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话？”陆一久的声音在这条死寂的街道尽头突然响起，房屋周围那些原本一动不动的黑色植物宛若被惊醒了一般，‘沙沙沙’地疯狂摇晃起了叶片，从四面八方涌平地骤起好几阵冷风，一块儿朝着一行六人这边刮了过来。

    陆一久浑身的汗毛炸起，从他的视角来看，明明入眼只看到一片夜色，别的什么看不到什么，他却有种错觉，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朝他们逼近。

    克莱其顿单手将陆一久护在自己身后，另外一只手横臂一挥，只听见周围的空气中无数电流‘滋滋’声在传导，很快就消失无踪，那种被什么东西逼近的感觉也在同一时间消失。

    “阿顿，刚刚有什么东西？”陆一久忍着没有出那个‘鬼’字。他很确定……那绝对不是他自己神经紧张造成的错觉。

    “我，我也感觉到了。”娇娇捂住嘴巴躲在了大吉的身后，她没有顾虑：“是不是有鬼呀？”

    “不是。”大吉迅速否定，“可能是这栋房子周围一些残余的能量体。”当然，这样的能量体残余在过去看不见摸不着也感应不到的时候，通常就会被当成‘鬼怪’之类的东西。

    陆一久并没有被他这话给安慰到，因为他不久前才见识到了灵魂的量态化形式，虽然和大吉口中的‘残余能量体’法不一样，但他肯定，两者本质是相同的。这么，他刚刚听到的就是来自于‘它们’发出的声音。

    想到这里他生生了两个寒颤。之前的安吉好歹是被用仪器显示出形态来的，他还不觉得害怕。但刚刚那种，真的和恐怖片里‘见鬼’的情形一模一样了。

    “久久，不要怕。”被陆一久背在背上的顿宝敏锐地感觉到他的变化，用力搂住他的脖子，“有鬼也不怕，顿宝会把他们都死哒！”

    大吉的目光一直盯着那半开的房门里头：“还有很多很多……”

    “在哪儿？”看不见的娇娇的表现和陆一久一样，首先被自己的想象力给吓唬住了。

    “屋子里。”克莱其顿同样盯着搬开的门，这家伙还侧身做了个避让的动作。看到他做这个动作，其他人有样学样，现场的气氛一下变得更阴森了。

    从眼前的情形来看，开门的瞬间只有克莱其顿和大吉看到了一些画面，娇娇有所感应，陆一久是听到了声音才起了反应，顿宝则没有动静。

    “阿顿，你们看到了什么？”陆一久攀在克莱其顿右肩膀上，好奇询问。

    “量态数据，很多很多的量态数据。”克莱其顿用了让陆一久不那么害怕的一种辞，“别紧张，它们只是想离开这里。”

    “哦！”陆一久定了定神。

    克莱其顿和大吉同时转头，目光一点点地游移着，好像在目送什么东西从他们几个身边一溜离开，随即他感叹道：“可惜！”

    “可惜什么？”陆一久既有些害怕又很是好奇。他们到底看到了什么，他也想知道啊。

    “可惜这么多完整的量态数据马上就要分散消失了。”克莱其顿答。

    大吉的眼神已经往稍远的地方看去，突然他的脑袋往后避了避，同时一脸惋惜地闭了下双眼：“已经被消融分散了。”

    从这两人的视角看去，就是在门开的那一刻，涌出了不少呈现出量态化状态的生物来，有些是人类，有些是外形生命，也有一些是机械人和各种各样的动植物，他们拥挤着从开的门里挤出来，一窝蜂地往街上跑。然而没跑多远就慢慢地分解成无数散发着白光的微粒子，渐渐地消融在了现实街道的空气之中。

    克莱其顿收回目光，问大吉：“你还看得到吗？”

    大吉缓缓摇头：“已经看不见了。”

