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056章 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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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56章勉之

    “男子汉,长大了要和爹爹一起保护娘亲,嗯?”陈倏改口。

    黎妈这才笑了起来。

    但男子汉明显很困,没有搭理他爹爹。

    陈倏同初六之间的第一次男子汉对话戛然而止。

    “行吧,第一回就到这儿吧。”只要陈倏不,就没人觉得尴尬。

    黎妈忍俊不禁。

    正好米来了屋中寻陈倏,“侯爷,顾长史和冯大人来了,已经在东暖阁候着了。”

    “好,我马上就去。”陈倏应声。

    这次一次,男子汉之间的对话是确实要终止了。

    陈倏将豌豆交给黎妈。

    黎妈心接过,分明只是两个月大的孩子,但睁眼睛的时候,眼睛好看得难以形容,这孩子随夫人,也随侯爷,尤其是眼睛像侯爷

    ***

    顾来和冯云已在主苑的东暖阁等候。

    议事厅隔得远,侯爷才回府中同夫人和公子团聚,肯定不舍,顾来和冯云特意来主苑中寻侯爷。

    “顾伯,冯叔。”陈倏撩起帘栊入内。

    顾来和冯云赶紧躬身拱,“侯爷。”

    陈倏伸扶起他二人,眸间都是温厚,“我不在万州的这段时间,辛苦顾伯和冯叔。”

    早前天家迫害,万州府的旧人不多了。

    顾伯和冯叔都是外出公干时侥幸躲过,却也是同陈倏在一处时日最长,也是感情最深厚的,陈倏一直唤两人作顾伯和冯叔。

    顾来叹道,“侯爷平安回来就好。”

    冯云也忍不住感叹,“侯爷遇刺失踪消息传来,我与顾长史都吓了一跳,不敢与万州府旁人听,更不敢与夫人听,怕夫人动了胎气,后来才知是侯爷果断。”

    冯云眼下还心有余悸。

    万州这些年崛起,自然树敌不少,尤其是跟随新帝起事,不少人眼红也好,视为眼中钉也好,都是情理之中的事。所以当时忽然传出陈倏被截杀失踪,顾来和冯云第一时间都是信了的,后来万超私下调了少量兵力北上迎候,顾来和冯云才知晓是侯爷堤防天子。

    顾来捋了捋胡须,沉声道,“如今侯爷与天子生了间隙,天子竟然起了去父留子之意,眼下虽未挑明,实则也等同于挑明,只怕过不了多久,国中诸侯与各处封疆大吏都会知晓此事,朝中的局势怕是会变,我们万州府要尽早做准备。”

    冯云也道,“顾长史的是,恰逢乱世,当初侯爷随天子起事,不过两载,狡兔死,走狗烹,实属让人心生凉意。恐怕这几年内,燕韩国中都不会太平,知晓侯爷同天子间隙,恐怕各路诸侯和封疆大吏都会频频试探侯爷的意思”

    冯云是想起了早前的北舆。

    北舆就是因为国中内乱,导致政权交替频繁,后被燕韩吞并。

    天子登基前是安北侯。

    安北侯的封地就是早前北舆国中的一部分,所以,严格来,安北侯的封地其实就是早前的北舆,这次新帝登基,国中不少诸侯和封疆大吏心中不舒服的原因,很大一部分是跟随新帝起事而受封的驻军中,有很多祖上曾是北舆人,而并非燕韩人。

    北舆百余年前都被燕韩吞灭国了,眼下朝中掌权的官吏和将领却忽然换了一批北舆后裔。

    这帮人对新帝忠心,更加激化了燕韩原有势力的矛盾。

    这些矛盾必然不可调和。

    这也是为何新帝上来会朝京中一些老牌世家动,因为这些老牌世家未必支持新帝,即便支持,也是阳奉阴违,新帝要给自己的心腹吃上一枚定心丸。

    侯爷早前提醒过新帝不可,但新帝最后还是执意。因为新帝的野心太大,需要这帮心腹帮他,所以新帝同侯爷势必走上两条路。

    原本的天家早就腐朽,朝廷分崩离析只是时间问题。侯爷同新帝起事,敬平侯府灭门大仇得报,侯爷已经退出京中,就是不想同新帝冲突。

    新帝杀伐果断,联姻也好,封赏也好,笼络了人心,也排除了异己,确实很短时间内“稳定”了国中大局,让周围蠢蠢欲动的诸侯都纷纷开始观望。但这样的“稳定”本身就极其危险。

