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吾家有女（三）

    灵光节不是单指哪一日,而是一段时间，会持续大约六七日。

    今日是灵光节中间的一日。

    陈墨林从未见过灵光节，心中一直向往！

    娘是平南人，她其实也算半个平南人,她听爹爹和娘亲都提起过灵光节,但是从来没有在灵光节的时候来过楯城。

    同宁川在一处逛灵光节,陈墨林很开心。

    原本就是十三四岁的年纪，觉得什么都是新鲜的。

    “这是什么？”陈墨林看见祈福树。

    宁川眸间微敛,低声道,“祈福树,灵光节最重要的一环,来灵光节的人,都会把心愿写在祈福纸上,挂在祈福树上一整年，据，心愿就会实现”

    “我好像听爹起过。”陈墨林笑道。

    “走吧。”宁川语气淡淡。

    陈墨林真的在认认真真写祈福纸，也问，“你怎么不写？”

    宁川敷衍了一声。

    陈墨林没放心上，反正他也经常敷衍她

    等陈墨林写完，“一二三四五好啦”

    她写了五个祈福纸。

    宁川叹道,“这么多？”

    陈墨林笑道,“多多益善嘛，而且,也不能厚此薄彼呀！我们去挂吧，对了，挂哪里有道吗？”

    宁川还未应声，一侧的老翁笑道,“越顶端越灵验。”

    “多谢老翁，您长命百岁”陈墨林的嘴是随了陈倏的。

    这里有好多祈福树，很多人都在挂。

    但因为他们来得早，所以还有空位。

    陈墨林踩着木梯，逐一将祈福纸挂上，笑容都在脸上，好似美好的愿望即将发生一般。

    宁川看着她，“四海，心。”

    她总想挂得高些，但又好又高的位置早就被人挂了，她想挂好，就得绕来绕去。

    宁川担心她摔下来。

    她从胆子就大，他初次见她的时候，她就在爬树

    陈墨林转头朝他笑，“最后一个了！我要挂高些！”

    宁川叹息，由得她去吧。

    最后一个祈福纸，陈墨林挂了好久，宁川真见她挂到了一个近乎绝妙的位置，也只有她，身上那股韧劲儿，其实比好些男子都要足。

    等陈墨林从树上下来，拍了拍，一脸轻松，“挂好了！”

    宁川看她。

    她好奇，“你的祈福纸呢？”

    陈墨林才想起刚才起，他就没有写。

    宁川低头，深吸一口气，而后看向她，平静道，“我不用写，我想直接在这里许愿。”

    陈墨林瞪大了眼睛，“还可以这样？”

    宁川没有应声。

    陈墨林嘀咕着，“早知道不窜上窜下了，像只猴子似的”

    宁川低声道，“四海，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一直跟着我了。”

    陈墨林：“”

    宁川继续，“我稍后就去拜祭父母，隔两日才会回来，你同枫叔”

    宁川话音未落，陈墨林眼眶微红，“宁川哥哥，你是不是开玩笑的？”

    宁川：“”

    宁川沉声，“我没有，陈墨林，我不会喜欢你的，你也不用再在我身上花时间了，我不喜欢这样，处处被人瞩目”

    宁川上前，“你刚才要糖。”

    陈墨林颤颤接过，“可是，你以前不是的，宁川”

    宁川从没见过陈墨林哭，就在他面前，还着话，眼泪就不停使唤一样，从眼眶里滑了下来，但是她还在话。

    宁川心底复杂，莫名，而又不出来的情愫参杂在一起，“我走了。”

    宁川转身，听身后陈墨林唤，“宁川！”

    “宁川哥哥！”

    宁川有一刻心底微动，但还是攥紧掌心，没有驻足

    ***

    从祈福树回了宁川家中，才见苑中不止枫叔叔，还有娘亲？

    “娘？”陈墨林上前，棠钰和陈枫都转身，陈枫愣住，棠钰愣住，但很快，又温和笑了笑，“我许久没有回淼城老宅了，正好来接你一道回去，不是一直想去老宅看看吗？”

    陈墨林嘟着嘴，知晓娘亲是特意来的

    陈墨林什么话都没，扑到棠钰怀中。

    陈枫自觉推开。

    苑中，陈墨林一直在哭，棠钰什么话都没，只是温柔拥着她。

    “娘”陈墨林颤声。

    棠钰伸摸了摸她青丝，温声道，“我们要先学会爱自己，才有能力去爱别人。”

    陈墨林拥紧她。

    棠钰吻上她头顶，“不哭了，娘陪你。”