    “我也看不见了。整个时间不超过一分钟。”克莱其顿瞄了一眼本地通讯器上面的时间，从开房门看到到他们消失，全部过程只有实际上只有几十秒。

    “阿顿先生，刚才那是什么情况？”大吉虚心请教，“我刚刚看到的莫非还是系统分支想让我看到的？”

    “不是。”这一点克莱其顿十分笃定，“刚刚我也看到了，‘爱宝一号’可没有想和我取得联系的意图。所以刚才那种场面应该和这栋房子本身有关。”

    “这房子能困住他们？”陆一久搭话。

    克莱其顿细细品味了一下他的话：“这么也没有些道理。具体是不是，进去看看才知道。”

    陆一久拉住他：“就这么进去会不会我们也被困在里头？”他想起了自己看过不少他们那个时代的鬼片，万一这房子真是什么邪门的玩意儿，进去可是也好冒着巨大危险的。

    “不至于。我们和他们区别大的很。”

    在克莱其顿的带领下，一行六人正式跨进了这栋显然许久没人居住的房屋。

    奇怪的事马上就发生了。明明站在门外往里看的时候，屋子里是一片破败荒废的样子，但他们的一只脚越过门槛进到里头时，面前的景象就像是被渲染重制了似的，一点点地变得明亮、干净、整齐、鲜艳，瞬间就从阴森森的‘鬼屋’变成了温馨田园的普通住宅。

    陆一久惊叹不已，他背着顿宝倒退出门，重新站在门外往里看，入目看到的室内环境再次恢复成了原来那种‘鬼屋’模样，抬腿进门，立刻当场变形。

    “你们看到了没？”他压下嗓门儿问。

    “看到了。”其他人异口同声。

    “是幻觉吗？”娇娇抱紧了手臂，有点儿敬畏地左顾右盼。

    克莱其顿在门厅这块空间绕了一圈，看到玄关上摆放着一盆新鲜的玫瑰花，还带着早的朝露，他伸出一只手指接住了从花瓣上滴落下来的露水，那种带着凉意的触感很是真实。想了一项他顺手摘下一朵花，往后递给了陆一久。

    陆一久拿着那朵花不知所措。

    克莱其顿示意他再次出去随后进门，陆一久手里的那朵花在出门的那一刻和刚刚那些量态数据一样，分解成无数闪着白光的颗粒，很快消失，而等他又一次踏进门内时，手里的花却没有回来。

    “不是幻觉。”看到这一幕大吉笃定道，“如果是幻觉的话出了这门口消失是正常，但再进来的时候应该会重新出现。幻觉制造机也是要遵循守恒原则和逻辑规律的。”

    “花少了一枝。”克莱其顿示意大家看向玄关，“如果是制造出来的幻觉花不会减少。明这间漂亮的房间是现实存在到底。”

    “这是怎么办到的？”陆一久叹为观止。

    “很多原理都能解释。最简单的就是空间重叠。当我们从外面看的时候看到的那个空间和我们进来后实际进入的空间不是同一个，它们只是拥有相同的外表，在同一地点两个不同的空间折叠在了一块儿。”克莱其顿当即想到的就是他们‘折叠星系’，在他们那里这样的现象不少。