    如今万州与天子不和的消息一旦传开,天子要操心的,就不是万州,而是其他蠢蠢欲动的势力

    冯云正欲开口,正好听陈倏道,“我已经让万超调驻军至平南,可将平南先做万州屏障。平南有天堑,位置一样很重要,从今日起,万州也好,平南也好,都是敬平侯府所辖,无论国中是否太平,是否有战乱,敬平侯府护一方百姓无虞。”

    顾来和冯云拱,“是。”

    其实敬平侯府无非又退回到了早前时候,并无损失,天子的诏令也可不听。

    陈倏又道,“天子与我心知肚明,让人放话出去,我与天子不和,如此,没人会操心万州之事,我们也有更多时间处理平南。等春巡结束,我带夫人去平南半载,先将平南之事处置好,未雨绸缪,届时冯叔你跟我去平南,顾伯,万州交给你。”

    顾来和冯云再次应是。

    陈倏最后道,“燕韩内部早就一团纷乱,新帝登基原本应当换一番气息,眼下看,不过让乱世延后几年,那就让他继续延口残喘,我们守好万州和平南。”

    顾来道,“侯爷中握有万州,平南两地,腹地广阔,进可攻退可守;怀洲也在晋博侯中,晋博侯又视侯爷为君侯;万州和平南背靠丰州,与丰州可共同进退,在乱世之中,敬平侯府掌握了最好的局势,侯爷可谋事。”

    顾来言罢,冯云也一道看向陈倏。

    等平南内部稳定,敬平侯便握万州,平南,怀洲三地,可称君侯了。

    称君侯,便意味着可让周遭依附

    顾来和冯云心中不是没想过,再有一日,会更进一步。

    敬平侯有此底蕴,侯爷的为人气度亦担得起尊位。

    顾来和冯云心中隐隐浮起念头。

    陈倏沉声道,“叶澜之有他厉害之处,也有人替他效忠,不可觑。让他慢慢收拾烂摊子,慢慢和旁的诸侯斗,日后谁做江山都与我们无关。”

    顾来和冯云早前提起的念头,又缓了下去。

    侯爷幼年失了家人,对侯爷来,更重要的是太平安康,所辖之处,百姓安乐,并不是问鼎朝堂。

    顾来和冯云都噤声。

    陈倏又道,“顾伯,冯叔,暂歇两日,等两日后,议事厅寻人商议平南之事。”

    顾来和冯云齐齐应声。

    “日后平南和万州两处跑怕是常态,辛苦顾伯,冯叔。”陈倏看得清楚。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平南的事要尽快提上日程。

    从东暖阁出来,陈倏相送。

    顾来特意留到最后。

    “顾伯有话同我?”陈倏会意。

    苑中,顾来捋了捋胡须笑道,“早前侯爷不在,如今侯爷回府,夫人之事当同侯爷起。”

    陈倏眸间微滞,“阿钰怎么了?”

    他走前请顾伯照顾好阿钰,顾伯做事有始有终,一定会同他交待一声的。

    顾来笑道,“侯爷早前托老臣照顾夫人,老臣是想,其实夫人无需旁人照顾,夫人清明,很多事情心中有数,但知晓哪些该碰,哪些不该碰,更清楚她当做什么,不当做什么。侯爷新婚不久,便不在府中,其间有将近一年时间,但这一年里时间里,万州府上下的官吏皆已认可夫人。”

    陈倏微顿。

    类似的话,佟媪早前过一次,眼下顾伯又再提起。

    佟媪在后宅,这样的话不奇怪,顾伯在前朝也这样的话,陈倏越发好奇,阿钰做了什么?

