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话完后, 许允就松开了手，后退一步, 与顾思嘉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二人面对面站着，谁也没有看谁，呈现出一个僵持的场面。

    不知过了多久, 方韩走了上来，一见这架势, 诧异道：“这是怎么了？”

    顾思嘉无意识地抬手抹了抹嘴巴，绕过许允, 头也不回地蹬蹬蹬踏上最后一段台阶，回教室去了。

    许允表情如常, 但浑身散发出浓重的戾气, 骇得人噤若寒蝉。

    方韩抓着楼梯扶手，朝许允尴尬地笑了下。完了，好像撞见什么不该撞见的东西了。

    须臾, 他看见许允对着他轻启薄唇：“别乱，不然，后果自负。”

    许允回到教室, 看见顾思嘉正端端正正地坐在位子上写作业。

    郭云川大大咧咧地笑着, 走过来一把揽过他的肩膀往外走：“走, 咱们吃饭去。”

    二人与进教室的方韩擦肩而过。

    待下了三楼, 郭云川用手肘撞了撞许允的肋骨，问道：“铩羽而归？方才碎碎冰进教室的时候，我看她脸上的冰块都快掉下来了。”

    许允淡淡道：“不要这样人家女孩子, 随便叫人家碎碎冰这样的绰号，太不礼貌了。”

    郭云川一脸懵逼地看着他，问道：“前些天你不还这绰号有趣吗？”

    吃过饭后，许允翘了晚自习，在郭云川寝室与他一起用PSP看电影。八点一过，郭云川开始埋头写作业，而许允则开始怪物猎人游戏。

    一个时后，郭云川问他：“你现在还算继续追顾思嘉不？”

    “不追。”许允撂下PSP，蹭地站了起来，转身往外走：“我回寝室了。”

    郭云川一边翘凳子一边伸长脖子目送许允，见他出门后往左走了。他的寝室明明是在寝室楼最东侧的二楼，往右走，再下楼梯才正常。

    郭云川心想，嘴上着不要，身体倒是很诚实嘛。

    **

    许允在栏杆前站了半个多时，才通过前门看到顾思嘉背着书包关了饮水机电源。她没有看到他，兀自检查窗户。

    他慢慢走到门口，倚在门板上，清高的眉棱骨下双眸沉静如深潭。

    顾思嘉转过身就看到了他。她明亮有神的浅棕色瞳孔，仿若是戴了美瞳似的。许允顿时想起一个词，叫做“灿若星辰”。

    她并未理会他，检查完靠近前门的窗户后，走到他身旁，伸手正准备要关灯，却被他一个闪身挡住了。

    顾思嘉看着他张弛有度的脊背，抬头望着他的后脑勺，清冷着嗓子问道：“有何贵干？”

    一如那晚被他按住习题册时的不悦。

    周遭温度骤降。

    许允一个转身，将顾思嘉逼到了墙角。他的手臂撑在墙壁上，歪了歪唇角，眉宇间英气十足。他的声音立体磁性：“虽然你不喜欢我，可是之前我一直以为你喜欢我，所以已经做好给你当男朋友的心理准备了。你要怎么补偿我？”

    顾思嘉定定地盯着他棱角分明的脸庞，冷漠地开口道：“要不去问问班主任？”

    “呵。”许允低头笑了一声，再抬起头看着她的时候，戏谑的目光里，藏着深沉的温柔。

    他问道：“你就不算考虑一下做我的妹子？你看，你脾气这么差，人缘更是差得要死，在班里几乎没有什么朋友，谁都能欺负你。做了我的妹子，我罩你，保管没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不必了。”顾思嘉一字一句地：“你，给，我，滚。”她的一双明眸变得如她的嗓音一般寒冷。

    许允缄默了一会儿，然后眯了眯眼睛，威胁道：“我给你两分钟时间重新组织一下语言，得罪我，你可要想清楚。”

    顾思嘉闭上了眼睛，半晌睁眼瞪着他，字正腔圆地吐出一个字：“滚。”

    许允笑了一下，道：“你等着。”罢，他转身走向楼梯口。

    顾思嘉深吸了一口气，关灯、锁门，转头看着他渐次变的背影。

    似乎是感知到她正看着他似的，许允毫无征兆地回了个头。他已经走到走廊尽头的拐弯处，那里的灯光暗，影影绰绰。

    顾思嘉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见他略顿了一会儿，就转身拐进楼梯口。

    **

    每个周二中午都有广播节目，悠扬的歌曲通过扩音设备荡漾在校园中：“When I was young，I“d listen to the radio...”

