赶出家门，好吧？”

    施宜笑盈盈地推开她的脑袋，然后装出一副没听见的样子。

    阮桃桃：“？”

    午饭就简单地吃了顿饺子，接着，整个下午，四个人都在忙碌着准备年夜饭。

    阮桃桃和邹嘉越两个人都是五谷不分的，阮同鸣看着他俩就头大，特别是自己的亲女儿。

    让她摘个青菜，她要问：“爸爸，什么地方要掐掉啊？”

    阮同鸣拿起一根，示范了一下，“就这样，把看着不太行的叶子摘了就行。”

    “什么叫不太行的叶子？”

    “就是不好看的。”

    见阮桃桃点了头，阮同鸣以为她明白了，便扭头去看邹嘉越切土豆。

    还没看清，阮桃桃就举了跟光秃秃的茎又凑过来：“爸爸，我觉得这根的叶子都不好看。”

    阮同鸣觉得自己有点高血压，他掏出所有的耐心，努力平静地：“被虫咬过的、发黄的、皱皱巴巴的才叫不好看。”

    阮桃桃‘哦’了一声，嘟囔着：“爸爸你好过分啊，别人那叫不能吃，怎么随随便便就人家丑。”

    阮同鸣：“……”

    他深吸口气，回头去看邹嘉越，看见他切出来的土豆，那口气生生卡在了嗓子里。

    “邹啊……你这是，土豆片还是土豆丝啊？”阮同鸣一脸复杂地问。

    邹嘉越沉默一瞬，试探着回答：“土豆……条？”

    听完全程的施宜实在是忍不住了，在一旁笑出了声。

    阮同鸣耐心耗尽，揪住阮桃桃和邹嘉越的领子，将他俩赶了出去。

    邹嘉越觉得有些过意不去，阮桃桃倒是毫不在意。

    她笑嘻嘻地牵过邹嘉越的手，安慰他：“没事儿，厨房里有我妈给他下手就够了，我们两个安心等着吃就行了。”

    邹嘉越有些无奈地问：“你一直只负责吃？”

    阮桃桃理直气壮地点头。

    邹嘉越叹了一口气，：“行，等我忙完这一阵，再来找叔叔学做菜吧。”

    作者有话要：短2.0（躺平任嘲）

    ……等着，我一定写出一章二合一。

    有事情要出门一趟~

    晚上回来再回复各位宝~啵啵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