    听了他的解释，其他人放下心来。陆一久将背上的顿宝放下来让他沾沾地。顿宝一落地像企鹅一样岔开双臂，欢欢喜喜地跑去屋内探险去了。

    “喂喂喂，你这崽子——怎么这么皮？”陆一久急吼吼地追在顿宝身后，怕他乱跑出事儿，娇娇见状同样跟了过去。三人一前两后地沿着右手边的楼梯跑向了二楼。

    知道这里属于‘折叠空间’后，克莱其顿更加确定这里不会有什么危险，便放心地带着大吉从门厅开始一点点地往里面查看这里的环境。

    一楼门厅过去是客厅和餐厅，摆放着具有复古风格的家具，每个家具上面都套着钩织而成的菱格花纹毛线套，风格与防治的整体装修和摆设相配，是那种清新田园风。

    光看到这些，能够想象这空间的主人应该是恬静安然的那种性子。

    餐厅内放着一张古董木制长方形的餐桌，桌面上摆放着配套的长餐布，一共有八个座位，每个座位前也都放着成套的方形餐布，以及配套的餐具。明这一家是个有着八口人的家庭。

    餐桌上唯一不同的就是喝水用的杯子，它们分成了大中三个体型。大的有两只，中等的有五只，的只有一只。然而仔细一看这八只喝水杯子用的是相同的材料制作出来的，除了体型不一样之外，手柄上的标记也有些区别。

    克莱其顿拿起了最的那只杯子，它的手柄上刻着一个红色的长了翅膀的爱心。放下杯子，他看了一眼这个位置大安排，有些不解地皱起了眉头。

    这只杯子的主人按照杯子的大逻辑来看，应该是辈分最的，然而，他的座位却是在正座主人的位置上。这就不对了。

    正在冥思苦想这种情况可能的原因时，二楼传来了陆一久急迫的叫唤声：“阿顿，阿顿快来呀——”

    克莱其顿放下杯子迅速赶了过去，在陆一久的声音落下的同时它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

    定睛一看人没有少，也没有谁出事，大将军吐了口气，正准备教训一惊一乍的陆一久，那家伙将拿在手上的一只相框亮了出来：“阿顿你看！”

    那是个古董老相框，里面有一张同样古老的颜色发黄的纸制照片，而照片里的人才是让陆一久刚刚大叫的原因，也是让此刻的克莱其顿愣住了的原因。

    照片是一张合照。正面面对镜头的是两张他们无比熟悉的脸，其中一位是S619，而另外一位则是布鲁，确切地是只塑形了一半的布鲁，另外一半还处于正在制作阶段，仿生皮肤底下是纵横交错的血管和密密麻麻的电路。

    为什么会认出这是布鲁，主要是他的一半脸和头发已经成型，银发蓝眸，神情坚毅的少年脸庞，熟悉他的朋友们一眼就能认出。

    “9，布鲁！”娇娇瘪瘪嘴巴，语带哭腔地喊了起来，“是他们俩，就是他们俩！”

    大吉接过相片仔仔细细地量了好几个来回：“没错。只是，他们的照片怎么在这个地方？”

    这也是克莱其顿看到第一眼时内心在思考的问题。进来前他设想过可能看到很多种难以想象的画面，可他就是没想过会看到两个熟人的相片。

    “这照片里不止他们两个人，还有一双手，明拍照片的时候现场还有第三个人。”陆一久指着合照后面背景处的一角，“看他的手上拿着工具，是不是很像是阿顿经常用的那种工具。”

    “这是解析刀。”克莱其顿道，“从照片细节来看，手拿解析刀的这位应该是在制造布鲁。奇怪，布鲁是几代，出厂年纪有多久了？”他稍微思索片刻，回头问跟在他身后的大吉。

    大吉忙回答：“布鲁是六代，出厂只有两百多年。”

    “不对呀。这解析刀的样式是最原始的型号，属于至少七八百年前的老式工具了。”克莱其顿有些想不通，“用八百年前的老工具造两百多年前的六代机械人吗？没有一个技师会在工具上节约的，这样完全就是浪费时间。”然而他很快便自我否定了自己刚刚的法：“也不一定，也许有人就是爱用复古工具也有可能。”

    “阿顿你在嘀咕什么？大家不觉得奇怪吗？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为什么这里会有布鲁和S619的照片？”陆一久把他们从刚刚就在疑惑的问题摆出来讨论，“它就这么被放在这间卧室的床头，只有至亲至爱的人才会把照片放在卧室床头的，对不对？”