    顾来只道,“夫人有所长,却不显露,亦心如明镜,日后,是可与侯爷共进退之人,侯爷福气。”

    送了顾来,折回的时候,陈倏脑海里还是顾伯早前那两句话。

    回屋中时,见棠钰和佟媪在一处。

    佟媪正同棠钰一道照看着初六,亦同棠钰道,“照顾了夫人和公子这么久,忽然要走,奴家也舍不得夫人和公子,夫人也要保重身体,切不可太过操劳了。”

    棠钰笑道,“佟媪放心,长允回来了,我照顾好初六就是,佟媪在路上也要注意身体,燕韩天凉,回万州途中勿染风寒了,早一日晚一日,也别着急赶路。”

    在棠钰心中,佟媪不一般。

    在她临盆前的一段几乎都是佟媪在悉心照顾,也诸事帮衬。

    佟媪和太奶奶一样,都是对她照顾有加的长辈。

    棠钰记在心中。

    听完棠钰的话,佟媪叹道,“奴家记得了,多谢夫人记挂。”

    棠钰又唤了声,“卉鸢。”

    卉鸢上前,将东西递给棠钰。

    棠钰交给佟媪,“佟媪,这里有两样东西,一样是豌豆刚出生时的脚印做的泥塑,替我带给太奶奶。”

    佟媪意外,“夫人有心了。”

    棠钰又道,“这是佟媪喜欢吃的冬枣糕,不贵重,佟媪带在路上解解烦闷。”

    佟媪看她,眸间怔了怔,“夫人”

    棠钰温和道,“等日后初六大些了,再带豌豆去丰州看太奶奶和佟媪。”

    佟媪欣慰颔首。

    “侯爷。”卉鸢看见陈倏。

    棠钰和佟媪也闻声转身,“侯爷!”“长允?”

    陈倏上前,笑道,“刚才去送顾伯和冯叔了。”

    陈倏看见婴儿床里初六已经醒了,睁着大眼睛看他,脚都不没怎么老实,一直在动,明显很开心,只是还不怎么会笑。

    陈倏心底都似融化了,俯身看了看他,“爹回来了,儿子。”

    棠钰和佟媪都忍不住笑。

    即便天凉,孩子也不能终日闷在屋中,需要出去透透气。

    棠钰怀中抱着初六,捂得很暖和,初六也很兴奋,初六还,棠钰只能横抱着。抱久了会累,黎妈换。

    棠钰和黎妈走在前面,陈倏和佟媪在身后。

    佟媪要离开万州了,陈倏与佟媪也有话要。

    “见侯爷和夫人两人在一处,和睦美满,老夫人也宽心了。”佟媪感叹。

    言辞间,到了老太太苑外。

    老太太已经盼着重外孙来了,棠钰上前,老太太很快就被初六逗乐。

    陈倏和佟媪远远看着,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模样份外让人动容。

    佟媪温声道,“夫人对公子亲力亲为,不似旁人会为了固宠,孩子多交由乳娘照顾,刚出月子没多久,便邀着夫君宠爱,怕因为孩子的缘故失宠。”

    陈倏低声,“她不需要固宠,我也只要她一人。”

    他喜欢她许久,眼中从未有过旁人。

    佟媪笑,“侯爷和夫人相互信任,都不计较旁事,反而更好。”

    陈倏也低眉笑了笑。

    ***

    翌日,佟媪离开。

    陈倏让陈惑带人亲自去送,临行前,佟媪看了看初六,又同棠钰相拥,“夫人,日后见。”

    棠钰很有些不舍,“佟媪,日后见。”

    陈倏扶佟媪上马车。

    佟媪撩起车窗上的帘栊,又朝陈倏道,“夫人很好,请侯爷善待。”

    陈倏应道,“会的。”

    棠钰也上前,佟媪却没旁的了。

    看着马车消失在眼帘尽头,鼻尖微红。

    “回吧。”陈倏牵起她的。

    难得今日到了城门口,两人许久没有一道在城中散步过了,于是没有乘马车返回侯府,而是牵着,步行回侯府。

    “佟媪同你什么了?”棠钰问。腊月里呵气成雾,她话时都有白雾在。

    陈倏笑道,“让我善待夫人”

    棠钰眸间微微滞了滞。

    陈倏凑到她跟前,“夫人想让我怎么善待?昨晚那样行吗?”

    棠钰:“”

    见她脸又红了,陈倏笑了笑,脱下了大氅,披在她身上。

    棠钰叹道,“我不冷。”

    她是怕他着凉。

    陈倏看她,“都是凉的。”

    棠钰便不吱声了。

    但确实,大氅披在身上,她的心暖和了。

    一路回侯府,沿途的百姓纷纷问候,“侯爷回来啦?”“侯爷同夫人一处了?”“侯爷好,夫人好!”