    在优美自然的旋律中，顾思嘉抱着五三与草稿本跑下楼梯台阶，来到数学办公室问题。周齐细细讲解解题方法与步骤，并鼓励了她一番。

    顾思嘉走出办公室往教室走的路上，广播里正朗诵着一篇文章。男播音员低沉婉转的声音通过无线电波的传播，显得极其富有磁性。

    “……孩专心地做一件事。是的，我愿意等上一辈子的时间，让他从从容容地把这个蝴蝶结扎好，用他五岁的手指。”

    “孩子你慢慢来，慢慢来。”

    这一句带着一股循循的蛊惑，顾思嘉不由驻足，靠着楼梯扶手静静聆听。

    然而，这是最后一句了。

    他低吟：“今天的节目已经接近尾声了，感谢大家的收听，我们下期再见。”

    顾思嘉认得出来，这是许允的声音。

    她对他其实本来还是有那么点好感的，但是，一想到他的低笑与戏谑，她那点好感瞬间就被扼杀光了。

    她忍不住想起他低头浅笑的画面。

    剑眉干净利落，眼睛沉如潭，面部轮廓分明，唇角微微上翘。

    顾思嘉看着紫色封面上白色的“5年高考”与金色的“3年模拟”八个大字，默默对自己：“顾思嘉，都要期中考了，你能不能专心点？”

    她转念一想，不定许允此前的举动就是为了要干扰她学习啊！不成，绝对不能就这么被败了，一定要比上回的自己有进步。

    顾思嘉回到教室，看见冉莹莹与徐慧慧隔着过道正在聊天。昨天换组，所以现在顾思嘉是在第二组，冉莹莹那组从第四组换到了第一组。

    冉莹莹：“肯定啊，又是许允。”

    徐慧慧的前桌陆柏转过身，笑道：“你们赌年级第一有什么意思？不如来猜一猜碎碎冰会考第几？”

    徐慧慧一早就瞥见顾思嘉从后门走进来，咳嗽了两声，朝陆柏使着眼色。

    顾思嘉敏锐地觉察到自己可能有一个绰号，一个她并不知道、但似乎大家都知道的绰号。她只听了个大概，好像是什么冰还是什么饼。

    脆脆饼？

    似乎就是这个。

    她一坐回座位上，陆柏就笑着掩饰尴尬，问道：“顾思嘉，你去数学老师那儿问题目了啊？”

    “是啊。”顾思嘉从桌洞里找出数学错题本，将五三上的那几道题目与解题步骤、注意点抄上去。

    没多久，许允回来了。

    冉莹莹过去搭话：“许允，你也喜欢龙应台啊？”

    顾思嘉听见他：“不喜欢。”

    中午顾思嘉没有午睡，下课后到厕所洗了把脸，清醒不少。正好柏莞沁上完厕所出来，来到洗手池边，睨着顾思嘉嗤笑了一声。随后过来洗手的吴纤见了，对着顾思嘉尴尬地笑了笑，招呼道：“真巧啊。”

    **

    晚上补习结束后，许允一路跑上五楼。明天就要开始期中考了，顾思嘉的数学和物理向来差，他等着这次看她笑话。可是不知怎的，好了再也不帮她了，可是他的脚步就是莫名其妙地就朝教室赶。

    然而，教室前门紧闭，里头黑灯瞎火。

    许允靠在窗台上，眯了眯眼睛。

    **

    顾思嘉九点半多一点就回到了寝室，徐慧慧正在卫生间洗澡，吴纤一边哧溜哧溜地吃着泡面一边含糊不清地问道：“顾思嘉，今天回来这么早？”