    在场众人纷纷表示认同。

    此时克莱其顿才有空观察这间卧室的环境。这是一间面积还不的套间卧室，有单独的衣帽间和卫生间。这样的布局一般都是主人房。

    “主人房的卧室里放置着照片，明要么是这里的主人熟识他俩，要么……”另外一个猜测，陆一久没敢大咧咧地直出口。

    “要么，他俩或者他俩其中之一就是这里的主人。”克莱其顿替他了出来。

    “不可能的。”娇娇率先反驳，“9和布鲁是和我们一块儿移民来‘阿卡兹’的，我们这些年一直在一起从来没有分开过。他们如果有这么一处地方我和大吉不可能不知道。”

    大吉在一旁附和地点头。

    “那为什么布鲁的终端信号源会指引我们来到这里？”克莱其顿反问。这么一问之下他自己同样如醍醐灌顶，是啊，为什么他们追踪的信号源会指向这里？再结合从刚才来到这里陆续看到的那些奇特景象，克莱其顿在旁边的床上坐下，开始拆解自己身上带着的某些零件和芯片，用来临时组装制造新的仪器。

    手上做着这些时，克莱其顿神情严肃地叮嘱其他人：“我要马上做个测试，接下来不管发生什么事你们都不能发声。”

    将刚刚给他临时改装的那个装置交给娇娇，克莱其顿吩咐道：“这是个‘转接发装置’，待会儿你心这点儿连接上自己的终端，然后试着再联系他，看看之前的信号源到底是不是在这里？”

    娇娇谨慎地放慢了动作，花了比平时心十倍的专注力把装置连接好自己的终端，找到了布鲁的终端通讯号码，拨了过去。

    因为现在娇娇人在‘瑞赛克’内部，需要刚刚那个‘转接发装置’，进行好几次信号的压缩、转移、接收、发送这一循环，才能让她顺利地在这个地方使用自己的个人终端……这个过程中等待的时间比之前延迟了不少。

    “希望我的‘转接发装置’设计的是正确的。”克莱其顿对自己临时组装的装置自信心没有那么的足。进来‘瑞赛克’这一路上，他都在重点记录并关注这里和外界的不同之处。通过分析适用于本地的飞行系统、通讯器、上网机的内部结构，他早就在心中构思着这个‘转接发装置’的蓝图了。构思归构思，做出来的实际玩意儿有没有用，还是得真实使用了知道。

    足足等待了五分钟，就在克莱其顿怀疑‘转接发装置’没能发挥作用的时候，就听着原本安静的卧室内冷不丁响起了他们都十分熟悉的终端提示音：【来自娇娇的联络电话，来自娇娇的联络电话。】

    这一下惊得陆一久后背的汗毛全部倒数着站了起来。卧槽！顺利接通了，这应该是布鲁的终端提示音在发声。布鲁的终端真的在这里？可是，布鲁呢？布鲁并不在这间房子啊。

    大吉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找去，在卧室南角的一张木制书桌下找到了声源。面对着他们眼睛里看到的发声装置，一行六人确实集体迷惑了。

    发出属于布鲁的终端提示音的，并不是布鲁的终端，而是一套奇奇怪怪的类似终端的设备。

    陆一久是不认识这玩意儿的，但他也能知道这不是布鲁的个人终端啊。他印象里的个人终端那是比和意识芯片一样重要的属于机械人的装备，除了他这种没有进行过‘绑定’的，机械人们的终端都是和自己的意识芯片绑定在一起的，能够映照出基本信息，还有属于自己的特别编号的。

    陆一久谨记着克莱其顿吩咐的不能随便出声的要求，用手势的方法和他们交流：这是个什么鬼？

    他认不出这玩意儿，其他人认识。直到看到这套玩意儿，他们才意识到被骗了，这是一套模拟终端哪。

    这套设备的主要功能就是偷取正规个人终端的部分信息，加以复制粘贴编排伪造后，伪装成被他们偷了信息的正规终端，从而用来在网络上行骗。这是很久以前猖獗一时的诈骗方式了。