    陈倏温和笑了笑。

    棠钰忍不住笑,他一直觉得陈倏同江城的百姓就似邻居一般,到眼下也是如此。这样的陈倏,这样的江城,这样的万州,都让她心中莫名安宁。

    ***

    等回府中,棠钰一时还有些不习惯,也会在不经意的时候唤一声佟媪,而后才想起佟媪已经回丰州了。

    她已经习惯了佟媪在,还不知要多长的时间才能习惯没有佟媪。

    时间一天天过去,初六在一天天长大,棠钰也一天天习惯了佟媪不在,但是陈倏在身边的日子。

    转眼,又临近年关了。

    时间若白驹过隙。

    早前在宫中总觉得时日漫长,盼完一个年头又是一个年头,但仿佛总有下一个年头,可在这里,同陈倏,同祖母,还有初六在一处,心境却全然不同。

    虽然也同样矛盾着,有时希望时间慢一些,永远这么岁月静好,陪在初六身边,有时又希望时间快一些,看着初六快快长大,是什么性子,什么模样

    每日仿佛都有了新的盼头,又时光依旧。

    这样的日子里过得很快。

    年关也将至了。

    范瞿开始了每日忙碌起来,准备年关用度,还有年货。早前府中只有侯爷,问什么都不管,问什么都是你自己了算,范瞿头疼,但眼下有夫人在,诸事可以同夫人商议,范瞿中的活计也有条不紊得进行着。

    范瞿也不怎么找陈倏了,从府中账册,人安排,大事宜到年关准备,有夫人在就够了

    陈倏也天天在议事厅忙着平南之事,在苑中见到范瞿的时候,陈倏忽然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很久没见过范瞿了。

    早前范瞿找他,总是找得一幅想死的心,眼下,范瞿全然不找他了,他看到范瞿倒惊喜了。

    “慕然?”陈倏唤他。

    “侯爷。”范瞿拱。

    陈倏这才看清跟在范瞿身后的人是阮杰。

    “阮杰?”陈倏意外。

    “见过侯爷。”阮杰也拱行礼。

    阮杰是周妈妈的外甥,陈倏待他亲厚,“怎么来府中了?”

    阮杰道,“来见夫人。”

    见棠钰?陈倏意外。

    范瞿道,“侯爷,阮家负责此次去台运的流民安置,还有后续台运的开荒。”

    陈倏愣住,眨了眨眼,又看了看范瞿。

    阮杰是周妈妈的外甥,所以他额外照顾过,但那是府中的事,但这次涉及到台运,还有流民安置,不是事,应当是顾伯找范瞿商议过,要找信得过的人来做,所以范瞿找的阮杰。

    但范瞿应当不怎么看得上阮杰。

    范瞿为人正直,若是范瞿同意阮杰接此事,那就是范瞿认可了。

    陈倏虽然意外,但还是笑道,“好。”

    阮杰躬身,“侯爷,阮杰一定周全。”

    陈倏颔首。

    阮杰是去见棠钰的,虽然陈倏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去见棠钰,但也没阻拦。

    等阮杰离开,陈倏才问起范瞿,“怎么回事?流民?台运?安置?开荒?阮杰在做?见夫人?”

    陈倏脑海里,怎么这几个东西都凑不到一处去。

    范瞿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陈倏,从早前阮杰的心思,到夫人怎么恩威并施的,如今夫人吩咐的事,阮杰都办得井井有条,根本不需要旁人花心思。

    陈倏:“”

    “台运开荒怎么回事?”陈倏又问。

    范瞿诧异,“侯爷没听顾长史和冯大人提起吗?”

