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狐狸
又乖又软的三三怀抱着羊,把头靠在陈云旗肩头。陈云旗轻抚着他的发顶借着酒劲:“三三,我想跟你在一起。”
三三闻言稍稍抬起头,猜不透陈云旗要什么,疑惑地望着他问:“我们现在就在一起呀。”
陈云旗握住他一只手,思忖了片刻,整理好语言:“我的是将来,以后。”
他的话音刚落,三三明亮的双眼便瞬间黯淡下去,他垂眸看着怀里的羊,过了很久才开口:“我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
温情的气氛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直以来萦绕在他们心头的忧愁和迷茫。
陈云旗的心沉了下去,他一直拖着没跟三三把话明,就是很怕见到他此刻的表情。
三三的脸上写满了失落和无奈。陈云旗的出现曾给他的生活重燃起一丝希望,可他们之间禁忌的感情又带给他巨大的心理负担。爱上一个与自己同性别的人是他始料未及的,这份爱对他来太沉重,沉重到颠覆了他对自己的认知。
他觉得自己是这样的卑微,是这山间的一片叶,一粒尘般的存在,他哪里敢奢望什么将来。不敢去想有朝一日他和陈云旗之间的事暴露了,他的父母会有多震惊,妈妈和晓燕会怎么想他。爸爸可能会暴跳如雷狠狠地他一顿,甚至可能会对陈云旗动手,把他赶出村子。
他不怕被被骂,却怕陈云旗受伤,怕眼睁睁失去陈云旗的痛苦,那感觉只是想一想都觉得撕心裂肺,无法承受。
陈云旗知道他在想什么,他自己又何尝不是。他也很怕,怕因为自己对这份感情的放纵而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怕三三受到伤害。无论发生什么,自己大不了一走了之,从此再无瓜葛,可三三呢?他能离开吗?
三三从没开口问过陈云旗的算,即便是他们之间变得亲密无间以后,也没有问过他什么时候会离开,懂事得让人心疼。
陈云旗知道他的根在这里,即便他狠心离开,跟着自己远走高飞,他的下半生都会无法安宁。他失去至亲至爱,失去那些陈云旗给不了也无法代替的东西,得不到谅解因而永远活在自责和内疚中,还能幸福快乐吗?答案也许不是肯定的,可让三三为了他做出这样的割舍,实在太过残忍。
他做不到不负责任不计后果地跟三三你跟我走吧,我们一起离开这。所有的语言都苍白无力,太难了,唐俞韬得对,这太难了,他只能把三三搂得再紧一些,哪怕明天他们就要分离,能再抱多一天,多一分,多一秒也好。
他把脸埋在三三胸口,喃喃道:“我的好三三,我真的好喜欢你…我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像中了邪。我都不知道我还是不是我…”
三三沉默不语,半晌陈云旗抬起头,眼睛有些红,他勉强地挤出笑脸:“不这些了,别胡思乱想早点休息吧。我也得走了,再不赶紧喂三三它就要饿死了。”
三三回过神来,拿出其余的豆奶粉,看陈云旗连着纸箱端起羊,把豆奶粉装进他的外衣口袋,又细心地替他拢了拢衣领,犹豫了一下,踮起脚蜻蜓点水般吻了一下他的唇。
陈云旗抱着羊空不出手来抱他,就这么俯身回吻了他一下,轻声对他:“我走啦。”
出了门,遇上三三爸刚送走客人,正从堂屋把一个瓷坛子往里搬。陈云旗搭了把手帮忙把坛子搬进去,好奇地问三三爸:“这是什么?真重。”
三三爸摸出烟给他和自己点上,指着坛子:“这叫杆杆酒,过几天家里要鼓鼓,到时候你也来尝尝。”
陈云旗听到“鼓鼓”觉得有些耳熟,继而想起是上回盛勤玉和李燕告诉他的“鬼”,那次他听得不明不白,于是又问:“鼓鼓到底是做什么?”