    克莱其顿意识到自己堂堂技术上的天才，竟然被这么一个老式的手法给骗了的时候，差点儿没一使气儿把这套模拟终端设备给当场扬成灰。

    这特么可是丢脸丢大发了。谁！到底是谁用这样的手段害自己掉了链子。

    娇娇大张着嘴巴神情呆滞，模拟终端设备依然在工作着，不断地发出属于布鲁的终端提示音。从这点儿不难看出这套模拟终端做得还挺全面精致，因为它不单单能够发送出布鲁的终端信号，还能率先接收到拨了布鲁号码的别人的终端信号。

    在持续不断的提示音中，模拟终端旁边连接着的一盏荧光红的灯紧跟着亮了起来，把整个卧室内映照的一片品红。

    荧红色的灯光闪烁了几下，陆一久又一次出现了那种浑身发毛，背后生刺的感觉，就和不久前在这栋房子的门口感受到的一样，他总觉得这间宽敞卧室的卧室里游动着一些他看不见的‘东西’。

    克莱其顿比他的感官觉察得更早，他一把切断了娇娇那响个不停的终端提示音，同时按住了陆一久的肩膀给他提供心理支撑，又以眼神示意众人——继续噤声。

    既然知道是有人利用这套模拟终端设备在骗他们，那么，他们继续守在这里会不会等到使用这套设备的人？荧红色灯更像是一种提示信号，提醒使用者有人了电话来。根据此前的经验，每次都是在娇娇他们单方面联络了布鲁之后，隔上一到几个钟头，才会接到来自布鲁的单向音频电话。

    室内恢复了安静，克莱其顿示意众人在这间卧室内找地方藏起来。

    大家快手快脚地找到各自的藏身之处，陆一久和克莱其顿、顿宝躲在衣帽间内，娇娇和大吉则躲在卫生间门后。

    躲藏好了，陆一久忍不住搓了搓自己的手臂，那种毛毛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克莱其顿瞥了他一眼单手环住他的肩膀，示意他往外看。

    只见外面那充满了品红色光芒的房间中隐隐约约地出现了一些细微的亮色光点来分散在房间的不同角落：天花板、地板、墙面、甚至床上都有。一开始只有星星点点的一部分，闪烁着攒动着，这一部分越聚越多，慢慢地汇聚成豆子大的光点儿，光点儿们又开始就近寻找‘同伴’继续融合变大。

    这一幕画面让他们想起了不久前在这栋房子门口看到的那些冲出去分解消融的量态数据们，与那个分解消融的过程呈相反的态势，眼前他们看到的好像是在聚拢融合。

    只是看着一点点的聚拢融合的过程实在太慢了，然而再慢他们也不敢发声，只能耐着性子一动不动地躲着偷看，想要看看最终会发生什么。

    ……

    与此同时，这条僻静的老街街口陆续驶过来了好几辆悬浮车，停在外面彼此相互戒备着，随时注意着对方的行动动向。

    其中一辆车内守着的就是奉命跟踪陆一久一行的光头独眼儿机械人，他给直属上司罗欧去了通电话道：“目前已经有五个区的人找到他们最后落脚的地方了。那六位客人进了那条街后就没有再出来，看样子应该是在休息。”

    “心提防着些，不要让其他区的人去接近客人们，必要的时候可以用武力拦阻，出了事我担着。”罗欧给出了强硬的指示。

    又是同一时间，位于‘瑞赛克’城正中央的中心极点位置，有一座高耸入云的藏青色高塔发出了一阵浅浅的蓝色光芒来，这样的动静让整座城十二个区域的监控点同时紧张了起来。

    “快通知老大，‘极塔’又有动静了，这已经是连续两天发出了动静！”各个监控点的工作人员与自己的同事嘶吼：“你们都愣着干嘛，还不快查查看伴随着闪光发出的短暂信号波是怎么回事？工程团队呢，再去检查塔身，研究了这么多年连它到底什么材质都不清楚，养着你们都是吃闲饭的吗？”