    顾思嘉微微颔首：“是呀。”

    她掏出梳理归纳的数学易错点，仔仔细细翻看了两遍。

    十分钟后，顾思嘉收起笔记本与草稿纸，到卫生间简单冲洗后出来对着镜子刷牙洗脸。换下的衣物不多，就一条内裤与两只袜子，很快就洗完了。

    就当其他人以为忙完生活事务的顾思嘉要坐下来好好学习时，没想到，她竟然直接爬着梯子孑然一身地上床了。

    没有带任何复习资料。

    熄灯铃响了，吴纤扭头仰首看了眼毫无动静的对面床铺。

    室友里吴纤、谭万丽和徐慧慧正坐在桌前复习，刘白栖和柏莞沁趴在床上复习，五人手边都放着手机。吴纤拿起手机在寝室五人群里发消息：“碎碎冰今天不复习？”

    “碎碎冰”这个绰号，是上周柏莞沁在男生堆里吐槽顾思嘉的时候，有人告诉她们的。

    柏莞沁发了一条：“她这是自信心爆棚了啊，我就等着看她能不能考过许允，哈哈哈哈哈。”

    徐慧慧看了看消息，将手机搁回桌面。

    过了一会儿，手机又是一振，徐慧慧重新拿起手机。

    刘白栖：“反正肯定考得过你。”

    柏莞沁秒回：“你再这样，我可生气了啊。”

    刘白栖：“错啦错啦，我们沁沁最可爱最大度，肯定不会跟我生气。”

    徐慧慧退出Q/Q，放下手机，专心开始复习。

    须臾，两根日光灯瞬间熄灭，寝室陷入一片浓重的黑夜中。

    五人皆开充电式台灯，一阵窸窸窣窣。

    吴纤斟酌后，扬声道：“顾思嘉，你睡了吗？”

    顾思嘉浅浅地“嗯？”了一声。

    吴纤笑道：“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上床了，还下来复习吗？”

    顾思嘉的声音如往常般凉凉的：“不了，今天有点乏，想早点睡。”

    吴纤：“不定我们待会儿都还有题想要跟你请教啊！”

    顾思嘉道：“明天早上吧，考试九点钟才开始，来得及。”

    随着吴纤几句主动搭话，女生间的隔阂似乎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过去了。

    周五下午考完最后一门地理后，就解放了。这一次的大周有整整两天的休息时间，大家都有些兴奋。将清理的书籍与复习资料搬回课桌里外后，徐慧慧问顾思嘉：“周日下午一起去中影看电影，来不来？”

    顾思嘉摇摇头：“不了。”

    趁着刚考完、绝大多数人都是回自己教室整理东西，丁佳梅过来提醒道：“这次回去别忘了和家长下周六下午一点开家长会啊，同学们相互提醒。”昨天午休她已经提醒过一次，也已经下发了家长会的通知书。

    顾思嘉回到家，母亲依旧是没有好脸色。她吃过晚饭就待在自己屋里，开电脑搜仙剑三来看。翌日，她将家长会通知书拿给顾礼昌，踟躇着，轻声道：“爸爸，明天下午同学约我看电影。”

    顾礼昌面无表情地：“跟你奶奶去。”

    顾思嘉点点头，刚要转身回房间，顾礼昌叫住她：“你等一等。”

    他掏出皮夹，取出三张粉色的钞票，“喏，生活费。多的一百，看电影，然后再买点书买点好吃的，不要苦到自己，知道了伐？”

    下午四点半，丁灿芳带着顾明宇回来了。顾明宇一回来就抱着玩具跑进房间，迫不及待地喊道：“姐，你看我新买的变形金刚，是可以遥控开车的！”

    不一会儿，对门的主卧传来争吵声。丁灿芳尖着嗓子怒道：“又输了？你少麻将要死啊？”“一百块，还就一百块？你当一百块好挣啊！”“哟，了不得了，你麻将哪次赢过？”“你运气是够不好的，我运气好啊，摊上你！”