三三爸边抽烟边跟他解释起来,这下陈云旗总算明白了,原来“鼓鼓”是彝族人的“驱鬼”仪式,是一种古老的咒术。
鬼灵崇拜在彝族民间是一种普遍的宗教现象。彝族人凡遇家境不顺、收获欠丰、疾病缠身、出行不利、口舌不解、冤家械斗等情况,皆以为是神灵不佑、鬼怪为殃,需要请族中的“苏尼”②来家里举行咒鬼仪式,跳神驱鬼。
前段时间三三在山里遇到野猪袭击差点滚落山崖,三三爸妈认为这是被鬼缠身的不祥之兆,刚刚送走的便是前来商议驱鬼时间的“苏尼”。
三三爸完,才问起陈云旗怀里的羊怎么回事。三三把大概给他听,他听罢连连摇头表示这羊不可能养活。话虽如此,但他还是翻箱倒柜找出一个盛晓燕出生时用过的旧奶瓶给了陈云旗,让他回去喂羊用。
陈云旗回到学校,找出两条旧毛巾塞在纸箱里给羊保暖,然后冲好一瓶豆奶粉,蹲在纸箱边喂羊吃。羊先是用舌头舔了舔滴出来的奶汁,感觉口味不错,便赶紧一口咬住奶嘴,饿疯了一般拼命地吮吸起来。奶嘴孔太,羊喝不及,陈云旗起身想找剪刀把奶嘴口剪开让流速快一点。奶瓶一拿开,羊便急得两只前蹄扒住纸箱边缘不满地冲他叫,陈云旗只好一边剪一边安抚它:“乖三,别叫别叫,马上就好。”
孔变大了,一边吃一边洒,一番折腾后羊终于吃饱了,跪卧在纸箱里睡着了。陈云旗怕它夜里冻着,把毛巾盖在它身上,又拆了几个暖宝宝贴在纸箱内四周,安顿稳妥后,才洗漱睡下。
陈云旗有些累了,可熄了灯还没睡多久,羊又“咩咩”叫起来,他被惊醒后开手电一看,羊已经在在纸箱里站了起来,脑袋搭在纸箱边缘精神抖擞地看他。他心这不会是又饿了吧,于是起来把喝剩的豆奶又给它喂了一些,吃饱后羊便再次入睡了。
本以为这回可以安安稳稳睡觉了,哪知道一整夜里,每隔两个多时这羊就要醒来找奶吃。陈云旗睡得断断续续,后来索性就把纸箱靠在床头,把奶瓶放在枕边,一听见羊叫,灯也不用开,摸着奶瓶往床下一伸手,羊就摸索着吃上了。
第二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阳光充足晴空万里,陈云旗一早就抱着羊到操场上晒太阳。唐俞韬开门出来,看到他乌青的两只眼,目瞪口呆了半晌,惊讶地:“你怎么一副被狐狸精吸干了阳气的样子?你昨晚跟三三干嘛了?!”
只一天的功夫,羊便能站起来了,只是还不稳,走几步便跪倒在地上。陈云旗坐在石阶上看羊蹒跚学步,闻言看了唐俞韬一眼,皱眉道:“你思想能不能别这么龌龊?”
唐俞韬还以为他这算是承认了,赶紧坐到他旁边,猥琐至极地笑着问:“嘛处男,我还没听过两个男人怎么搞....哎哎哎,问你呢,爽不爽?”
他着就着整个身子都贴了过来,陈云旗十分嫌弃地推开他,冷着脸:“少听。”
唐俞韬“嘁”了一声,撇嘴道:“我这不是怕你是个生手想指导你一下,万一你把人家弄疼了难受了都不知道!多影响感情!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陈云旗有些哭笑不得,揉了揉眉心疲惫地:“真是劳您费心了,”他指着地上的羊,“报告科长,昨晚我回学校睡的,一整夜除了奶孩子,什么也没做。”
唐俞韬一头雾水:“科长什么鬼?”
