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惊喜
自从来到天云村,陈云旗便有了许多从未有过的经历,例如做各种各样的农活、帮别人缝针、调节老师和村民之间的纠纷等等,诸如此类,于他都是非同寻常的人生历练。很多时候他都庆幸自己当初心血来潮的决定,若非如此,人生岂不就错失了太多体验。
但这些他不愿错过的体验里,并不包括跟两个大龄青少年躲在屋里看A片,被突然而至的女老师遇个正着。那一刻他甚至觉得,这跟去嫖娼还没来得及脱裤子,就被扫黄非的警察破门而入的情况如出一辙。
陈云旗对自我要求严苛,无论人前还是人后他一向言行有适举措得体。他虽不敢自诩是什么冰清玉洁品行高尚的正人君子,也不否认自己同样有着七情六欲,但他耻于将这些欲望摆在台面上,也不肯毫无节制地满足自己,一贯的处理方就是压抑。坦坦荡荡如他,却丝毫不明白眼下自己为什么会跟唐俞韬和李辉一样,面对突然推门而入的宋菲菲,脸上写满了做贼心虚。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三人谁也没想起要去关闭播放器。一时间大家相对无言,屋里落针可闻。电脑屏幕中“神奇四侠”仍在酣战,不断传出的叫喊和污言秽语使得屋里的气氛十分诡异...四个人八只眼,就这么你看我我看你,半晌,李辉才喃喃道:“真是神他妈惊喜啊...”
要知道为了这个惊喜,宋菲菲紧赶慢赶,比原计划提前了三个时到达。谁知道她兴冲冲地进了门,看到的却是这种场面,喜没有,惊倒是惊了个彻底。
李辉还想解释几句,又看见被自己随手扔在地上那一团团先前吃泡面擦嘴用的纸巾,顿时感觉百口莫辩,把到嘴边的话又生生吞了回去。
一场尴尬的会面,以李辉直接合上了电脑而告终。唐俞韬新内/裤的增益效果也消失了,他呆坐在凳子上,直到被李辉狠狠掐了一把才回过神,赶紧起身去接宋菲菲的背包。陈云旗也站起身把凳子让给宋菲菲,不知所措地站在一边。
宋菲菲坐下后定了定神色,装作什么都不曾看到的样子:“累死了累死了,肚子好饿,有什么吃的吗?”
她爬了一下午山还没吃晚饭,这会儿早过了吃饭的时间,现在再去老乡家就是给人家添麻烦。闻言唐俞韬赶忙把桌上杂七杂八的东西连同电脑一股脑扔在床垫上,撕了张纸巾擦擦桌子,提来热水给宋菲菲泡了一碗面。
宋菲菲能在这大山上待五个多月,足以见得也是个不拘节的爽朗姑娘,她比唐俞韬一届,是唐俞韬的师妹。好歹是新时代的女性,对男人的那点事也见怪不怪了。毕竟是三个血气方刚的大男人,整日待在这深山老林里苦行僧一般禁欲,难免有需要疏解的时候,可以理解。
只是这种事还要三个人一起,未免也太匪夷所思了...宋菲菲暗自感叹着,这三个人还真是感情好得令人发指啊。
等面泡好的功夫,唐俞韬向宋菲菲介绍了陈云旗,过招呼后她仔细盯着陈云旗看了半天,难以置信地:“唐俞韬,你怎么会有长得这么帅的朋友的?”
唐俞韬闻言不满道:“物以类聚懂不懂?”他见陈云旗被盯得表情都不自然了,便警觉地对宋菲菲:“快别看了!帅也没有用,他不喜欢女人!”
陈云旗哭笑不得,也没辩解。宋菲菲瞪大眼睛惊叹道:“果然十帅九gay啊!”