    陈倏皱眉,摇头。

    他是零零星星听顾伯,佟媪几人都提起过相关的事,但没细下问过。

    范瞿忽然反应过来,此事在顾长史和冯大人眼中,应当已经是定下了,也并非大事,而且有夫人看着,所以并未特意提起。

    范瞿才将八月里临近州县流民涌入,议事厅内吵得不可开交一事告知陈倏。后来是夫人提议将流民安置在台运,正好可以将台运开荒,再配合安置,后续减免赋税,流民本就自动乱之处来,眼下能安定心中就已感激,夫人又从侯府的私库中拿了一些银子贴了流民去台运的安置。

    原本若是有流民也是从侯府的私库中拨银两,眼下不过是将救济的银两,换成了安置的花费,此事就是让阮杰去做的。

    “侯爷不在万州,但议事厅中,顾长史也好,冯大人和其余诸位大人都很信赖夫人,府中也是,此事阮杰接下了,便每隔一段时日都会亲自来找夫人汇报进展。”范瞿完,又朝陈倏拱道,“侯爷,这就是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陈倏听完眨了眨眼睛,一时不知道什么好。

    范瞿叹道,“侯爷,夫人很好,侯爷务必善待夫人,否则,就算是旁人都看不过去”

    这已经是第三个了。

    陈倏握拳轻咳。

    他怎么觉得,他若是什么时候惹棠钰生气了,怕是要成敬平侯府和万州府的公敌了

    回屋中的时候,阮杰已经走了。

    台运之事应当进展顺利,所以她没有细问,阮杰也汇报了一声很快就走。

    陈倏撩起帘栊,床榻的锦帐是放下的,是棠钰在喂初六。

    他想起他走时告诉她的,他不在时,让她守好家中。

    她是在替他守好家中

    但从未提过。

    棠钰放下豌豆,正准备归弄好衣裳,陈倏撩起锦帐,棠钰看了看他,他没看她,只轻声问道,“初六睡了吗?”

    棠钰点头。

    陈倏看着初六的满足样,知晓他这一觉又要睡舒服了去。

    “黎妈。”他唤了声。

    黎妈入了屋中,陈倏将初六给黎妈,黎妈照看去了。

    棠钰想撑起身,他指尖抚过她心口,将方才穿好的衣裳撩回了原处。

    棠钰轻轻颤了颤,“长允”

    陈倏欺身,眸间沾染了旁的意味,指尖松了她腰间。

    棠钰咬唇:“陈倏,大白日”

    下一刻,棠钰的话咽回喉间。

    他以前就喜欢闹腾,她早前以为回来这趟好了。

    他拥着她,声音有些发沉发涩,“我是奶狗吗?”

    棠钰别过头去。

    他吻上她侧颊,“是奶狗,会撒娇那中”

    他指尖抚过她修颈。

    棠钰脸色涨红。

    ***

    腊月二十七,万州府上下开始休沐。

    这便是进入年关了,是同家人团聚的时候。

    早前陈倏是不怎么喜欢年关,却也从不会占用旁人同家人一处的时间。

    但眼下不同了,他也有家人了

    不仅是棠钰和初六,还有祖母,舅母和茂之。

    离除夕还有几日,议事厅停了,陈倏自己在照看茂之的功课。

    陈倏不在的这段时日,茂之一直跟着顾伯,陈倏回来发现他进步不少,茂之本就聪明,又肯学,还跟着顾伯,成长很快。

    眼下陈倏同他的,他都能听懂。

    陈倏让他去议事厅,就没想过万州府的事情瞒他,所以茂之年纪虽,却也知晓了朝中形势,万州形势和平南形势。

    茂之知晓姐夫每日在忙什么。

    姐夫一直是他的目标,姐夫不在的时候,他就听顾伯伯起,姐夫也是像他这么大,就开始跟着太奶奶看万州府的事,虽然也像他一样是旁听,但姐夫开始在顾伯伯几人的照看下,真正掌管万州府,也就是一两年后的事。

    所以姐夫虽然年纪不大,但是掌管万州府的时间已经有十年了。

    眼下天子对姐夫不仁,万州和平南都需要有所动作,茂之叹道,“姐夫,我想帮你,但不是照顾姐姐那中帮。”

    陈倏笑,“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茂之点头,“我明白的。”

    陈倏问道,“那你同我,眼下这中形势,万州府应当做什么?”

