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  他们一行五人约在学校门口碰面。

    宋轩照例是没有睡好的，昨晚他冲了凉水澡暂时把火消下去，但躺到床上后,  即便闭上眼让自己酝酿睡意,  依旧无法强压躁动。

    手背、手指，依稀之间似乎仍有痒意缠绕,  他的每一寸肌肤和指关节的感官都失了灵，向他的大脑传递一个假象——陈奥文的手仍然抓着他的。

    这种感觉随着他翻来覆去,  直到天都快亮了，宋轩才扛不住睡意闭上了眼，不过没睡几个时就被闹钟叫起。

    现在站在学校门口，宋轩在等罗子阳的过程中已经了两个哈欠。

    江兮清看他，问道：“你昨天干嘛去了？睡很晚吗？”

    “没有啊,  没干什么……”宋轩着瞥了眼一旁的陈奥文,  见对方没有往这里看,  表情才变得自然一些继续道，“是集合得太早了。”

    江兮清：“可是现在是中午诶……”

    宋轩：“……是我起太早了。”

    没多久，罗子阳背着包到达,  五人汇合后收了临时话题，一起往森林里走去。

    这片森林归他们学校所有,  算起占地面积时属于校园的一部分,  但实际上的地理位置距离平时上课和住宿的三大校区有些远，并不是紧挨着的。

    从学校大门出发,  穿过两条马路后踏上一片青草地,  这里才算是森林的入口，径的两侧有杉树矗立成林，雀鸟莺啼、清香四溢,  刹那间宋轩有一种他们到了一处大山里郊游的错觉。

    不过这里并不是山，虽然路径蜿蜒曲折，但地势平坦，刚沿着路走了几步，宋轩就看到了不远处的别墅掩在林间，是他们这次的目的地。

    谭敏走在最前面，手里举着Go  Pro在拍摄，她同样看到了别墅，往那边指了一下，对身后的人：“应该就是那个了。”

    走过搭在草丛上方的木栈道，到了别墅门前，谭敏往密码锁上输入早上刚收到的四位密码，大门应声而开，剩下四人一一步入。

    建在森林里的别墅，要面积多大也并不是很大，上下共有两层，楼上是卧室，楼下则是客厅、餐厅和厨房，够他们五人随意玩耍，但要是想一次挤入十几人那是不太行的。

    把随身带的背包搁下后，便先围着长餐桌坐了下来，罗子阳往厨房转了一圈，问谭敏：“厨房冰箱里没东西，我们在这里晚餐吃什么？不会是自己做吧？”

    谭敏：“不会，哪有出来玩还自己做的？我订了披萨，他们等会儿就会送过来，下午吃吃喝喝，到了晚上应该不会饿了。”

    罗子阳：“哪家披萨店啊？”

    谭敏：“学校C3楼前那家披萨店。”

    罗子阳：“噢那家可以，味道挺好的。”

    现在是上午十二点半，他们吃了早午餐来的，都不饿。

    宋轩在桌上趴了会儿，听完食物的外送情况后问道：“那我们现在干什么？”

    这别墅的二日使用券虽然价值很高，但到底也不过是给他们提供了一个聚会玩耍的地方而已，粗略一看，屋内部没有太多娱乐设施，具体要做些什么才不会让这段时间太过无聊，还得他们自己安排。

    谭敏在思考，陈奥文却已经站在客厅正中的电视机前研究了一会儿，听到宋轩的问题后立刻回答道：“这里可以玩游戏。”

    四人便纷纷聚到电视机柜前。

    拉开这里的抽屉，内里倒是放了很多玩乐设备。VR眼镜、麦克风，还有游戏机手柄都在里面。

    宋轩和陈奥文租的房子里只是普通的电视机，后台没有游戏可选，而且他们平时不怎么开电视。

    看到这些东西后，宋轩翻了翻，挺期待：“开电视看看，有些什么游戏可以玩？”

    把游戏手柄拿了出来，宋轩绕过桌子，挨着陈奥文坐到了沙发上。

    谭敏依旧举着Go  Pro，在等电视开机的过程中，她仍然在拍摄，拍了会儿才想起什么，问陈奥文：“我现在拍的这个之后要剪vlog上传到网上，你介意吗？如果不想上镜的话，我拍的时候就尽量避开你。哎不过，其实严格来……上学期末的时候你就被我远远地拍过了。”

    指的是她在后台介绍新贝斯手时，陈奥文和宋轩一起下车的镜头。

    陈奥文不介意：“没关系，你拍吧。不过你会传到哪里？YouTube吗？”

    “不是。”谭敏点开APP，把上次的视频给陈奥文看了一眼，“这里。”