陈云旗故意逗他,见他上钩便笑着:“你啊,天云村闲事科科长,我给你封的官。”
唐俞韬还没反应过来,陈云旗站起身拍了拍裤子又:“爱卿快领旨跪安吧,朕这只匈奴进贡的神兽饿了,朕要带它回去用膳了。”
罢抱起羊装进纸箱回屋了。
唐俞韬愣在原地,过了好久才惊觉自己被戏弄了,忿忿不平地“呸”了一声,心这陈云旗平时不声不响装得人五人六的,使起坏倒还挺溜的啊!
羊一次吃的不多,一包豆奶可以喝一天。这几天他一放学就带着羊到三三家去烤火,一坐就是一晚上。
羊在火塘边暖暖和和地睡着,陈云旗盘腿坐在草席上,一手插在衣服口袋里,一手夹着烟跟三三爸聊天。三三坐在一边,借着陈云旗的身体挡住爸爸的视线,偷偷把手伸进他口袋,握住了他的手指。
陈云旗顿时有些紧张起来。
三三爸在斜对面毫不知情地高谈阔论着,时不时还要跟陈云旗碰碰杯,陈云旗一脸的镇定,用一只手又着夹烟又着端杯,仰头喝酒的时候眼睛被烟雾熏得直流眼泪。
手指间微微出了汗,十指毫无章法的交叠着,指间相触的时候仿佛有一股电流迅速通过,让人心慌且亢奋。过了一会儿,三三松开了他的指,伸出一根指头钻进他蜷着的手掌,指甲的边缘来回划过肌肤,撩拨得陈云旗掌心痒痒的。
他放下酒杯偷偷瞥三三,三三另一只手肘支在膝头,撑着下颌,歪着头假装若无其事的样子,一脸认真地在听他爸爸讲话。
三三这般调皮狡黠的样子实在讨人喜欢,陈云旗有点想笑,脸上却崩得不动声色。心我倒想要你这孩还能作出什么妖来。
三三妈端着一碗油炸花生进来了,三三闪电般收回了手,接过花生转身从陈云旗的背后递给他爸下酒。
这动作实在叫人起疑,他原本可以从陈云旗面前递过去,或者让陈云旗帮忙递一下也可以,可他偏偏要探着身子从他背后递,离得远了够不着,整个人都快斜着倒在地上了。
往回坐的时候他身子不稳,一手扶住了陈云旗的肩膀,脸蹭着他后脑,顺势就吻着了他耳朵。
陈云旗只觉耳边被喷了一口热气,温软的唇点在耳垂,只一下下就离开了。他的理智在一刹那崩断了,一股热流从尾椎升到头顶,酥麻地全身都要瘫软了。
三三好整以暇地坐回去,捡起一根柴拨了拨炭火。自己的动作惹得陈云旗一脸憋坏了的样子,他看在眼里心里乐开了花。
撩拨一本正经的陈老师真是太有趣了!
想着想着嘴角都要忍不住扬起来了。
三三爸沉浸在滔滔不绝的演讲中,还好什么都没察觉,他见炭烧得差不多了,便叫三三再去拿一些来。
三三应声站起来往院里走,也没手电,端着竹箕来到猪圈旁一间堆放农具木柴的屋,推开门进去拿起挂在墙上的一副手套戴上,弯下腰借着月光往竹箕里捡木炭。
刚装满一半,身后突然有人委身钻了进来,“砰”一声带上了门。太突然了,微弱的月光倏然消失,屋里变得漆黑一片,三三吓得刚直起身要回头查看,就被一个熟悉的怀抱紧紧地箍住了。
陈云旗火热的鼻息喷在他耳边。
“同学啊,你究竟想干什么?”