    茂之还,但是挑能想到的。

    陈倏眸含笑意。

    棠钰端了银耳羹来,见他们二人你来我往,竟是在议论朝政。

    而且认真。

    陈倏看着她笑了笑,但是口都未停。

    上拿笔画着周遭州县的示意图,同茂之着为什么要这么做,口中一直解释着。

    茂之听得认真,也会问陈倏问题。

    陈倏很少直接回答,但会引导他想。

    茂之有时候想不出来,陈倏也不着急,而是解释得更清楚明白些,茂之焕然大悟,然后自己噼里啪啦了一堆出来,尽快不怎么对,但有理有据,是他自己见解。

    陈倏并不泼冷水。

    他两人在一处相处得很好。

    棠钰悄悄来,悄悄离开。

    黄昏前后,陈倏不见棠钰。

    黎妈,夫人在厨房里。

    厨房?陈倏意外,棠钰是不下厨的,她也不怎么会。

    去到厨房的时候,棠钰正好端碗出来,他看她,她轻声道,“长寿面。”

    陈倏才想起今日是腊月二十八了。

    每年腊月二十八因为万州府休沐,他其实都在府中,家中冷清,他尤其不喜欢过生辰,敬平侯府都知晓,所以大多时候都是黎妈陪着他,黎妈会给他做一碗长寿面。

    去年接棠钰,是在驿馆过的。

    今年,又有了初六。

    陈倏吃得很慢,将每一根吃完,最后连面汤都喝完了。

    棠钰好奇,“我艺这么好吗?”

    陈倏笑道,“嗯。”

    棠钰朝豌豆笑着,“日后娘亲可以给你做长寿面了。”

    陈倏皱了皱眉头,“夫人,你还是做给我吃就可以了”

    棠钰:“”

    陈倏没忍住笑。

    陈倏牵她,“替我沐浴吧,让黎妈照顾初六。”

    棠钰淡声应好。

    原本好的一人沐浴,最后变成了两人,再到最后,铜镜前,她先是替他擦头,而后,青丝绕在他腰间

    ***

    腊月二十九,陈倏的折子递到了京中,叶澜之中。

    叶澜之气得扔了奏折,“陈倏上奏,请封敬平侯府世子!”

    他不仅生了儿子,心是生了女儿;眼下还在儿子名字都没取的时候,就上奏请封。

    是挑明!

    虽然早就心照不宣,但陈倏这么公然挑明,还是让叶澜之如吃了苍蝇一般。

    叶澜之心中烦躁,他应当一早杀了陈倏的,如今放虎归山,他还动不了他,只能放着。就如芒刺在背,但他眼下还没办法顾及他。

    眼下光是有陈倏同他不和的风声传出,各地诸侯就蠢蠢欲动,频频试探,他就是明知遭了陈倏的道,也只能赐封世子!

    他不能和陈倏撕破脸。

    至少眼下,万州和平南不会反!

    眼下乱的是东边!

    赵文域逃到了东边,在东边立了前朝旗帜,有不少世家支持赵文域。

    同陈倏比,赵文域才是眼中钉,他必须要趁他未成气候绞杀掉!

    他的皇位是逼宫来的,若是赵文域还活着,他始终受人诟病,至少受很大一部分世家的诟病,而且还有国中很大一部分百姓诟病。

    只有赵文域死了,这些世家和百姓才没有辞。

    所以他眼下根本没有精力去管陈倏。

    当务之急,是杀了赵文域这个漏之鱼!

    叶澜之介怀,“为什么赵文域的母妃会在皋城?”

    魏昭庭道,“陛下可还记得,当日在宫中辱惠妃的将领,被陈倏杀了?”

    叶澜之眸间微顿。

    魏昭庭道,“晋王从行宫逃脱,惠妃受辱被救,陛下觉得巧合吗?”

    叶澜之脸色铁青。

    魏昭庭道,“敬平侯早就留了一,陛下是被他算计了。”

    叶澜之气得砸了杯盏,“陈长允,我终究看了他!”

    但眼下,他还动不了他

    魏昭庭上前,“陛下,即便眼下没办法先对付敬平侯,但是也可以给旁人利益,制造矛盾,让旁人同敬平侯斗。”

    叶澜之看他,“。”

    魏昭庭冷声道,“早前复州受灾,流民大量涌入万州,被万州安置去了台运。台运虽然在万州府管辖,但是处荒地,又同复州相邻,所以流民是有认同感的。陛下不需要亲自对付敬平侯,可以就台运一事做文章,因为眼下台运都是从复州去的流民,而且同复州离得近,陛下可以下旨给榆阳侯,将台运划给复州,且看看榆阳侯心中是否舒服,敬平侯又是否会把台运放给榆阳侯?日后的事,就是敬平侯和榆阳侯的事,只要有了矛盾,复州和万州就会矛盾升级,敬平侯会被榆阳侯掣肘,陛下只需坐收渔翁之利”

