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徬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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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渊探长迟到了。

    日上三竿才从大门进到署里。

    所有人都看着文渊探长笑眯眯地走错了几次位置,暗暗同情探长一定是压力太大了。

    这陈家灭门案,真是要把局子里的人给逼疯。每个人都被逼着把金陵镇常住人口的档案细细恶补了一番。按局长吴国强的意思,在找到凶手以前,人人都有可能是凶手。

    开什么玩笑!金陵镇可足足有一千多人啊。

    陆一鸣借着大家的眼神试了几次才找着文渊的位置,舒了口气坐下来。

    今天他早就醒了,只是不知道东区警署在哪里,一路问一路赶,中间还去错了南区警署,闹了笑话。

    文渊桌上整整齐齐的摆放着文具和一些笔记本,东西不多。随手翻了翻那些笔记本,作为门外汉实在是看不懂。

    瞧见几个同事从档案室出来,便借着进档案室去找资料的机会,偷偷找到十一年前三月的卷宗,找了半天,果然找到一份【李飞云妻儿枪杀案】的卷宗。略翻了下,十一年前,李飞云办案得罪了地头蛇,妻儿惨死,最终亲手击毙凶手。竟然和昨天的梦境相吻和。

    他暗暗吃惊,不动声色地把卷宗塞回去。回头把陈家灭门案的卷宗调了出来。

    其实昨天他有试着向李飞云告假,破案一事恐不能胜任云云。直接就被了枪。

    李飞云训道:“妈|的,早不告晚不告,这个时候你告假,你要死?眼下,不仅是署里需要你,更是那五十多口冤魂需要你。你以前,不是过什么‘要留正气满乾坤’吗?现在你的正气死光了?那个志气满满的文渊探长哪去了!”

    把陆一鸣训得颇是羞愧,心:哎,我也不晓得他哪去了啊。

    转念,对,他现在是文渊。既然暂时用着这副皮囊,也只能硬着头皮把工作之事过过手。至少,得尽点力,不然确实是对不起这副皮囊的主人。

    把卷宗熟悉下来,陆一鸣脑中仍是一片乱麻。

    让他破案,就好比让个脚姑娘马吊,连马蹬子都踩不上。更像是瞎子看书学理发——找不着章法。

    这时警署来人了。

    一进门所有人都暗抽口冷气。

    这人穿着格子西装,油头蹭亮,斯文白净,金丝眼镜也掩不住他眸中流露出的浪荡气息。

    赫然正是陈家唯一的活口,陈谨之。

    陈谨之显然是见过文渊的,径直走到他前面,问也不问便在前面的椅子坐下,慢条斯理地问道:“上次文探长过,等查出了凶手,便可以将我们陈家的财物一一归还。现在,可有头绪?”

    陆一鸣学着文渊的样子,淡淡地道:“没有。”

    陈谨之鼻间发出嗤讽的笑声,“这县城的办事效率,可比我们京城的差远了。”话罢,从怀里扔出一本册子,扔在桌上,“诺,这是探长上次让我弄的当货清单。呵,八折赎回,我可亏大发了。”

    原来陈谨之那个清单是文渊授意的?陆一鸣不动声色地拿起清单,略翻了翻。

    陈谨之却向他伸出了一只手。

    “?”陆一鸣一怔。

    “探长,做人要有信誉啊。你上次过,我给你当货清单,你就给我陈府财物清单作交换。对吧?”陈谨之笑吟吟地道,“我离开家里久了,有什么东西,我也得先理清楚不是?”

    陆一鸣想起昨天在席上认识到的人,记录员好像是……姓张,叫起来:“张?”

    有人应声抬起头。

    陆一鸣朝他挥挥手,“陈府财物清单你那儿有吧?多抄一份给他。”

    张:“前几天你已经叫我抄好了呀。”直接丢过来一本册子。

    陆一鸣接住。

    陈谨之迫不及待伸手的样子让他忍不住想逗弄,故意把册子拿到陈谨之手伸不着的地方,翻了翻,漫不经心,“你爹死了,你好像不难过?”

