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栗子
提着裙子一路跑,都已经出了寿康宫江月依的耳边仿佛还能听到太后毫不掩饰的趣声。
摸了摸发烫的耳朵,快步穿过一处处红墙绿瓦,快步走至大红的宫门前,看到祈允负手而立站在马车前。
见江月依的身影出现,祈允不自觉地往前迎了两步。江月依松了口气,还好他没走。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吧。”
“我也刚到,”
声音清亮却不似平时的严肃。
任凭守卫见过再多的大风大浪,此时眼睛都瞪地像铜铃。
方才将军明明站在这里足足有半个钟头,这会倒是变不改色地哄骗人家姑娘了。
还有那个让人不寒而栗的眼神,吓得守卫僵直身体,内心十分煎熬,度日如年。
结果他什么,他刚到?!
做大将军的也可以如此双标吗?
江月依丝毫没多想,在她心里祈允从来不会撒谎,搭着祈允的手臂上了马车。
临走前,祈允回头看了眼那两名守卫,果然抓了个正着。
守卫浑身一激灵,立马抬头望天:今日天气甚好。
祈允收回目光,他策马在江月依的马车旁边随行,还当真是为了护送她的。
江月依憋不住话,祈允又是个惜字如金的,她只好主动挑起窗帘,问道:
“你今日怎么有空送我?”
“郡主可还记得你之前抓获的山匪?”
祈允沉着的声音透过马车传了进来,江月依弯了弯唇,只觉得他的嗓音也很好听。
“记得,怎么了?”
“我与江伯父奉命调查,发现此事与贵府周姨娘有关系,结果今日赶到贵府时,周姨娘身边的嬷嬷已经畏罪自杀。”
“线索就此中断,我猜测此事背后定还有别人,一计不成恐会再来第二次,郡主近日若非必要最好不要外出。”
关于山匪,江月依上辈子所知道的也仅仅是周姨娘所为。
但是听祈允的意思,周姨娘身边的嬷嬷自尽,周姨娘把所有的罪证都推到了嬷嬷身上,如今死无对证。
她也觉得前世周姨娘的种种行为有些古怪,自然也没想靠着这一件事就能给周姨娘定罪。
想到上辈子父王突然被贬,而她被软禁在燕国公府得不到任何消息,她也不知道后来周姨娘和江欣云去了哪里。
如果周姨娘是别的人安插在父王身边的人……那一切似乎都的通了。
江月依提了一口气,下意识握紧了手。
祈允正好低头看她,以为是吓到她了,连忙安慰道:
“郡主莫怕,周姨娘已经被江伯父绑了,后面只等引蛇出洞。”
“嗯,我没事……”
江月依胡乱应了一声,又连忙道:
“你平日也要警惕些,注意安全。”
相对于江月依而言,想要祈允死的人两双手都数不过来,所以他身边常年有暗卫跟随。
“我有武功在身,别担心。”
祈允今日主要就是想给江月依交个底,让她注意周围的风吹草动,也了自己安排了暗卫在江月依身边保护她。
只还有一件事,他得离开京城一段时间。
不过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一来一回又要有大半个月两人见不着面,所以他今日也是想见见她。
他常年只知道带兵仗,肚子里也没有几两墨水,这会话完了,挠心挠肺不知道该跟江月依什么。
前面路过一家炒栗子的铺子,祈允眼睛一亮,朝马车里道:
“郡主,我去买个东西,去去就来。”
下了马走到摊子前,仔仔细细挑了一大袋,又多问店家要了个油纸袋。
就他买栗子的这会儿功夫,江月依的马车就忽然停了下来,有路人在马车前围作一团。
“来人啊!有马车撞人啊!还有没有人管管啊!马车走路不看道,眼里还有没有我们这些老百姓啊!”
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人家躺在马车旁边抱着腿哀嚎,车夫百口莫辩。
“我们家马车根本没有撞到你!明明是你自己撞上来的!”
那老人瞪了车夫一眼,
“你这话讲不讲良心?我自己没事去撞马车?”
完立马换上痛苦的表情继续哀嚎:
“江王府的马车撞了人还不承认啊!”
“哎呦我这个腿啊!江王府欺负老百姓啊!”