    ‘瑞赛克城‘’十二个区的老大们都在第一时间接到了这个重要通知。每一位老大都从自己正在‘忙碌’的工作和生活中抽了点儿时间出来，来到窗口眺望着远处那象征着他们这座‘游魂城’的高塔。

    哪怕距离再远，只要站的高度足够高，在‘瑞赛克’任何一个区域都能看到极点中心的那座‘极塔’。没有人知道那东西是什么时候建在那里的，就像没有人知道‘瑞赛克城’最初的建设者是谁一样。

    据第一批穿过重重险境，来到这里的机械人逃亡者进来后看到的已经是一座座初具规模的城市构架了，而且‘极塔’也始终矗立在极点最中心的位置，而在那时候整个‘阿卡兹’也才刚刚变成机械人的家园没多久，同一时期相比外面的其他地区都还是一片荒芜之地呢。

    发现‘极塔’时，它的塔基上刻着一句铭文：‘极塔’持续不断地发光之时，‘瑞赛克’之主将重新归来。

    正因为有这么一句像预言的铭文的存在，‘瑞赛克’这么多年来都是分区而治，谁也不服谁。谁要想让其他十一区老大臣服，必须做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让‘极塔’发光，而且是持续地发光。

    正因为有了这么个规矩在，很多从外面逃进这里的机械人都幻想着有一天自己能够做到这件事。如此，便能顺理成章地成为这一座城的主人。

    时间长了，‘极塔’不光是这里的地标同样也已经变成他们这些来到这里求生存的逃亡者们的心灵坐标。

    然而，这么多年过去了，那座‘极塔’从来没有发过光，连闪一下都没有。直到，最近这几个月，它每个月会闪那么一两次，昨天开始到今天这两天的时间内竟然闪了三次，每次都发出了浅蓝色的光芒。

    十二区的老大们这会儿全部精力都这这件事上。他们一些人对此期待着；一些人对此忌惮着；还有一些人则在左右观望，伺机摇摆。

    “老大，看‘极塔’那反应，难道真的会有什么‘瑞赛克’之主？”‘赤鼠区’老大洪岩此刻也正站在一片巨型落地窗前眺望着远处那一闪一闪的浅蓝色光点。他的旁边站着的是他最信任的左膀右臂，两人就此事进行着交谈。

    “不过是一句不知道谁刻上去的铭文罢了。”一头火红辫的机械人漫不经心地回道。

    “万一真有这么一个人出现呢？”手下再问。

    “那也要看他能不能活着当这个‘瑞赛克’之主。当年认下那句铭文，只是十二区老大们的权衡之策。就算真有那么个人出现，他最终不过是个吉祥物而已。”就像那座塔一样。

    “叫人看牢一点，我不会对那座塔做什么，保不齐有性子躁的人会对它做什么，如果能够抓住这个好机会正好可以大干一场。最近外面跑进来的废物太多，必须清洗淘汰一波。”洪岩扭动着粗壮结实的脖子，幽幽地看着远处道。

    “对了，罗欧发来了报告，是有一单大生意上门。”手下把发送到他这里的报告转交给了自家老大。

    洪岩接过来看了看，喜上眉梢：“这个好！我挺喜欢这家公司生产的东西。好吃、够劲儿，好赚钱。就是那些倒卖贩子赚太多了，害得我们没有利润空间不，连自己享受都享受不了。让罗欧不管怎么样都得把这单生意给我谈下来。”

    “罗欧做事您放心，他已经在持续跟进了。”

    “对了，这个‘蛋壳国际’是大集团吗？”洪岩停顿了一下再问，“我们也得和外面的大集团有合作才行哪?。‘金马’、‘白龙’、‘黑虎’那三个区都与外面的大集团取得了合作关系，咱们区也不能落后。”

