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002章 离京
第002章离京
“是我逾越。”他似是有意压低了声音。
棠钰意外。
“宫中还有什么要问吗?”他再度沉声。
她如实道,“没有。”
她不想去探究对方的意图,只想尽快回宫复命,“侯爷,奴婢要回宫了。”
她完,但对方仿佛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棠钰微怔,心底再度有些捉摸不透眼前的人。
尤其是,他的呼吸就贴在她近处,仿佛在打量着她。
她指尖攥紧身下的被衾,心中莫名慌张。
陈倏的确在打量她。
帐中虽然灯火晦暗,但方才,他是有看清她的模样。
尤其是颈间的海棠印迹。
还有身上极清淡的海棠香。
海棠香很少见,尤其是这种极淡的清香,他熟悉到刻入心底
陈倏指尖冰凉,心却是温热的。
他声音平和,“回宫后,他们会不会为难你?”
棠钰搪塞,“宫中自有恩典。”
他过问得越多,对她不是好事。
棠钰再迟钝,也不会察觉不到方才的亲近,他同样生涩,而后才有的放矢。
她不由想,他应当也是初次
许是因为这样的缘故,对她多问了几声。但他是俊美,是丑陋,是温厚,是良善,其实都同她没有多大关系。
棠钰声音尽量平稳,“侯爷,奴婢要回宫复”
话音未落,棠钰再次攥紧指尖。
脸颊两侧很快浮上两抹绯红,腊梅般的汗珠在额头涔涔挂起。
棠钰不敢再出声。
下榻时,棠钰才知浑身似散架般疼痛,一双腿都是软的,一刻也不想在驿馆多呆。
“姑姑?”文广见了她,快步迎上前,“可要紧?”
棠钰摇头。
接过文广递给她的药碗,一口饮尽,轻声道,“走。”
宫中的马车仍在门处等候。
上了马车,周遭再无旁人,棠钰疲惫得窝在马车一角,目光空望着一处出神。
车轮咕咕作响,穿过闹市区,亦穿过人声鼎沸。
棠钰鼻尖微红,双抱膝,眼泪才顺着面颊无声坠落。
***
回宫后,皇后在鸾凤殿问话,棠钰如实应声。
但哪些,哪些不能,她心中
拿捏过。
皇后多看了她两眼,见她眼角隐隐还泛着红,淡声朝身旁的陶姑姑道,“送她出宫。”
“谢娘娘恩典。”棠钰叩首。
出了鸾凤殿,棠钰回了住所简单收拾,她东西不多,很快出来,陶姑姑在苑外等。
“恭喜姑姑,得偿所愿,终于要离宫了。”
“姑姑,不是下个月太后寿辰过后才离京吗?”
“我舍不得姑姑。”
身旁的宫女不知实情,只知晓她忽然得了恩典出宫,纷纷止不住抹泪。
棠钰莞尔,“娘娘恩典,让我早些出宫陪祖母。”
“可我们舍不得姑姑怎么办?”
棠钰上前与几人相拥,又叮嘱了道,“你们日后在宫中,要心侍奉,不可贪玩,也不可大大咧咧,心驶得万年船。”
姑姑的叮嘱,早前几人耳朵都听出茧子,但眼下,却生出更多不舍。
天下无不散筵席,棠钰鼻尖微红出了苑中。
“陶姑姑久侯。”
陶姑姑看了看她,许是方才的一幕,陶姑姑心中也有感触,一面走,一面道,“离京之后,这宫中的事就是前尘旧事了,你安心侍奉祖母便好,娘娘信得过你,你也需对得住娘娘的信赖。”
棠钰福了福身,“奴婢知晓。”
“去吧。”陶姑姑从袖袋掏出一枚锦袋,“娘娘赏的。”
棠钰看了一眼陶姑姑中的锦袋,没有伸。
陶姑姑略微皱眉,“怎么?”