面泡好了,宋菲菲一边吃,一边问起了孩子们的近况。唐俞韬立刻坐直腰板向她汇报起来。
陈云旗在一旁听着,习惯性地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咬在嘴里,突然意识到屋子里有女孩在,随即又把烟取下来攥在手里。宋菲菲瞥见了,吞下最后一口面条,擦了擦嘴,手往陈云旗面前一伸:“给我来一根。”
陈云旗没料到她也吸烟,愣了一下,才赶紧从烟盒里抽出一根放在她手心,又替她点着,看她熟练地吸了几口之后,才放心地给自己也点了一根。
唐俞韬事无巨细地汇报着,当到黄业林家的情况时,宋菲菲听得目瞪口呆,长长一段烟灰落下去了也没发觉。
唐俞韬把泡面桶往她面前推了推,示意她把烟灰往里弹,然后:“大概就是这些情况了,黄有正失踪的事很蹊跷,旗跟我算抽空去查一查。还有就是你走之后,盛老师又跟我们闹了几次,李辉跟他算是彻底撕破脸了。”
提起上一次跟盛老师发生冲突的事,仿佛又勾起了李辉不愉快的回忆,他黑着脸声:“哼,上次要不是因为某个人烂好人,我非得把他残了拖到教育局去,让所有人都看清他的嘴脸!”
这烂好人指的是谁不用宋菲菲也能猜到,她知道李辉冲动易怒的性格,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唐俞韬剜了李辉一眼,对宋菲菲:“好了,不这些了。你吧,在北京怎么样,工作顺利吗?”
宋菲菲把烟头熄灭,笑着:“还行吧,就是对气候不太适应,北京实在太干燥了,雾霾严重,害得我皮肤都变差了。工作倒是很顺利,毕竟跟专业对口。目前手上有好几个大项目,我的团队正急缺人。”
最后一句时,她似有深意地望着唐俞韬。唐俞韬闻言面色一沉,坐在那里垂首不语,顿时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有些奇怪。
唐俞韬的反应似在宋菲菲意料之中,她拢了拢披散的长发,叹了口气:“你还是不想跟我一起走吗?”
听到宋菲菲最后那句质问,陈云旗突然对她和唐俞韬之间的纠葛明白了几分。
“你到底跟不跟我一起走。”
这句话对他来实在太熟悉了。
世人之所以会为情所困,大抵皆是因为求而不得舍而不能吧。
唐俞韬早料到久别重逢的喜悦过后避无可避地会有一场争执,只是没想会这么快,还没来得及喜悦就迎来了剑拔弩张针锋相对的局面。他语气生硬地:“我不想聊这个话题。”
宋菲菲似乎被激怒了,无视陈云旗和李辉还在一旁看着,气势汹汹地对他:“今天你不想聊也得聊,这一次无论如何都要清楚,你别想再逃避!”
这个场面陈云旗也经历过,不仅经历过,还经历过很多次。他一时陷在了回忆里,突然被李辉一把拉起来推着往外走,“走走走,别让三三等久了。”
陈云旗闻言一头雾水,“啊?”
李辉一边推他一边朝他使劲挤眼睛,“你不是约了三三嘛,快走啊!”
陈云旗终于反应过来,“哦,是...那个,我们先走了。”
宋菲菲没好气地对李辉:“陈老师约了三三,你跟着去做什么电灯泡?”
李辉顿住脚步愣在原地,挠着头想了半天措辞,然后指着门外:“过节,我要去赏月。”
宋菲菲绷不住笑出了声。陈云旗刚拉开门,唐俞韬突然喊住他,黑着一张脸:“那个...宋菲菲今晚住你房间。”
陈云旗“哦”了一声,紧接着唐俞韬又不耐烦地催促道:“要走快走,把门关上,冷!”