    顾礼昌的声音不响，姐弟俩在房里听不清楚。

    顾明宇嫌吵，蹭蹭跑到门口关上房门，接着遥控明黄色的汽车机器人给顾思嘉看。

    周日午饭后，顾奶奶送顾思嘉到村口的公交站台。

    在陪孙女等车的这段时间里，顾奶奶问道：“思嘉，你这次考得感觉怎么样？”

    顾思嘉道：“还好吧。”

    顾奶奶叹息道：“囡囡长大了，两个礼拜才能见到一趟，回来待不了多久就又要去读书。等过两年你上大学去，恐怕要盼上好几个月才能见你回来一趟咯。”她一边一边慈祥地笑，眼尾皱纹蜿蜒，脸上是饱经风霜的痕迹。

    顾思嘉微微笑道：“上大学还要两年多，而且不定最后会选所离家近的大学。”

    话虽这么，但是，不会的。她不会选择江浙沪的大学，她要去北方，她要去福建广东，总之，离家越远越好。

    话间，公交车来了。顾思嘉从前门上公交，与顾奶奶挥手作别。公交上人多，没有座位，她抓着扶手，目无焦距地看着窗外更迭的景物。

    顾思嘉没有去看电影，她在“新华书店”站下车，径直走到席殊书屋挑选教辅。席殊书屋开在新华书店旁边，店内所有书籍八折。

    她选了星火英语的完形填空和英语阅读两本，直接就先去掉了将近一半的购书预算。

    她英语成绩好就是因为平时刷题勤快，绝不能落下。而且完形和阅读做完一次后，用橡皮擦掉铅笔痕迹，下个学期还可以拿出来重新做。

    开学买的两本已经刷得差不多了，等这两本刷完，就回过头去刷原来那两本。

    物理和数学的辅导书，顾思嘉挑了半天也没挑出来。她一一翻了翻曲一线系列、王后雄系列和薛金星系列的教材解读，最后决定暂时不买。

    期中考刚过，必修一基本都是已经上到下半本课本了，买必修一的对应教辅真心不划算。但买必修二的吧，还有点早，过一两个月买正好。

    顾思嘉拿着两本星火英语到门口排队结账，付完钱走出书店，驻足一想，还是折回去拿了三册天利38套《单元专题测试卷》。

    数学、物理和化学，都买的必修一。

    既然到了新华书店这边，自然没有不去四中那边买枣糕的道理。十块一斤，买一斤送半斤，又香又甜。

    顾思嘉从天桥下头穿过去，进入一片陈旧的住宅中。这里曾是九十年代的繁荣地带，但随着市中心的南移，日渐荒凉。不过住的人还是不少，大多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和在四中读初中的学生。

    电瓶车在巷子里来回穿梭，刺耳的喇叭声响个不停。

    许允与郭云川恰好也走在这条青石板巷道上。郭云川远远就瞧见顾思嘉，连忙提醒许允：“哎，允哥，你看，顾思嘉，寿司店的位置。”

    许允沉静的眸子顿时澄亮。

    他前一秒还一副意兴索然的模样，无精采地手插裤袋。刹那间，就挺直腰板，变得兴致盎然。

    郭云川毫不掩饰鄙视之情：“你要不要用袖口擦擦口水？”

    许允横了他一眼，恢复到慵懒散漫的状态。

    顾思嘉一直走到距离他俩五六米的地方才看见人。

    可以是，狭路相逢了。

    许允穿着裁剪修身的白色连帽开衫卫衣，挽着袖子露出白皙结实的一截手臂。他单肩背着黑色竖款方形书包，唇边勾着似笑非笑的弧度，双瞳幽深地凝视她。

    顾思嘉收回目光，就当没看到他们两个，转身走到路的另一侧。

    许允也跟着踱到路的另一侧。

    她抬起眼，在距离他不到两米的地方停下脚步。

    作者有话要：　　作者君：emmmmmm

    许允：我不管，我要老婆，你看着办！

    作者君：你TM不是横吗！凉得透透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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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允哥没有追妹纸的经验，天使们包涵一下直男允哈，233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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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的森林虽然才到“木”章节，但是越来越茁壮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