棠钰又朝她福了福身,“姑姑,棠钰这些年在宫中的积蓄足够照顾祖母,姑姑早前在宫中对棠钰多番提携,棠钰是记在心中的。娘娘的赏赐,棠钰算收下了。”
棠钰上前,将陶姑姑的掌心合拢。
陶姑姑的神色微妙变化,“你原本就聪慧,我不过点多过你几句,这般倒是见外了。”
但陶姑姑的掌心握紧后,就未再松开过,“你问吧。”
棠钰沉道,“我虽是宫中掌事姑姑,但久不在娘娘跟前走动,娘娘不会无缘无故在此时想到我,还请姑姑明示。否则,棠钰离宫也不安心,恐路上再遭算计,不能回家见祖母。”
陶姑姑看了看她,细声道,“我起初也觉得奇怪,鸾凤殿这么多人,为何娘娘忽然想到了你。后来仔细一想,才想
起是那时候杜青洪正好送了这一批恩典出宫的宫女名册来给娘娘过目,总共也没几人,娘娘一眼看到了你,才有了后续”
杜青洪?
棠钰记得他。当初他出入宫时,棠钰还曾帮过他。后来两人疏远了,没有多少来往,杜青洪如何会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
陶姑姑叹道,“杜青洪在太后宫中当值前,曾得过惠妃提携。棠钰,晋王早前曾在惠妃跟前讨要过你,惠妃压下来了,这次是顺水推舟,让晋王绝了心思你若离京,正好去了惠妃心头之患,惠妃不会再算计你。”(晋王是惠妃之子)
***
离宫的马车里,棠钰脸色苍白无力。
惠妃是宫女出生,母凭子贵,所以将心思都寄托在晋王身上。
棠钰如何都未想到,最后为她铺下祸根的,是晋王和惠妃
在宫中,无论她如何谨慎心,还是有避不开的横祸。
宫门层层盘查,出宫的文书,每过一处宫门值守的禁军都要仔细过目一遍。
等到身后的宫门层层远去,棠钰的眼眶才慢慢热了起来,细微的哽咽声压抑在喉间,伸撩起帘栊,皓腕再次微微颤了颤。
结束了
她终于可以回平南了。
棠钰抚了抚腕上的银镯子,不贵重,却是祖母留给她的东西,宫中多年,她一直带着。
“姑姑!”马车外,有人唤她。
她见是文广。
“姑姑!我来送你一程。”文广气喘吁吁。
棠钰眸间微滞,嘴角扯出一丝笑意。
文广眸间含泪,“文广入宫,一直受姑姑照拂,若不是姑姑,文广没有今日,文广自当送姑姑一程。”
宫中耳目太多,他只能追到宫外。
棠钰原本平复的情绪,鼻尖又跟着微红。
文广取下身上的包袱,“姑姑,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是姑姑平日里爱吃的零嘴儿,姑姑路上打发时间用。还备了一身男装,我早前并未穿过,姑姑路上怕是要用,来不及做,将就就好。”
“文广,多谢”棠钰声音哽咽。
文广深吸一口气,“不耽误姑姑了,姑姑,一路多保重。”
马车上,棠钰见他一直挥,直至街角处再看不见。
棠钰喉间轻咽,放下帘栊。
***
城
门口盘查时,守城士兵看了眼她中的文书。
棠钰不清楚宫女离京有什么特殊之处,但确实见守城士兵反复打量了她几眼。
稍后,才通知放行。
棠钰没再放心上。
马车上,棠钰将头靠在一角。
京中回平南路途遥远。
先走二十日脚程,而后再坐船三五日,下船后,再行二十余日马车才能抵达平南。
眼下正值三月中旬,那差不多五月前后就能到平南了。
她先前托文广送了书信。
书信走驿站,比人快。
祖母应当很快就能见到她了,这仿佛是棠钰心中唯一的寄托。
黄昏前后,马车抵达冠城。
冠城是离京中最近的城池,出入京的商旅大都会在冠城留宿,棠钰也在冠城歇上一晚。回平南的事,明日再细致安排。
她今日疲惫至极,眼下,身上还酸痛得打着颤。
客栈内,她一早就洗漱歇下,只是在榻上辗转,也根本无法阖眼。
闭眼,就是晨间驿馆中幕幕。
她掐了掐掌心,强迫自己不去想,但清醒睁眼的时候,心底似缀了万钧般沉重。
***
驿馆内,陈倏一直看着中那枚簪子。
今日她匆忙离开时落下的,她自己应当都没察觉。
他是没想到会在京中见到她
恰好陈枫折回苑中,“侯爷,人安全离京了,去了冠城,打听到是要去平南。”
陈倏淡淡嗯了一声,又道,“让暗卫跟着,眼下去平南不安稳。”
陈枫诧异,但没有多问,拱退出了屋中。
陈倏再看了眼中的簪子,想起晨间的亲近绮丽。
眼下,她不在京中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