被撵出门的两个人站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各有心事地你看我我看你。陈云旗想的是,我今晚该去哪?李辉想的却是,得,那货的新内/裤白穿了。
半晌,李辉先开了口,“要不你就去三三家睡吧,我可以去李汉强家对付一晚。看这形势估计今晚是一场恶战,我们还是躲远点,免得被殃及池鱼。”
陈云旗自己要抽根烟,还要回屋去取牙刷毛巾,让李辉先走。看着他裹紧外衣缩着脖子一路跑着消失在远处,陈云旗才绕到教室侧面,顺着梯子爬上了屋顶。
屋顶正中的水泥墩上竖着一面很的国旗,旗杆被风吹的左摇右晃,旗子猎猎作响。每个周一唐俞韬都会带着学生们在这里举行升旗仪式,平时也有孩子偷偷爬上来玩。屋顶上碎石子和粉笔头散落一地,四处画得乱七八糟。
陈云旗捡了块纸皮在屋檐边坐下来,垂下一条腿轻轻晃荡着。他摸出烟盒看了看,里面只剩下三支烟。屋顶风大,他瑟缩着抽出一根点着。不远处的三三家屋里没有亮光,算算时间,这个点他应该已经睡了。
寒夜漫漫,陈云旗望着那屋子在黑夜里模糊的轮廓,一时间思绪纷飞,黯然神伤。
劳动了一天的三三疲惫地躺在床上。最近他的睡眠变得很差,无论白天有多累,夜晚总是难以入睡。他心里憋得慌,索性起身披着衣服轻手轻脚出了门到院子里透气。
他抬头望向学校的方向,忽然惊讶地发现,那屋顶上似有一点光亮,正在黑夜里忽明忽灭。
三三立刻想到那是陈云旗在抽烟。
夜幕中陈云旗夹着香烟的手指,含着烟雾的双唇,略显清冷的身影,瞬间就在他脑中形成了一幅画面。他在冷风中痴迷地盯着那光点,心中感到既甜蜜又痛苦,甘之如饴地偷窥着自己不为人知的隐秘。
三三不懂什么是圣诞节,那天在别人家遇到李军,他破天荒地主动找李军聊天,假装不经意地向他问起。李军在外面混的久了,什么都知道一点,他告诉三三这是个国外的节日,这一天亲戚朋友情侣之间都会互相送礼物。
三三拿不出什么像样的礼物,也没有钱去买。可即便有又能怎么样,他连自己究竟想怎么样都弄不清楚,又该用什么样的身份给陈云旗送礼物呢。
那闪烁的亮点过了很久才暗下去,三三的心里隐隐作痛,他猜不到陈云旗为什么要在屋顶待那么久。天那么冷,他那双修长好看的手都冻僵了吧。
直等那光点再也没有重新亮起,三三才怅然若失地回了屋。
陈云旗的三支烟都抽完了。他冷得浑身颤,发愁今晚该何去何从。三三家他不好意思去,李老七家只有三娘一个人在也不方便。
思虑间忽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转头一看,宋菲菲不知什么时候爬上了屋顶,正径直向他走来。陈云旗往旁边挪了挪让出一半纸皮,她便在一旁坐了下来。
宋菲菲的个子很,目测也就是一米六左右的样子。她的五官不算漂亮但很精致,留着少女感十足的齐刘海,穿粉色的羽绒服和卡其色裤子,手表和耳饰都是低调简约的款式,十分素雅清爽,气质一如南方姑娘特有的家碧玉。
陈云旗拿起烟盒朝她晃了晃,:“没了。”
宋菲菲摆摆手示意不要紧,接着从口袋中掏出了一盒女士烟递向他:“我有,你还要吗?”
陈云旗是抽不惯女士烟的,但这会儿也顾不上不挑了,伸手抽出一根。
两人借抽烟掩饰着尴尬的气氛,良久,宋菲菲才开口:“陈老师,你跟三三?”