    叶澜之指尖轻叩桌沿,脸色微微缓了缓,“好年后就做。”

    陈倏同榆阳侯打起来,百利而无一害。

    叶澜之笑。

    ***

    年关的晨间,江城开始下雪。

    陈倏抱着初六看雪,温和道,“瑞雪兆丰年,儿子,好兆头。”

    又听到侯爷给世子灌输,黎妈,米,平娅等人都忍不住笑。

    因为侯爷已经上了奏请,即便眼下册封还未下来,但府中上下的称呼都已经自发从公子改成世子了。

    整个年关,因为世子在,府中都添了不知多少喜庆意味。

    今年便要比去年还要热闹些。

    “一年比一年热闹。”最高兴的是陈倏。

    棠钰只觉一晃又是一年,去年这个时候,她仿佛才来敬平侯府。

    陈倏从身后拥她,“阿钰,初六是十月生的,正月十五正好是百日。百日宴我们要大肆操办一场吧,让整个江城都热闹热闹。”

    整个江城?

    棠钰心中唏嘘,会不会太浮夸了

    陈倏笑,“怕什么,整个江城都爱热闹,将儿子的百日宴和元宵佳节一起办了,城中百姓高兴来还不急。”

    棠钰笑开,要比这些,没人比陈倏会。

    “好。”棠钰温声。

    陈倏没有松,下颚搭在她肩膀上,目光看向棠钰怀中的初六,轻声道,“儿子,你都要一百天了!”

    棠钰实在分不出他的语气,是激动,是叹气,还是觉得快,亦或是觉得慢之类的。

    陈倏又道,“一日一个模样,好像很大了,其实又才一百天。”

    “来,爹爹抱抱。”陈倏伸。

    棠钰抱给他。

    “儿子,等你大一些了,爹爹抱你去点鞭炮,好不好?”反正陈倏是一厢情愿地问。

    棠钰没打扰他们父子二人的相处。

    今日是年关,要换新衣。

    棠钰正好让黎妈取了衣裳来,陈倏抱了一会儿,棠钰给初六换了年关的新衣裳,当即成了喜庆的奶包一枚。

    辰时前,茂之也来了苑中。

    “姐姐,姐夫!”茂之欢喜。

    “初六!”茂之又看向棠钰怀中的喜庆奶包。

    杨氏搀扶了老太太来,也差不多刚好到辰时了。

    辰时要在主苑点鞭炮驱除邪祟。

    陈倏去点。

    棠钰抱着初六往后些。

    鞭炮响起的时候,初六还是被惊醒,哇哇哇得大哭起来,其实已经离得很远,棠钰护着他,轻轻拍着他,慢慢安抚着。

    初六慢慢也不怎么怕了,睁了睁眼睛看娘亲。

    其实一直离鞭炮都很远,但这是初六出生听到的第一次鞭炮声

    什么都有第一次。

    这也是第一次。

    晌午时候,棠钰带着初六午睡。

    陈倏撩起帘栊,入了屋中,中还拿着一封书信,“太奶奶回信了,名字应当父母取,她取字就好。”

    棠钰会意,太奶奶是不想越俎代庖,字就是太奶奶的心意。

    “太奶奶怎么?”棠钰问。

    陈倏道,“希望他无论多大,都有孩童时候的天真,不忘初心。”

    陈倏笑道,“忘初。”

    字有时会取反义,不忘初心,便是用忘初警醒。

    忘初?

    “好听。”棠钰也喜欢。

    陈倏伸绾过她耳发,“乳名是我取的,字是太奶奶取的,阿钰,你替儿子取名字吧”

    他到此处,是早有考虑,棠钰没有托辞。仿佛也没想太多,莞尔道,“初六也好,忘初也好,都是提醒。长允,那就叫勉之吧,借此勉之。”

    “陈勉之”陈倏笑道,“啧啧,怎么有这么好的名字?”

    棠钰被他逗笑。

    “勉之,你有大名了。”陈倏摸了摸他的脸,似初次认识一般,认真道,“新年好,陈勉之!”

    棠钰笑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