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被板子支配的恐惧

A+A-

    翌日,一觉睡到自然醒,按照惯例在床上滚儿的李元歌,觉得自己总算活过来了。

    这两天忙得像只陀螺,总算搞定了一揽子计划,交给了张墨云,她就可以放松一下了。

    正当她美滋滋地安排着自己的休假快乐宅计划时,却被告知张墨云真的给她请了个礼仪嬷嬷。

    李元歌瞬间觉得心情不美丽了,躺着看话本子的休闲时光没了,厨房指导玉枝研发新菜的拓展活动没了,和团团花园放风筝的亲子体验没了……

    “我很忙的,叫嬷嬷回去吧,咱们还得继续进行人事制度改革呢。”李元歌当即大手一挥,就要把人请走。

    玉珠苦口婆心地劝她,是宫宴非同可,若是行差踏错,是要出大事的。

    李元歌却不想听,拿被子蒙着头装鸵鸟,两个丫头没法子,只好请了张墨云来。

    张墨云话到底比两个丫头有用,反正李元歌是不会承认,她是心虚,百般不情愿地跟着去见礼仪嬷嬷。

    为了让她好好学,张墨云一路上从多个角度为她剖析了学好礼仪的重要性。

    李元歌哪里肯听,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自顾琢磨着一会儿怎么赶紧摆脱嬷嬷的魔爪,找团团花园放风筝去。

    明知她听不进去,张墨云还是没忍住要唠叨她:“白夫人在京中各家可是名气大得很,妾花了好些功夫才请来的,夫人一会儿可不能胡来。”

    听她这位白夫人从前是先皇后身边的大宫女,在中宫服侍了二十多年,很得先皇后喜欢。

    三年前先皇后薨,她不愿留在宫里徒增伤感,新帝继位后,她自请离宫。新帝念她服侍先皇后有功,封了诰命放出宫去颐养天年。

    出宫后,她拿着抚恤银子在城东买了个院子住下来,京中各大士族官宦长请她教导家中闺秀礼仪规矩,尤其到这种宫宴,更是被奉为座上宾,抢手得很。

    张墨云为了请她来,可以是三顾茅庐了,许以重金将人请到府里来住。

    “姐姐安啦,我又不是熊孩子,我觉得我还是很有礼貌的!”瞧她忧心忡忡的模样,李元歌笑嘻嘻地拍了拍她的手,还很严肃地保证绝对不会捣乱。

    张墨云哪里能轻易放心,面上虽然答应着,可心里头却绷着一根弦,想着一会儿千万要看好她。

    李元歌还真没什么坏心思,古装剧她也拍了不少,无论戏份多少都要提前请礼仪指导做培训的,经验多多,心里不慌。

    跟着张墨云进了一座院子,李元歌左看看右瞧瞧,没忍住悄悄问她:“这院子我没来过,还挺雅致的。”

    “这是客院,府里甚少有客人来,一直闲置着,白夫人这几日就住在这儿了。今儿头一天,按理是你要来见过先生的,奉了茶就算是个拜师礼了。”张墨云与她解释一番,领着她进了屋子。

    掀了帘子进门,李元歌一眼就瞧见了座上正垂眸喝茶的贵妇人,一身扮看着就不一样,跟她印象里的嬷嬷压根儿不是一回事。

    张墨云笑得与白氏见礼,又介绍李元歌,然后给李元歌递个眼色叫她招呼。

    “白夫人安好,妾愚钝,恐怕要夫人多多费心了。”李元歌倒是很规矩,掐着手中丝帕朝着她行了个礼。

    白氏瞧见她乖乖巧巧的,倒是很满意,欠了个身微微笑着:“夫人有礼,你我同样诰命在身,就叫姑姑吧。”

    李元歌也不假客气,点点头,大大方方叫了声姑姑,听得白夫人慈爱一笑。

    三个人坐下来了会儿话,李元歌也奉了茶,这就算是成了。

    一个时辰下来,李元歌的那些经验就给冠上了不伦不类,不像话的帽子,全被推翻了。

    白氏是个极认真的,甚至有点儿较真儿,一点点的瑕疵都容不下,总是要求尽善尽美。

    所以,在李元歌就一个走路的姿势,来来回回顶着茶碗走了五六趟,只得了句“还算稳当,却丝毫不美,重来。”

    重来的第八遍,李元歌觉得这身子已经有点儿不听自己使唤了,颤颤巍巍地顶着碗走直线,两只手却总是不自觉地要抬起来保持平衡,气得白夫人拎着板子走了过去。

    李元歌瞧见那板子,立马精神了不少,赶紧求饶:“姑姑别,我保证这一遍一定能走好。”

    白氏原也不是要,不过是拿板子要敲敲她不规矩的地儿,谁知她却会错了意,倒也没挑明,拿板子贴着她的背微微用力往前推了推:“那夫人可得用些心了,我这板子可不留情的。”