陈云旗实在不想聊这个话题,便冷漠地敷衍道:“没有的事。”
宋菲菲听出他语气中的不悦,努了努嘴,没再问下去。
陈云旗见她识趣地不话了,反倒有些过意不去,于是又主动开口道:“唐俞韬心里有你,就是嘴硬不肯承认而已。”
闻言宋菲菲自嘲地笑了笑。她望着远处思虑片刻后,向陈云旗讲起了她跟唐俞韬的往事。
宋菲菲的老家在南方也属于一线城市,可她却选择做一个北漂,其中大部分原因在于她就职的公司是行业内的佼佼者,不仅待遇优厚,还有着广阔的发展空间。
半年前代表公司来天云学献爱心的队伍中,有好几个高层领导,他们对负责接待工作的宋菲菲很有好感。这个八面玲珑的姑娘不仅把活动安排跟进地十分到位,在面对随行的媒体采访时她沉稳干练,气场十足,那股桀骜不驯的生猛劲和身体里蕴藏着的蓬勃野心,成功给领导留下了深刻印象,毫不犹豫地向她抛出了橄榄枝。
那是多少同学都梦寐以求的就业机会,因此即便工作地点离家千里,她也没有过半点犹豫。她还借着机会向领导举荐了自己的师兄,但领导对她这个吊儿郎当的师兄并不看好,只让唐俞韬把简历发给公司人事部门,看过后再酌情安排。
宋菲菲抱着对未来的憧憬,满心欢喜地告诉了唐俞韬,自觉为他铺就了走向成功的道路而沾沾自喜,谁知唐俞韬得知后大发脾气,责备她擅作主张。以她对唐俞韬的了解,他若不肯,便是无论如何也不动的。唐俞韬向来自恃清高自命不凡,什么高薪,什么前程,什么精英白领的人生,他统统不为所动。
他们俩从大学开始就一直不清不楚地暧昧着,该做不该做的都做过了。唐俞韬自诩是浪子,不愿意受缚于固定的关系,他虽然长相一般,一只眼睛还有残疾,但委实腹有乾坤才华横溢,又风流佻达,一张嘴很会讨人欢心,倒惹得不少女孩子为他倾慕,身边莺莺燕燕不曾间断。宋菲菲看在眼里心有不甘,但心高气傲的她不肯就此妥协失了主动。
唐俞韬要上山,宋菲菲终究还是放不下也跟着来了。她的执着动了唐俞韬,上山后两人的关系越来越亲密,可始终不明朗,只因谁也不肯先捅破那层纸。
上一次分别时因为工作的事情不欢而散,但兜兜转转这么多年,宋菲菲在唐俞韬心中的分量已经无人能比,哪是断就能轻易断掉的,分开没多久,又相思成疾。
分开的日子里,谁都没有再主动提起将来。但时间不等人,宋菲菲早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不能再一直耗下去。这次来,她是狠心锉去了傲骨,不成功便成仁,如果唐俞韬还是不肯给他们彼此一个法,她便决心就此放弃。
陈云旗听着她的故事,再次想起了于松。这些年,他和于松虽不似唐俞韬和宋菲菲那样郎有情妾有意,但从宋菲菲身上,他还是看到了于松的影子,他发觉自己从来没有去体会过于松的心情,这么多年里,于松也曾一度执着地守候,殊不知这是将自己的一番深情厚意付错了人。
终究他也放手了,哀莫大于心死,无人能敌时间的消磨。
陈云旗不知该如何安慰宋菲菲,起身扶了她一把:“不早了,回去睡吧。”
唐俞韬屋里已经熄了灯。宋菲菲望了一眼黑漆漆窗户,眼神黯淡下去。陈云旗把自己的脸盆和洗漱品从屋里端出来,把房间让给宋菲菲,然后敲开了唐俞韬的门。
唐俞韬明显没睡,衣服都还没脱。他开门先是装作被吵醒不耐烦的样子,继而发现门口只有陈云旗一个人,这才松懈下来,对端着脸盆的陈云旗:“你怎么没去三三家?”
陈云旗没回答,飞快进了屋一屁股坐在李辉的床上,搓着冻僵的双手:“我今晚在这睡。”
唐俞韬皱着眉有些不可思议地:“你要睡李辉的床?”
陈云旗冲手掌呵着气,头摇得像拨浪鼓,“不不不,我不睡他的床,”他指着唐俞韬的睡袋,“这个给我。”
唐俞韬闻言一把拉起睡袋,紧紧抱在怀里,一副坚决捍卫不容侵犯的模样紧张地:“想都别想,他那床单都两个月没换了!我就是再糙,也不会睡李辉的床!”
作者有话:
--- 最近家里事情有点多,没有存稿的我肝肠寸断,卡得一塌糊涂。接下来停更几天存存粮,最迟周三恢复日更! ps 之后再有一段起伏,陈老师跟三三就会开始发糖了,到时就可以放心食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