    “虽然目前这个‘蛋壳国际’比不上他们合作的那些大财阀，不过照着他们的发展势头来看，还是有机会的。可以试着保持好关系，必要的时候我们可以输出些强劲武力，帮他们些忙。”手下回复道。

    “不够！废物太多，资源太少，地盘太……不够老子的需求啊。”

    ……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不知不觉就来到了次日的凌。陆一久一行·耐着性子的等待和偷看已经持续了整整七个时。

    那些由细颗粒一点点聚拢起来的光点再经过聚拢融合之后变成了龙眼大的光斑，光斑持续着聚拢融合的过程，在几个时内凝聚成一块块的光块，而目前这些闪着白色光芒的光块，已经初步可见大概形状。

    尽管不能开口彼此交流，陆一久他们六个能看出那些光块的形状是什么的－－那正是人的各部分肢体、躯干和头颅的形状。

    随后这些代表了人体各部分形状的光块又一次地经过聚拢融合，在他们的眼皮底下成为了一个完整的闪着白光的人形。在他们看清楚人形头颅上显示出来的具体面部特征后，大家伙儿齐齐地在心中喊出了他的名字－－布鲁。

    眼前这个花费了整整七个时才从微弱的量子颗粒一点点变成量子完整体的真是他们此行要寻找的对象，他们的朋友。

    只是此前没有人会知道找到他时他会是这样一种形态。

    这样一种形态预示着一个可能：布鲁，或许已经去世了。

    对于已经了解了‘量态化’到底意味着什么的他们，看到以这样的形态出现的朋友，实在没办法自欺欺人。他们这两天推敲猜测了好几次，最大的期盼就是布鲁还活着……现实还是捉弄了他们。

    隔着卫生间的门缝看去，娇娇的脸上被止不住的机油给糊满了。大吉帮她捂住嘴巴的同时，自己的双目满怀着不舍看着外面那个正在缓步活动的家伙，紧紧地绷住了嘴巴，不敢出声。

    陆一久靠在了身前克莱其顿的肩膀上，只觉得自己身上一半的力气都被抽走。这不是他们想要的结果！太难过，击太大了。

    克莱其顿却对这样的情况带着三分怀疑：竟然是布鲁自己用模拟终端，来‘欺骗’他们的？为什么要这么做？布鲁那家伙他接触过，他不是那种会做无聊安排的人，值得继续深挖下去。

    克莱其顿向着对面的大吉手势，让他们坚决不能出声。他不知道出声后会发生什么样的结果，最好就是不要去尝试。

    就见布鲁慢悠悠地走向了那个模拟终端，走动的过程中他全程两眼发直，动作僵硬，随后他缓慢地蹲在了那套模拟终端前面，然而下一秒他的动作又一次惊到了正在‘偷看’他的那几位。

    只见他竟然一遍又一遍地尝试去用他的手去按下模拟终端上的电话回拨键，然而因为他现在不具备实体，他的手一次次地穿过了设备，根本没办法完成这一动作。

    这样的行为让众人无法理解。

    娇娇不能开口，又着急地想得到答案，左思右想之下，她用手指悬空写字的方式来代替自己发声：他在做什么？

    大吉目光微殇，提起手指用同样的方法回答：他在试图联系你。

    这一回答让娇娇当场滑坐在地上，顷刻间失态。

    那个发着白光的的量态化布鲁，依然在执着地按着回拨键，一刻不停。

    相比较其他人因为这个动作产生的动容，克莱其顿则显得莫名其妙。有意义吗？量态化的他是绝对不可能按·下回拨键的。

    诡异的事再一次地发生，就在量态化的布鲁把相同的动作重复了几百次后，克莱其顿突然感应到了一股微弱的精神能量加剧爆发。

    怎么回事？这种精神能量是从什么地方传出来的？也就在这个当头儿，回拨建竟然被按了下去。

    克莱其顿马上惊醒，满脸的难以置信。因为他刚刚确定了，那微弱的爆发性精神能量竟然来自于量态化的布鲁。

    回拨建按下去后果了一会儿，娇娇的个人终端率先亮了起来。克莱其顿这会儿整个脑袋都快被这突然接二连三的爆炸性冲击给弄糊涂了，他反应了一下清醒了过来：或许之前拨回去的单向音频电话，就是这样拨过去的。