他语气十分凶恶,却又低沉而富有磁性,一边一边温柔地轻咬着三三耳垂,每一个字都是从牙缝里挤出的。
他像是有些受不了了,从耳垂一路啃咬到了后颈,内心拼命克制和隐忍着无处发泄的欲/火。
三三这子实在太可恨了!分明是只温柔的绵羊,却偏要做些狐狸精的事!他心里恨不得想狠狠咬三三一口,以泄心头之恨,手和嘴的动作却轻的不能再轻,仿佛一不心,就会把人折断了含化了。
三三后背靠在陈云旗怀里,一动不敢动。屋里地方本就,又堆满了东西,脚边没有一点多余的空间,再挪一点都要无立足之地了。眼下他只有向后靠着才能稳住身子,身上被陈云旗咬着的地方像有无数蚂蚁爬过,酥麻难耐。黑暗中他本能地闭上了眼,急促地喘息着。
陈云旗太高,在这屋里站都站不直,他弓着腰猛地把三三翻过身来,半蹲下用结实的双臂将三三端着抱了起来,顺势让三三的双腿缠上了自己的腰。
三三个子,这下总算跟他平视了。可惜谁也看不见谁,只能凭着气息找寻着,磕磕碰碰地接着吻。
三三还戴着沾满了碳灰的手套,也不敢碰陈云旗,只好举着双手努力保持着上身的平衡。陈云旗稳稳地抱着他,一点都没有晃动。
“谁教你的?嗯?”陈云旗喘着粗气,抱着人摸索着往前挪了一点,把三三放在了一堆高摞的柴禾上,空出的双手从三三上衣下摆伸了进去,揉捏着三三柔滑的腰肢。
“啊,谁教你的?”陈云旗一遍一遍地问,“好好的绵羊不做,要做个狐狸,哪个老师教的?我给你补课的时候可没有教过这些啊。”
三三根本无力回答他的问题,浑身都散了架,腰被捏着麻得失去了知觉。周围漆黑一片,失去了视觉的他们将所有的感知力都放在了身体上,触碰的感觉被无限放大,每一下都是要命的快感。
三三觉得自己要爆炸了,他忍不住想要哀求陈云旗,要么救救他,要么杀了他吧。
“哥...哥...我错了...”三三声哀求着,“不要...停...再不回去爸爸要来找了...”
陈云旗的手已经滑到了他的腹,在他结实的腹肌上揉搓着,三三/硬/得受不了,缠在陈云旗腰上的双腿越夹越紧。
三三的话让陈云旗稍稍恢复了理智,他终于像是结束了惩罚,一边吻着三三一边松了手,把人抱下柴堆心翼翼放在地面上,俯身在他耳边:“再调皮就收拾你,记住了吗?”
罢退后两步反手推开了屋门。
洁白的月光再一次照进屋,陈云旗看见了三三通红的脸颊,正衣衫不整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被欺负地楚楚可怜。他心头一软,心自己刚才是不是太凶了些吓着三三了,顿时有些内疚,于是又把他再次搂进怀里安抚了几下,温柔地:“不是真的生你气啊,别怕。”
陈云旗是借口上厕所出来的,已经过了好久,不好再多停留了,他替三三理了理衣服,摘掉他的手套自己戴上,重新把散落的木炭捡回簸箕里,一手端着,一手牵着他出了屋门。
回到屋里,火塘里的炭火已经烧尽了,三三妈接过簸箕赶紧往里添炭,奇怪地问道:“咋去了这么久哦?我刚要去找你们。”
陈云旗顿觉一身冷汗,幸好有惊无险,他重新坐回草席上,端起酒喝了一口,定了定神,刚要解释,三三爸突然瞪大眼睛盯着陈云旗:“陈老师,你脸上咋搞的嘛?咋黑逑了这么大一块哦!”
三三妈一瞧,可不是么!何止黑了一块,看起来怎么还像个掌印,五指分明呢!
一定时刚才三三的手套蹭到自己脸上了。三三心虚地低着头不话,陈云旗尴尬地笑了笑,摸着脸颊:“那个...刚才不心把放炭的屋子当成茅厕了,突然进去吓着三三了,挨了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