    陈奥文仔细看了手机上的视频和文字，了然地点头。

    而目睹了全过程的罗子阳突然开口，语气有点不乐意：“你怎么不问我介不介意？”

    谭敏：？？？

    谭敏莫名道：“我拍第一个视频的时候不就问过你？那么多视频，你都出现过多少回了？现在这个是要我给你出场费吗？”

    谭敏本身就喜欢用视频记录生活，后来似乎是在某一天整理拍摄素材时，突发奇想想要剪成vlog。剪的第一个视频以留学生涯为主题，宋轩、罗子阳和江兮清都早在那一支视频里被征求得到过拍摄同意。后来他们再有一起出行，被谭敏拍时早就见怪不怪，谭敏的一些粉丝早已经眼熟了他们三个。

    罗子阳：“……不是，我随口问的，我错了。”

    谭敏：“那以后还要问你吗？”

    罗子阳认怂认得快：“不问了，你随便拍。”

    宋轩听这两人的对话，憋着笑看电视屏幕，正好陈奥文的按键点在一个赛车游戏上，他拍着陈奥文的手臂让他停下：“这个就这个，玩玩看，好像挺好玩的。”

    点开游戏，正好有双人比拼模式，宋轩顺势把手柄递了过去：“陪我玩一局吧。”

    陈奥文低头看到手柄愣了一下才接过：“我来？”

    宋轩同样反应过来，他刚才完全没有考虑过同一空间里其他三个人的存在。

    有些尴尬地转过头，正想补一句“你们谁要玩吗？”，他们已经很上道地纷纷示意“你们请”。

    宋轩便又把手柄握回了自己手里。

    游戏准备阶段，两人要先选择地形，他们挑了默认的山谷地图。

    游戏开始后，两人同时操作，手指灵活地在手柄上操控赛道上代表着自己的那辆车，一开始还能并驾齐驱，但到了后来，山谷地势实在太险峻，有好几道连续出现的急转弯，宋轩在连续避开了前四个后，没有预见第五个，车冲出了跑道掉下山谷。

    宋轩的半侧画面变灰，陈奥文的半侧画面则在两分钟冲过终点后显示胜利。

    罗子阳：“可惜了，就差最后几百米。”

    宋轩玩游戏心态很平和，不急不躁：“是我反应慢了。”

    陈奥文：“你的反应已经很快了。这个地形的弯道确实太多了，我不过是因为上学期跟着导师做了车辆工程的自动转弯项目，才会对弯道敏感一些。”

    电视屏上的画面回到了选场地阶段，宋轩：“再选一个吧。”

    这次他们选择了城市地图。

    城市地图四横八纵，道路平直相对规律，需要玩家做出即时反应的，是路边随时会出现过马路的行人以及红绿灯。

    而这回，陈奥文则有些束手束脚，宋轩更有优势，他比陈奥文早了近五分钟冲过终点。

    玩了两局，这回宋轩又一次问身边的三人：“你们要不要玩？”

    两个女孩子没什么兴趣，罗子阳有些蠢蠢欲动，不过他提议道：“要不你们俩再来一局？决个胜负。”

    第三局，陈奥文选了雪地。

    很巧，随机到的时间正好是夜晚，车灯大开，有两道橘色的亮光照在面前的雪地上，能看到天上有纷纷扬扬落下的雪花。再远处，夜幕之上有一道道绚丽变幻的极光。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谭敏：“这场景做得也太好看了吧！”

    江兮清：“这个地图有点浪漫噢~”

    于是宋轩和陈奥文便在这梦幻又浪漫的场景中开始了比赛。

    因为是夜路，汽车远光灯就算再远，也完全无法和白天完全敞亮的场景相比。宋轩这回操作谨慎不少，而让他意外的是，陈奥文就在他右侧的赛道上，速度差不多和他持平，不落后也不赶超。

    几次有机会超过又落下后，宋轩问道：“你怎么不冲？”

    “这个场景很好看，在下雪。”陈奥文，“多和你一起开一会儿，就当是兜风了。”

    而宋轩听到陈奥文的法后，原本有机会超车的他也同样慢了下来。

    “有道理。”

    沙发旁——

    谭敏：？

    江兮清：？

    罗子阳：？？？

    一个游戏而已。

    为什么搞得好像你们真的在兜风？

    谭敏和江兮清对视一眼，谭敏做口型：“我早就和你过他们两个不对劲吧？”

    江兮清郑重点头，同样没发出声音回答道：“我现在信了。”