    陈谨之笑了:“人嘛,固有一死。早一天死,和晚一天死,有什么差别?人活着,不一定比死了更快活。”

    这歪理得陆一鸣也是服了,“你们陈家,有没有什么仇家?”

    “就算是有,我又怎么会晓得?”陈谨之施施然,浑然不在意,“我十二三岁就离家在外,寄住在京城的姑姑家,老头子每个月寄钱都是寄给姑姑,连信都不给我写的。”

    陆一鸣也没想到陈谨之跟家里关系这么差,连声爹都不愿意叫,“你……上一次回家是什么时候?”

    陈谨之翻起眼睛想了一会儿,“兴许是两年前吧。我也不记得了。”

    发走陈谨之,陆一鸣借着去金陵镇找线索的机会,又跑回家一趟。

    陈姐不在家,只有金叵罗在劈柴。

    “阿金,”陆一鸣冲金叵罗笑笑,“那个,你家少爷醒了没有?”

    阿金面无表情地指了下卧房。

    陆一鸣奔过去推开门,看到自己的皮囊正裹着被子坐在床上喝着一碗汤。这场景真是不出的怪异。

    听到门开,那人抬起头看向这头,怔了怔。

    “你醒了?”陆一鸣咧着嘴上前,压低声音,“你……是不是文渊探长?”

    那人歪着脑袋,似乎在思索什么,摇了摇头。

    “那你是谁?”陆一鸣大惊失色,刚刚升起的希望瞬间跌落谷底。

    那人听不懂似的,一声不吭,一直不住地摇头。仿佛个受惊的孩子,躲进了床角蜷成一团簌簌发抖。

    这时陈姐抱着不知一盅药汤走了进来,见到来客,不由放下药汤诉起了苦:“哎呀,文探长,自从我家少爷今早醒过来,就一直是这副样子,大夫是吓傻了!这可怎么办呀。”

    陆一鸣万万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心情差到了极点,“那,那他有没有过什么?”

    “人都不会话了,还能什么!”陈姐抹了把眼泪,“这倒底是怎么了呀。”

    陆一鸣听不进陈姐哭哭啼啼了些什么,只觉得天旋地转,一阵阵眩晕。这房间里的一切事物,包括茶几,杯子,床架……仿佛都瞬间浮空而起,绕着他,走马灯似地跑。

    半晌,他才缓过神来,抬头,自己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了院子。

    阿金正专心致志埋头劈柴。像是完全没察觉到他一步步走近。

    陆一鸣习惯性地伸手插|进他柔软的头发里揉了揉。

    阿金抬起头,冷冷的眼睛从下往上扫过来。

    目光像天生带着寒气的冰刃。

    陆一鸣讪讪地把手缩了回来,“啊,不好意思。”,一不心就……

    心中涌上一股莫名的凄凉,默默地走出了大门。

    走了几步,回头,却发现阿金也正扭头看过来,似乎还咧嘴笑了一下。

    但只是一瞬间,他便回过头去继续劈柴了。

    兴许是错觉吧?

    这臭道士着实可恶!

    陆一鸣坐到路边的酒铺子里一个人喝闷酒。这里的酒,便宜,几个铜元就可以喝一大壶。

    他在警署也查过莫老道的资料,完全没有记录在案。

    竟不知此人何方人士,何许人也。只听此人神出鬼没,古道热肠,经常助人除妖平患。

    呸!古道热肠,什么鬼玩意儿。

    几盏黄梁下肚,他只觉得肚中的火气烧在了一处,仿佛一开口就能吐出一团火来。

    冷不防旁边响起一个清莺出谷般的声音:

    “下雨了,梦,把伞拿出来。”

    陆一鸣一怔。

    这个声音,他纵是喝得再醉,也听得出,忘不掉。

    赶紧低下头,把脸埋在臂弯里,生怕被人发现。过了会儿才想起来,他现在又不是陆一鸣,有什么好怕的?

    等脚步声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远了,他才鼓起勇气,睁着醉眼努力朝着脚步声消失的方向望去。雨帘重重,早把人隔成了淡影。

    作者有话要:  目前正在修文

    过几天修完再一起把新版放上来,估计会有些不大一样,欢迎大家提出意见

    不好意思,交待一下白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