周围的人开始低声交谈,指指点点起来。
江月依坐在马车里,表情有些严肃,这人口中的每一句话都是有原因的,明显受人指使。
她拿上车里的斗笠戴好,掀开门帘准备下车。
一双手按住了门帘,祈允的声音从外面响起。
“我来解决,郡主别露面。”
听到祈允的声音,江月依松了口气,今日也不是什么节日,如果她当街和祈允露面,第二日就要被人闲话。
祈允听到里面的动静,这才松开门帘,将自己的马递给马夫牵着,走到那老人家面前。
“本将军一路随行在马车旁,马车的速度不快,这条街也并不拥挤,撞到人的可能性不大”
“你身上并无外伤,也无车轮马蹄印,喊得这般有力气,可见并无要伤。”
这京城里,不认识江月依的是多数,但上至达官贵人,下至三岁幼儿,几乎没有人不认识祈允的。
当年祈允一战成名天下知,后来又屡战屡胜,大旻战神这一词正出自于这些老百姓,他们对祈允无条件信服。
所以当祈允出面时,他一话,众人纷纷点头。
“大老远就看到大将军跟在马车旁边,速度极慢。”
“方才我亲眼看到是这个老头从人群里面忽然窜出来的!”
“怕不是有意而为!”
这风向瞬间一边倒的情景,让地上的老头瞬间急了。
想都没想一股脑儿从地上爬起来,抬头指着祈允道:
“就,就算是将军我也不怕,将军就可以不分黑白吗?我才是被撞的那个人!有没有事我还不清楚?!”
祈允脸色不改,低头意有所指地看了一下他的腿。
那老头心里一惊,自己怎么站起来了?!
于是连忙“哎呦”一声又倒在了地上,眼睛四处乱瞟。
祈允懒得再跟他废话,冷声道:
“当街故意营造事端,破坏城中秩序。来人,将此人绑至府衙查问清楚。”
魂一带着城中的卫兵迅速赶到,二话不堵上那老头的嘴就把人带走了。
这事结束之后,众人顷刻之间就散了大半。
祈允走到马车旁边道:
“郡主,已经处理好了,这就回府?”
“辛苦祈将军了。”
旁边的人自然也听到了这番对话,等马车走远,又立刻三两个围在一起。
“你们听到方才马车里的声音了没?是位女子!”
“你这不是废话吗,那是江王府的马车,上面肯定坐着江王府的女眷。”
“老子的重点是,祈大将军对里面人话的态度,懂不懂?”
“害,江王府和祈将军府的关系一直交好,不定里面坐的是王妃娘娘呢?”
“那咱们来个赌,以后若是祈大将军娶了江王府的人,你就赤着上身绕着咱们京城跑三圈,敢不敢赌?”
“赌就赌,谁怕你!你如果输了,就你跑!”
那人觉得自己不能这个时候怂,不然多丢面子。输人不输阵,必须强势!
“谁不跑谁孙子!”
“一言为定!”
周围的人也纷纷参与进来,有的还当场去赌坊开了个赌约,分分投注。
不过这些目前祈允和江月依都一无所知,传过长巷,很快就到了江王府门口。
江月依下了马车,祈允才道:
“方才没吓到你吧?”
着将一包栗子递了过去,江月依笑着接过。
“我又不是瓷娃娃,哪这么容易被吓到。”
“今日多亏了有你在,要进府用晚膳吗?”
两人未婚,做什么事都要保持距离以免招人闲话,也不能经常见面,从她回来这都快一个月了,也不过见他几面。
她有时候从噩梦中惊醒,生怕眼前的一切都是假象,怕突然有一日会破眼前的虚景。
所以她只想在梦还没醒过来之前,多陪伴家人,多和祈允话,每一须臾都弥足珍贵。
祈允摇了摇头,他还得回去整理行装,要在江月依及笄日之前赶回来。
“我还有点事,郡主进去吧。”
江月依心里闪过一点失望,但她知道祈允很忙,能送她回来应该都是挤出来的时间。
点了点头,提着裙摆刚抬脚迈过门槛,忽然想到什么,猛地回头,祈允竟然还保持刚才的姿势站在那里,正望着她。
被江月依抓个正着,祈允脸上一僵,还没来得及扭头,就听到江月依道:
“我及笄时请将军一定要来,”
祈允心中一软:
“一定。”
江月依这才放下心,朝他挥了挥手,走进府内。
一边走江月依一边开油纸包,入眼便是一颗颗圆润饱满的金黄色栗子。
在回想起祈允方才袖口里那鼓囊囊掩着的,应该是栗子壳吧?
忍不住偷笑出声,捏了个栗子送进嘴巴里,觉得满口都是甜香。
……
而这边祈允策马回到将军府,与祈兰明情况之后回屋里换了身衣裳,胸口的手帕无意间掉了出来。
他连忙捡起,看到手帕的右下角用针线绣了他的名字,名字旁边还有一个弯弯的月亮。
手指在那个月亮上摩挲了好一会儿,眼底的温柔清晰可见。
“还有一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