    陈墨林哇的一声哭出来。

    棠钰嘴角微微牵了牵。

    宁川回到家中，是五日后。

    虽然同陈墨林的是两日，但还是一直呆到五日才回来，是怕，陈墨林还呆在那里

    其实他也不知道陈墨林还在不在。

    但她同他不是一路人。

    爹娘死后，他寄人篱下，外祖父也好，姨父姨母也好，都待他很好，他不想连这些都失去

    陈墨林是敬平侯的掌上明珠。

    他不想成为旁人眼中攀附敬平侯府那个

    他不喜欢陈墨林。

    永远不会。

    推开苑子大门，苑中果真没有旁人，是走了。

    宁川不清心中是什么感觉，欢喜，平静，失望，还是终于解脱，但确实，人走了

    日后在万州府，也不会再跟着他了。

    他可以安心读书，可以安心做宁川。

    回到屋中，宁川并没有想象中的喜悦，失眠了一整晚。

    翌日醒来，去了另一间屋中，早前陈墨林在的时候，是住这里的，这件屋子宽敞些，是爹娘以前的住处，还有娘的妆奁

    都被陈墨林离开前打扫干净过了。

    宁川上前，但目光留在妆奁上的时候，整个人愣住。

    娘亲没有太多的遗物，妆奁是一个。

    那个妆奁在时候被他弄摔过，摔成了两半，娘亲还没来得及修，上回回来的时候，都裂开了，也掉漆了，物是人非，他看了许久。

    但眼下妆奁已经修好了，还重新涂了漆。

    宁川想起那天早上陈墨林和枫叔很早就出门了，看到他的时候，赶紧将东西藏在身后

    是那个时候。

    宁川眼眶微微湿润，心底似缀了一块石头一般难过。

    ***

    楯城回江城的一路，宁川心底都似五味杂成。

    回到江城，外祖父看他，温和道，“回来了？”

    宁川颔首，“带了些爹娘的遗物。”

    就有那个妆奁。

    旁的东西不多了，算是念想。

    冯云道好。

    回了楯城，宁川才道和离开之前并无不同，原本心中有些忐忑，不知道会不会遇到陈墨林，遇到了又

    但回了楯城，才知晓陈墨林同侯府去了丰州府，要年关前才会回来了。

    眼下才十月。

    年关前还有两月不是也挺好吗？

    陈墨林不在，清净了。

    起初是挺好，他可以一个人安静看书，去书局，也能做功课。

    如今姨父是万州府的长史，他跟着姨父，也会帮姨父做事情，每日都会尽量将时间填满，一刻都不留空。

    回了江城，陈墨林不在他周围转的日子。

    他比任何时候都空洞。

    有时候，忽然听到周遭的连串笑声，也会忍不住转眸，以为会是陈墨林

    但分明，他知晓陈墨林不会这么笑。

    她的笑声，清喉婉转，与旁人不同。

    腊月初的时候，江城下了第一场雪。

    宁川忽然意识到，这是来江城后的第一年，在第一场雪后没人在他苑门口堆雪人

    宁川坐在台阶上，忽然一刻心里似掏空。

    其实陈墨林不在的日子，并没有像想象中那么好。

    ***

    丰州回淼城的马车，棠钰闭着眼睛，“好了吗？”

    “快好了！快好了！”陈墨林莞尔。

    棠钰继续闭着眼。

    起初离开楯城，四海一直怏怏没有精神，问起她怎么会来楯城，棠钰告诉她，长允带着升平去鎏城了，要年关前才回来。

    她是不放心四海才来的，也幸好她来的。

    她陪在四海身边，也带她去丰州，母女两人一路走，一路看，一路吃好吃的东西，也买一样的衣裙。

    等从丰州回来，四海又恢复到了早前时候。

    眼下，是在给她梳头，还不让她看。

    “好了吗？”棠钰再次问。

    “好了！好了！”四海大功告成。

    棠钰睁眼，“哇，这个发型真适合我”

    陈墨林笑道，“那当然了，江城还有比你女儿品位更好的姑娘吗？”

    棠钰好气好笑。

    陈墨林笑开。

    在笑声中，棠钰的心也缓缓放了下来。

    ***

    腊月二十，棠钰和陈墨林先回了江城。

    书院里顿时炸锅了，“听了吗？二姐回江城了！”

    宁川握笔的悬了悬。

    当即有人朝宁川笑，“二姐回来了，马上又要来找你了！”

    周围哄笑的有，羡慕的有，嫉妒的也有，宁川没有吱声。

    书院出来，鬼使神差，他也盼着，陈墨林会像往常一样，出现在他从书院回何府的路上。

    但走得很慢，也没有。

    第一日没有，第二日没有，第三日也没有

    宁川终于意识到，如他所愿，陈墨林不会再缠着他了。

    但他，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腊月二十八的时候，陈墨林来了何府，替侯夫人送东西给姨父姨母。

    也逗着果玩。

    果是姨父姨母的女儿，一岁多，还不怎么会话，但是会乱跑。

    宁川今日早回来了，才正好遇上，也因为遇上，才知晓其实陈墨林是特意避开他的

    他以为见到陈墨林的场景会很尴尬。

    但没有。

    陈墨林朝他笑了笑，大方问了声，新年好

    到眼下，宁川才知道，最尴尬的莫过于眼下，陈墨林还是陈墨林，却不是早前的陈墨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