    因为娇娇终端上连接着的‘转接发装置’的运作关系，造成了提示音的延迟。在可怜的的手势提醒下，大吉机灵地赶在娇娇的个人终端提示音响起之前，关掉了外放提示音。

    娇娇的个人终端像之前那几次一样，接到了来自于布鲁的单向音频电话。

    盯着那不断闪烁着来电提醒的终端界面，娇娇扭头躲进了大吉的怀里，无声地痛哭。她到这会儿亲眼见到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就在昨天，他们还在猜测这个音频电话会不会是坏人冒充布鲁来的，刚刚看到的那一幕让他们伤心欲绝的同时又愧疚难当。他们怀疑的这个电话，是他们的朋友费劲千辛万苦给他们回去的。

    娇娇不断地用衣袖抹着脸上的机油，颤抖着手指头按下了‘接通通话’的按钮。

    只见模拟终端一头连接着的一块存储芯片闪烁运作起来，悬浮屏幕上跳出了上百条单独的音频读条来，其中一条音频被程序自动锁定并点击开，紧跟着便播放出了来自于布鲁招呼的声音：“嗨，娇娇！”

    这一声让娇娇溃不成军，她克制不住从憋得难受的嗓子眼儿里发出了一声细弱的闷哼声。

    就见模拟终端敏锐地扑捉了这一声动静，存储芯片内保存着的那些音频读条，自动根据这声动静检索匹配的回应内容，新的一条音频被程序自动开，又是来自于布鲁的声音：“你怎么了？听起来好像有些不舒服的样子。”

    到此，他们算是弄明白了布鲁的信号源和那通单向音频电话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信号源是模拟作假的，音频电话也是故意安排的。

    即使知道对面布鲁的关心是程序设定好的，娇娇还是想张嘴回复，她刚一张口，却被大吉再度捂紧了嘴巴。大吉可牢记着阿顿先生的再三叮嘱，不能出声。

    模拟终端一直在抓取电话里头的声音，听不到声音就没办法给出反应，于是模拟终端也不再发声了。

    一直持续了好几分钟双方都不话的情况，模拟终端没办法完成既定的通话程序，倒是那个蹲在地上的量态化布鲁，原本没有表情的的脸上出现出了短暂的迷惑，他盯着模拟终端缓缓地歪起了脑袋。

    克莱其顿在看到他这一表现后，颇为惊奇。他竟然会有反应？

    模拟终端持续无声了两分钟，通话限制的时间到了，自动切断了这通电话。克莱其顿看到量态化布鲁有一个动作是想要继续拨电话，他又一次试图按下回拨键。

    可是不知道是受什么因素影响，量态化布鲁开始溶解消散。

    与聚拢融合的慢速度相比，他溶解消散的速度要快了很多。眼瞅着自己最亲密的朋友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溶解、消失，娇娇再也坚持不住推开了大吉，冲了出去，试图抱住他，不让他离去。

    她的速度终究慢了一步，她抱住那发光的布鲁时，对方已经迅速地消失在空气中了，只留下双手空空的她失魂落魄地向四周张望，激动地一声连着一声地呼唤起他的名字。

    陆一久默默地垂下了双眼，不愿意面对这一现实。大吉和娇娇相互簇拥着，彼此舔舐着对方的痛苦。顿宝虽然一知半解，却是个有同理心的幼崽，他独自一个安安静静地待着不给大人们添乱。

    眼瞅着这帮家伙沉浸在集体哀伤中，克莱其顿出言破了这种氛围：“我你们就真的确定他已经死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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