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看账本儿?就离谱!
明媚春日,窗外莺声燕语,春风弄蝶。
李元歌却一大早就坐在了账房里,捧着脑袋望着条案上高高一摞账本儿,少女落泪。
玉珠站在她身侧磨墨,一脸同情地看着她,虽然不忍心,却还是不得不依着张墨云的吩咐提醒她:“夫人,姨娘了,这两本儿对完了才能离开这屋子。”
一阵唉声叹气后,李元歌松开两只手来,一左一右比划着账本儿的厚度,然后抬起左手来给她看:“这么厚,对完天都黑了。”
“那也没法子,姨娘早几天就要考了,夫人偏不听咱们劝呢。”玉露提着只描金的食盒儿走进来,瞧见她生无可恋的模样,没忍住笑着趣一句。
玉珠也忙跟着帮腔,还不忘补刀:“就是呢,今儿姨娘可了,领着少爷出门去,后晌才回来呢。”
想起团哥儿,李元歌又是一声叹息:可怜呐,我堂堂一当家主母,竟叫人管得比孩子还严。
每天到账房报到,朝九晚五,听又听不懂,写又写不对,记又记不住,还要被布置作业,抽查考试。
“哎哟,头晕,恶心,想吐。”一拃厚的账本儿,李元歌觉得就算三天不吃不睡她都看不完,更别提还要挑错,只好用上老法子了。
见她又来这套,两个丫头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破了她最后一丝侥幸幻想。
不死心,李元歌又装模作样哼哼唧唧好大一会儿,两个丫头却丝毫不为所动,反倒是静静看她演戏。
没法子,李元歌只好作罢,抹了把并不存在的眼泪,拿手指尖捏着账本儿翻开了。
入目满是密密麻麻的字儿,没看完一页儿李元歌就觉得眼花,是真的花。
不过瞧这两个“监工”一点儿不算通融,救兵也叫哄走了,只得叹了口气耐着性子对账。
“锦绣坊……三月十七出……蝉翼纱……六十九匹。”李元歌拿手指头一个字儿一个字儿戳着往下读,不过脑袋里要将繁体转简体实在是不容易。
这几天跟着张墨云学看账,大写数字算是精通掌握了,可这满篇的繁体字实在是为难她了。
她磕磕巴巴的读着,两个丫头瞧她倒是难得认真,也悄悄放轻了动作,怕扰了她。
不知不觉间,一页页翻过去,李元歌倒觉得渐入佳境了,多半还要得益于她随手在稿纸上将这些数字写成了阿拉伯数字,左边一排右边一排,清晰明了。
不一会儿一张纸就占满了圈圈点点,她倒是很满意,放下笔来伸了个懒腰:“休息,休息一下。”
“夫人用些茶点,都是起玉枝新制的。”玉露着话就已将点心摆在了圆桌上,丝丝甜香勾人。
早上起晚了,李元歌随手抓了俩包子就往账房跑,这会儿肚里空空,哪里扛得住美食诱惑。
藕粉桂花糖糕,刚出锅的,丝丝冒着热气,软糯香甜,入口即化。
“好吃,你俩也尝尝,玉枝的手艺真的绝了!”李元歌又拈起一只栗子糕,招呼两个丫头也来吃。
自从她放飞自我后,眼里就没什么规矩了,身边人起初还很惶恐,后来在她威逼利诱,软硬兼施之下,只得妥协。
有一回正巧叫张墨云撞见,丫头们诚惶诚恐地等着受罚,谁知等从屋里出来却还特意嘱咐随夫人高兴。
那以后,丫头们少了心里负担,也就随了她。
玉枝的手艺得到了三个人一致认可,两个丫头各自尝了两块儿,剩下的都进了李元歌的肚子。
摸鱼的时光总是短暂的,玉露重又将点心收起来,为她斟了茶,就催促她接着看账。
“哎……外头春光灿烂,我却不能拥抱自然,只能留在这黑漆漆的屋子里做苦工,可怜呐!”李元歌两手捧着脸又撒娇,一双眼睛落在窗外樱桃树上,倒是很有几分可怜巴巴的味道。
无人回应。
李元歌倒也不觉得尴尬,见两个丫头跟没听见一样各自忙着自个儿的事儿,只好认命般地叹了口气,松开手起身往条案一点点挪过去。
这一坐下去就是半天,效率倒是提高了不少,两本账已翻过去多一半。
“瞧瞧,还是姨娘得是。”玉珠倚在桌前磨墨,手中墨条沿着轨迹缓缓转着,悄声跟走近的玉露咬耳朵。
玉露闻声浅笑,也跟着点了点头表示认同:“往后咱们可不能总心软……哎呦,夫人当心些这墨,都蹭到脸上了。”
二十几年的拿笔习惯,哪儿是改就能改掉的,李元歌在心里为自己找补,手上却乖乖换了动作:“有吗?”