    “姑姑放心,我一定能走好,一定。”时候上学,总被老师手板儿,李元歌是有深深的阴影,想想就觉得手心疼。

    张墨云还是头一回瞧见她这么听话,像是解锁了什么新技能,目光落在白氏手里的板子上,不知在想什么。

    效果不错,白氏很满意她这两趟的表现,又亲身示范给她纠正了些动作,瞧她学得有模有样,还夸她悟性极高,是个好学生。

    这大概,是李元歌头一回被老师夸奖,那心情很微妙,原来这就是表扬的力量。

    表扬的力量激发了她极大的学习热情,所以一晌午走下来,她就掌握了礼仪的精髓,用白氏一句话总结就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李元歌把它简化成了两个词:矜持,淡定。

    可她的体力却显然跟不上精神力,当天学完回去浑身僵硬得像个木乃伊,睡了一觉第二天一早起来,哪哪儿都痛,一点儿力气都提不起来,软得像只爬爬虾。

    白氏坐在廊下等了一盏茶功夫,才见她被两个丫头拖着脚不沾地地走出来,皱了皱眉:“这是怎么了?”

    “姑姑,真不是我装,我这腿,这胳膊,这脑袋,好像得找几根竹竿儿撑着。”李元歌哪里知道这后遗症这么厉害,她从没觉得自己的脑袋这么沉过。

    白氏叫她这模样逗笑了,也不为难她,叫人找了把椅子,等她歪歪坐下了才:“想来是昨儿用力太过,养上几天就好了。这几天就先教教你话的规矩,等好了再看动作不迟。”

    她如此体贴,李元歌当然也得拿出个态度来,撑着沉甸甸的脑袋连连点头。

    两个人就这么坐在廊下话,白氏一边教,一边给她划重点,让玉露替代她演示必要动作,效果倒也不错。

    一个多时辰,白氏也有些累了,就叫上了茶来,又与她起喝茶吃点心的规矩来。

    李元歌面儿上听得认真,连连点头称是,心里头却想,这么麻烦那我还是别吃了。

    午膳时,白氏就在这儿与她同席用的,两个丫头也坐下来,听她的吩咐扮演起别的角色来,一顿饭吃下来菜没下去多少,却让人累得不行。

    光是听着,看着,李元歌就觉得这个饭吃得也是很没有必要,甚至开始同情起日日守着这些破礼仪的人来,多可怜啊,连笑都是有标准的。

    一整天,她都在可怜别人,批判这些反人性的繁文缛节中度过,只盼着这宫宴快点儿来,她好早点儿解脱。

    又睡了一觉,李元歌觉得浑身酸软无力的情况得到了改善,两天后就又活蹦乱跳,生龙活虎了。

    一天又一天的练习,让李元歌痛并快乐着,白氏真的很会鼓励人,每每让她欢欣鼓舞,总是超额完成任务。

    在她的期盼中,总算看到了曙光,宫宴倒计时三天半,白氏给了她优秀毕业生的赞誉,体体面面地请辞离了陆府。

    李元歌站在大门口,踮着脚尖儿望着马车渐渐走远,一脸不舍地冲她挥挥手。

    等马车转过街角,她瞬间笑着原地蹦得老高:“解放啦,解放啦!”

    门口众人皆是一愣,看她前一秒恋恋不舍,后一秒欣喜若狂,变化之快让人猝不及防,摸不着头脑。

    等她背着手蹦蹦跳跳地哼着歌儿走远了,守门的厮才反应过来,麻利地朝着张墨云行了礼要去关大门。

    张墨云领着几个丫头往回走,望着她欢腾的背影,着实头疼。

    宫宴当天,一大早李元歌就被叫醒了,她揉着乱蓬蓬的头发控诉玉珠:“就差一点点,我就五杀了,你赔我MVP!”

    “夫人快些起来,一会儿要误了爷出门的时辰了。”听惯了她胡言乱语,玉珠也没搭理她,上前去不由分就给她套衣裳。

    李元歌正懊恼呢,听她些不着边际的话,没忍住抬高了声音嚷嚷了一句:“那关我什么事,我又不跟着他出门。”

    “可爷为了叮嘱夫人入宫之事,已经在外间等了许久,夫人行行好,快伸手。”她这一声,吓得玉珠魂飞魄散,忙叫她声些。

    然后,李元歌就醒了:“所以,他来干什么?”

    她刻意加重了那个他字,落在陆绪耳朵里,让他喝茶的动作微微一顿,然后没事儿一样放下了茶盏只当没听见。

    一旁低头候着的玉露却是将他的动作看的清清楚楚,奈何没胆子帮李元歌狡辩,只得悄悄替她捏一把冷汗。

    李元歌到底还是穿着衣裳出来了,朝着陆绪不情不愿地叫了声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