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酸涩 我还是不是你的小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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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殷言声抬眸看着他, 烟蒂青烟自书桌的角落向上飘起,墙上的影子可见那些淡淡的烟雾,他面上不见丝毫的惊讶, 只是一种如幽潭般的平静。

    他早就知道这些事。

    殷言声唇角颤了颤,第一次有一种无力的感觉。

    他像是陷入了泥沼之中, 无论自己如何挣扎都只是徒劳地越陷越深。

    席寒安静地起身,他越过殷言声直直地向外走去 ,随手拿过搭在沙发上的外套,紧接着就是大门开启的声音,咔嚓一声轻响, 房中重新归于寂寂。

    殷言声一直没什么动作。

    他眼睁睁地看着这人起身, 又看着他拿着衣服向外走去,直到传来门被锁上的声音时才像是回过神来。

    他眼中有各种的情绪闪过, 最后垂下眸子慢慢地蹲在了地上,像是兽一样把自己抱着。

    殷言声失神地想,头顶的达摩克利剑终于落了下来。

    身后是冰冷的大门, 方才的关门声响起后楼道的灯亮起, 一层一户的区, 楼道里空荡着。

    这种台阶基本没人走过,上面有着一层灰, 席寒这会没在意这些,把外套扔在地上垫着就坐了上去。

    他幼时曾在楼道里坐过。

    放学回家后家里没人, 就坐在楼道里等,漆黑的阶梯与墨绿色的安全通道标志那是他记忆里经常出现的事物。

    悄无声息, 深渊大抵也如此沉静。

    最后等来的是江家姑母,她告诉席寒:你母亲已经离开了,你以后就可以见你爸爸了。

    其实有预感, 最后的那几天记忆里那个很漂亮的女人看着他一会哭一会笑,又些‘你以后要过另一种日子’这类的话。

    她送他上学,隔着校门口的栅栏与他遥遥相望,最后转身离去。

    她最后穿的什么是天气怎么样是哪个时期席寒统统不记得了。

    他只记得她脑后的发丝扬起,轻轻地拂着,最后穿过人群从此消失。

    那天的楼道也如此刻。

    时隔多年,他再一次感受到那种死一般的寂静。

    手机突然亮起,是封一然发来的信息。

    【你们没事吧?】

    封一然今日在酒吧里目睹了全程,回到酒店之后辗转反侧,悄咪咪地问了一下。

    席寒手指按在屏幕上,顿了顿之后【没事】。

    席寒这人不习惯把自己的私事给别人,以前刚和殷言声在一起时如此,现在也还是如此。

    圈子里有些狐朋狗友,在一起时便谈些风月之事,或带热闹或带炫耀地开口,席寒一向是不谈这种的。

    他三缄其口,诸事不言,一个字都不想往外透露。

    封一然:【谢天谢地,我还以为你们吵架了。】

    【我原本想着要是没地方去,你就来我这。】

    该是他早有所料还是一语成谶?——一个坐在楼道里的男人如是想。

    【不用。】

    封一然:【哦,我以为吵架某一方都会离家呢。】

    他爸妈就是如此,以前两人有了矛盾,不是父亲出门就是母亲离家,两人总不待一块去。

    席寒现在觉得冷静下来了。

    他方才出门也是这个原因,觉得自己太不理智,怕出什么事。

    兜里的半盒烟今天一下子全空了,又喝了不少酒,现在只觉得头疼。

    席寒用手指轻轻揉了揉额角,【离家之后呢?】

    封一然回复地很快:【我爸过上几个时提着一篮子水果就回来了。】

    席寒:……

    三更半夜的哪里去找水果?

    也没有心情在和封一然聊天了,席寒把手机放在一边,就静默地坐着,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站起身开了门。

    书房的灯还亮着,门口那里却只余一些隐隐的光,淡淡如同月色,他看到殷言声抱着双臂蹲在那里,像是一只受了伤的鸵鸟,把头埋在沙堆里。

    平时身姿颀长的人,这会蹲下看起来挺的,也很瘦,低着头时从他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单薄的背部。

    席寒慢慢地走到他跟前,殷言声没动弹。

    他也蹲下,高度和他几乎一样,伸手以不容拒绝的力道抬起他的下巴。

    待看他的神情时,席寒心中被狠狠地揪了一下。

    殷言声的睫毛被泪水浸湿成了一撮一撮的,他眼眶周围已经全部变红了,脸上俱是冰冷的泪水,他就那样茫然地看着他,眸子还有些空洞。

    席寒涩然开口:“殷言声。”

    下一瞬,殷言声便落下了泪。

    从眼眶中直接掉出来,顺着那些湿痕滑了下去再无声地跌落在地,他像是很无措,只那样呆愣着。

    席寒从身后把人搂住,用手环住他的背,一下一下地轻抚着,有些慌乱地道:“你别哭好不好,都是我的错……”

    殷言声才像是反应过来,一双被泪水洗涤过更显的黑白分明的眸子就那样望着他,然后轻轻开口,声音很低:“席寒”他唇瓣极其细微地颤了颤,伸手攥紧了自己的衣服:“我还是不是你的朋友了?”

    他像是一个被抢了糖果的孩子,带着几分委屈和伤心,这会儿只认认真真地看着人,固执地想要一个答案。

    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人抓了一把,疼中泛着一股酸意,席寒像是在忍受痛楚一般轻吸了一口气,那些情绪使他声音涩哑得厉害:“你一直是。”

    他:“从始至终就只有你。”

    五年前看一眼就让他心软的人是他,五年后流泪让他难受的也是他,从开始到现在,一直都是殷言声。

    殷言声仔细地看着席寒,他不肯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他看着用力地闭了闭眼睛,深邃的眼眶周围有着一圈不太明显的湿痕。

    殷言声指尖动了动,伸手攥紧了他的袖子,他像是遇到一个数学难题那样不解:“你为什么好久都不叫我朋友了?”

    结婚之后他从没听席寒叫过这个称呼,他每次只会殷言声殷言声的。

    席寒抿了抿唇,这是殷言声第一次在席寒脸上看到这种神情,带着一点心翼翼,像是在面对一朵娇嫩易碎的花:“很多人都不喜欢让别人知道他艰苦的过去。”

    功成名就之后再回首往昔的那段平凡乃至困苦的岁月,总恨不得擦去,这也就是为什么有的男人发家之后抛弃糟糠之妻的原因:他愿意让别人看见光鲜亮丽的,不愿让人知道曾经不堪与困苦,这时候妻子已经成了一个知晓过去的人,像是一个窗户上的污点,他只想一块掩去。

    席寒看着殷言声一步一步走来,他懂得人性的幽微,他怕殷言声在乎这些,哪怕有一丝的可能他都不愿意去赌,只自己避开。

    此后只在心里叫他朋友。

    殷言声听懂了他的意思:“我不是这样的。”他认真地看着眼前的人:“我不是这样的,我愿意让你叫。”

    他还留着泪,睫毛上已被沾湿,却是字字清晰地开口。

    席寒慢慢给他擦脸上的泪:“知道了朋友。”

    一直以来,席寒都是想得多的人,他从就是那种聪慧又会看别人脸色的孩子,进了江家之后更会揣测别人的心理,什么话出来大概会让人不痛快他心理知晓,长此之后便好像建了一堵厚厚的墙,把自己围了起来。

    他不对别人交心也不会去试探别人,分寸界限十足。

    可他不知道,对有的人不该是这样,他可以不用去揣度衡量琢磨,不用去思考伪装,他可以想什么就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