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俞初上半学期有一半时间都是在医院过的，剩下的一半时间因为分手和病情的干扰学得零零碎碎的。

    他选的科目多，准备的压力也大。

    整个O院几乎只有叶简和他同病相怜，两个人经常在寝室楼下的自习室一起待到凌一两点。

    季思偶尔都会抱怨他和叶简关系太好，都把他忘了。

    林俞初只好两边都哄着。

    期中考前一天的时候，林俞初在图书馆自习。

    他抬起头的时候，窗户外面的树枝正好飘飘摇摇地落下一片灰败蜷曲的枯叶。

    他恍惚间想起上一次看到枯黄的落叶缀满了枝头的时候，他正和陆凛坐在同一个地方。

    那时候他静静地看着大自然奇妙的季节交替，沉浸在满目的金黄枫红里。

    从窗户的反光里，他看到陆凛悄悄地按下了手机快门。

    可能是景色太好了，他不舍得破此时的宁静安详，向来不喜欢拍照的他没有阻止陆凛偷拍的举动。

    唔，下次要看看陆凛的手机屏保和桌面是什么，林俞初有点自恋地想着。

    “俞初。”

    林俞初正想着陆凛，突然听到陆凛的声音，吓得一个激灵。

    转身看到alpha正坐在对面朝他笑。

    他问道：“怎、怎么了？”

    陆凛眼睛亮亮地看着他：“我下周二有篮球联赛。”

    林俞初眨了眨眼，愣愣地“嗯”了一声。

    “我们有中场休息，你知道一个篮球赛的传统么？”

    林俞初摇头：“我不知道。”

    alpha看着omega愣愣的样子，勾了勾嘴角：“如果球员接了一个人的水，就相当于拒绝其他人送的水。”

    林俞初很疑惑，这是他十八年的人生里第一次听到这样一种传统。

    “所以你的意思是，让我给你送水？帮你挡桃花？”

    陆凛皮突然绷紧了：“没有，我没有桃花！”

    “哦。”林俞初点点头，他想了一下自己的考试时间，没有撞上，他问，“你们中场休息什么时候？”

    “下午四点开始比赛，四点半中场休息。”

    林俞初记下时间，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他低头写了几个字，发现陆凛还坐在他对面有点欲言又止，他疑惑道：“你还有事吗？”

    alpha觉得林俞初好像听懂了他话里的暗示，又好像没有听懂。

    听林俞初喊他，他愣了一下：“没有，我先走了，你记得来啊。”

    “好。”

    *

    到了那一天，果然出事了。

    文一添看着球场上频频往观众席上空着的位置看的陆凛，心里叫苦不迭。

    林俞初果然是块木头，他想，陆哥的送水，和他自己理解的送水根本不是一个意思。

    上半场到最后两分钟的时候，林俞初和季思出现在了球场的入口处。

    文一添明显看见陆凛眼神都锐利了几分，运球过人都快了，在最后两分钟一下把原本微弱的差距拉大了。

    裁判吹哨之后，A院的篮球队员击掌欢呼，正想找陆凛，一回头发现他急匆匆地朝站在远处的林俞初走去。

    一个队员恍然大悟道，“我陆哥今天上半场怎么得心不在焉，后面突然像了鸡血一样，合着原来美人不在啊。”

    另一个人：“你才知道么？不然第一排正中的位置他给谁留的？”

    文一添声哔哔：“真是涝的涝死，旱的旱死，陆哥有这么多爱慕者追给他送水，还有心爱的正宫来给他加油，我什么都没有。”

    白子恒往文一添的怀里怼了瓶水，语气不善地：“现在你有了。”

    “嗷，”文一添被冰凉的水冰到了肚子，“老白你怎么这么粗暴呢？”

    远处。陆凛笑着从林俞初手里接过一瓶水。

    “谢谢。”

    林俞初看了看陆凛身后一群拿着毛巾和矿泉水扮得精致漂亮的omega，好奇道：“这些都是，给你送水的？”

    这乌泱泱的一片也太壮观了吧。

    陆凛回头瞟了一眼，睁眼瞎话：“不是，他们给队里其他人送的。”

    alpha人生第一次为自己过于旺盛的桃花感到苦恼。

    “哦。”林俞初半信半疑地点点头。

    林俞初觉得自己来都来了，该点什么，他搜刮了一下自己的词汇库，只找出了一句“比赛加油”。

    alpha脸上的笑容还没有完全挂上去，就听见omega：“我先回去了。”

    随着omega的转身，陆凛脸上的表情完全垮了下去。

    围观了全程的季思挑衅地朝陆凛做了个鬼脸。

    陆凛额头上的青筋直跳。

    几个散发着单身没人要的气息的alpha看着他们的队长被omega拒绝的现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气氛沉默又尴尬。

    看到陆凛转身，一群人赶紧把脑袋转回去，眼观口口观心地不话。

    陆凛带着一身的煞气回来，坐在位置上咕咚咕咚把林俞初送的水灌了大半瓶。

    文一添不怕死地凑过去，同情地问：“陆哥，你……你没事吧。”

    “有事，”陆凛浑身散发着快要实质化的被老婆抛弃的幽怨之气，“下半场让陈元顶我的位置，他原来的位置你上。”

    “啊？”文一添吓个半死，“陆哥，你这使不得啊，这这这、陈元不行，我更不行啊，我本来就只半场的啊……”

    “比分差距够大，你们只要不失误，能赢他们。”

    脸色不佳的alpha一手拿着水，一手拎起包就要走。

    文一添急了，双手张开拦住陆凛：“陆哥！你不能不上啊……你走了，对面笑话我们临阵脱逃，士气也会散的！”

    坐在旁边的alpha看到陆凛要走，也纷纷上来劝他。

    不知道有谁了一声：“陆哥这是心上人不在不开心呢！”

    文一添秒懂，他试探着问：“要不，我把人给你叫回来？”

    “行。”陆凛秒速坐了回去，好像刚刚一脸决绝的人不是他。

    文一添突然觉得他好像突然不认识陆凛了，刚刚这丫的就是故意的，和他玩欲擒故纵呢？！

    陆凛抿了一口水，抬头忽视了一圈满脸写着“……”的队友，疑惑地问文一添：“你怎么还不走？”

    “我走，”文一添一脸复杂地点了点头，拍了拍陆凛的肩膀，“好好比赛，观众席上没有球。”

    下午四点半，正是初冬一天中天气变凉的时候，但是一群穿着短袖的alpha挤在一起丝毫不觉得冷。

    风吹在身上也觉得很舒服。

    胜利在望他们心情也很轻松，有人开起了陆凛的玩笑。

    一个alpha捶了个口哨：“可是有老婆！”

    剩下的alpha都哈哈笑开了。

    陆凛听着别人的调侃，轻轻勾了勾嘴角，灰败的天空好像也有了和以前不一样的色彩。

    他从前对未来只有一个大概的概念，因为优秀的家境和基因让他几乎什么做事都很容易成功。

    他无悲无喜地生活在世界上，绝大多数人的喜悦和痛苦他无法感受。

    直到他遇到了他的山茶，他会失控、会愤怒、会有抑制不住的开心。

    直到这时候，他好像才和这个世界联系起来了。

    连初冬的风都好像变得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