“落了个墨点儿,奴婢拿帕子蘸了去。”玉露见她凑过脸颊来,忙抽出帕子来包住食指尖在她右边脸颊上心翼翼点着。
帕子上留下浅浅的灰色,玉露随手折了收在袖子里,笑着:“好了,一点儿不显。”
李元歌呵呵一笑,摸着肚子叫唤饿了。
正巧到了午膳时候,两个丫头倒是很通情达理,帮着她收了乱糟糟的条案。
谁知回来时,院子里的丫头陆绪回来了,在屋里坐了半天。
陆绪从她跳水救人那天就走了,听张墨云好像是什么巡查去了,李元歌是不在意他干什么去的,也懒得听。
大忙人一回来就往这儿跑,也真是奇怪。
“我瞧瞧去,你俩先吃饭去,给我留点儿好吃的。”不知道这人干什么来,正是饭点儿,李元歌干脆先叫两个丫头吃饭去,自个儿去应付。
两个丫头却显然会错了意,笑着应下,等她进了屋子,又忍不住彼此交换个眼神,这才相携往厨房去。
陆绪正研究书页边上奇奇怪怪的涂鸦,渐渐地竟看出些趣味来。
比如,右下角这只卷着尾巴的猫儿,脑门儿上画着个横月牙儿,从前倒是从未见过,倒也妙趣横生。
所以,李元歌进屋时,见他坐在案前那这本书笑意莫名,暗道不好:我去!
昨天晚上熬到二半夜画下的杰作,好像没顾得上收,要完要完!
不过她看的那本儿是个话本子,闲来发时间的,陆绪这样的应该是严肃文学那一挂的吧?
心存一丝侥幸,李元歌迅速调整好状态,捏着帕子欠身行礼:“夫君安好。”
陆绪抬眸望去,见她一身简简单单轻衣薄纱,发上只簪着根白玉簪子,倒是比寻常珠翠粉饰的扮要好看许多。
“夫人安好。”见她倒是一派云淡风轻模样,陆绪也不拆穿她,放下手中书册来,又随手捡了两册压在上头,与她话。
没看见,没看见,虚惊一场!
见他只字未提,李元歌这才放松了一些,话时态度都跟着殷勤不少:“夫君快坐。”
倒是头一回见她这般热切模样,陆绪颇有些意外,不过想起收到的那些消息,也就不觉得有什么,顺着她了下来。
李元歌又贴心地斟了茶,递给他时还不忘叮嘱当心烫手。
“那日上令忽传,要往各营巡防,今日回府才知夫人为救团哥儿落水失了记忆,好些事都记不得了?”陆绪瞧她眼巴巴的盯着自个儿,不觉又想起那只猫儿,话时声音里带着几分笑意。
见他主动提了别的话题,李元歌这颗心才算放下来,收起热切的眼神点了点头:“夫君事忙,妾晓得。忘了一些事,倒也不要紧的。”
“轻吟,这几日你都拘在账房,若是应付不来,我与墨云,少派些给你。”瞧她又成规规矩矩的了,陆绪觉得方才那模样更生动一些,不过倒也未曾多言。
这人什么时候这么善解人意,温柔体贴了?
李元歌总觉得怪别扭的:你去算怎么回事儿,背后告状吗?这让墨云姐姐知道了,该怎么看我?
“墨云姐姐也是为了妾好,万事都要从头学起来,这样起来,还是妾拖累了墨云姐姐呢。”准备好了措辞,李元歌又欠身行了个礼,生怕他过度解读,语气格外恳切。
见她句句为张墨云话,陆绪倒是很意外,沉吟片刻方微微颔首:“如此甚好,用膳吧。”
“恭送夫君。”李元歌是没想着他会留在这儿吃饭的,毕竟他的设定就是长在书房里的,原主就没在其他地方见过他。
她这句“恭送夫君”里隐隐透着丝丝雀跃,听得陆绪很不高兴,所以他笑着回了句:“轻吟,团哥儿最爱在你这儿用膳,想来是有过人之处,我也尝尝。”
嗯???
等完了,还不忘问一句:“怎么,难不成夫人不想与我同席?”
总觉得他这话里带着几分委屈,李元歌忙摇头:“妾自然欢喜,夫君稍坐,这就开饭。”
口不对心的李元歌呵呵一笑,转身朝着门口走时,嘴里忍不住碎碎念:欢喜,老子欢喜哩很!
丫头们听陆绪要留下用饭时,那一个个表情简直比李元歌还要震惊,玉露磕磕巴巴连着问了三遍才敢确定。
惊讶过后,就是满屋子欢腾,丫头们哪里敢耽搁了,玉枝更是拎着勺子忙着要加菜。
李元歌瞧她们忙作一团,有点儿酸:要不要这么夸张,好像他留下来吃饭是什么天大的恩典一样!
难道我不是你们最爱的宝贝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