    又站了会儿，看着电视屏上两辆毫无竞速激情的汽车缠缠绵绵，谭敏觉得这根本就不是什么赛车画面，而是恩爱录像，她索然无味道：“我去楼上转一圈，拍一下房间的初始布局视频。”

    江兮清也看腻了：“我和你一起。”

    罗子阳倒是试图坚持了会儿，但谭敏刚走没多久，他也心思飘了，便跟着上了楼。

    等两辆车一前一后差了零点零一秒分别驶过终点线，宋轩放下手柄才发现，刚才在自己身边的三个人都跑了。

    一层只剩下他和陈奥文。

    陈奥文见四处无人倒是没有什么反应，拿起手边的遥控器问：“还玩这个吗？要不要看看别的游戏？”

    宋轩：“那看看别的吧。”

    退到游戏主界面，又往下翻了两页，陈奥文点进了一个VR体验游戏。

    陈奥文：“我记得有个VR眼镜？”

    “对，有的。”

    宋轩起身去柜子里翻出，递给陈奥文。

    这个VR游戏是3D建模的，画质有些粗糙，草地和山川的色调大块大块，都假的很，陈奥文站着左右看了看，觉得没什么意思，便摘了下来。

    他问宋轩：“你要试试看吗？”

    宋轩点头：“好啊。”

    他正要接过，和他面对面站着的陈奥文便直接拿着VR眼镜帮他戴上，双手分别从耳侧穿过，姿势很像拥抱。

    宋轩抬眼看向陈奥文，刚触到对方的眼眸还未多停留，他的视野便被VR眼镜里的画面取代。

    睁着眼睛呆愣了片刻，宋轩才反应过来，四处转头观察VR的世界，发现这里确实没什么可看的，刚准备摘下，陈奥文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我发现一个过山车模拟选项，你要试试吗？”

    宋轩很不以为然：“试试吧。”

    他以为会是和现在眼前的这个景象一样粗糙的画面。

    然而他应下后没过几秒，眼前世界转换，过山车的画面竟然超出他想象的逼真。

    坐山车应该是坐着去看的场景，但宋轩现在却是站着的，在他的视线里，过山车仍在向上攀爬，没到急速下落的阶段，宋轩却已经有些慌了。

    他伸出手想要抓点什么增强自己的安全感，但是摸了半天全是空气，他呼唤道：“等等！这个场景太真实了，陈奥文你在哪？你让我抓一下，我怕我等会儿腿软。”

    完后过了几秒，一双手臂才迟疑地伸到了宋轩的掌心下。

    “我在这里。”

    宋轩赶紧抓住，又抖抖索索顺着手臂摸到了手掌，牵住。

    “你刚刚在哪里？我没抓到你快吓死了。”

    不知道陈奥文在想什么，过了很久，宋轩眼里的画面已经在开始极速下落和拐弯了，陈奥文的声音才悠悠传来：“我在犹豫给你牵什么，我以为你不想牵我的手。”

    宋轩：“……”

    眼前的画面已经缓下来了，而且这不是真的过山车，宋轩的情绪逐渐平缓下来。

    他听到陈奥文的回答后紧了紧喉咙，双手握在对方的虎口处，然后缓缓道：“没有，什么想不想的，我们不是……昨天都牵过了吗？”

    听到这句，陈奥文的指腹才慢慢回托，覆了上来。

    “嗯，牵过了。”

    VR眼镜里过山车差不多结束了，门口处正好有门铃声传来，宋轩正好收回手，把眼镜摘下后到门边开门。

    是谭敏订的两盒披萨，还有三袋其他食和饮料。

    宋轩和陈奥文一起接过，把吃的放到了餐桌上，一一从袋子里摆出，楼上的三人许是听到了门铃声，没过多久就嘻嘻哈哈下了楼。

    谭敏手里拿了个眼罩：“刚刚在楼上发现了这个，要不等会儿玩摸五官猜人？”

    这个游戏顾名思义，就是一个人蒙上眼罩，摸且仅能摸剩余几人身上的一处地方，然后出对方的名字。

    这个游戏宋轩以前在留学生聚会时玩过，虽然规则听上去简单，但真正玩起来花样很多，而且多半是用来整蒙眼的人的。

    比如有一次是他蒙眼，被要求只能摸耳朵，他摸来摸去都是一个触感，只能瞎蒙；还有一次是罗子阳蒙眼，要他摸鼻子，结果第一轮他摸到了一只猫的爪子，吓得吱哇乱叫。

    对于这个游戏，在座的都表示同意，没人反对，谭敏便紧接着道：“我们四个以前聚会时玩过，都当过蒙眼的人，但陈奥文没有，所以我想要不等会儿陈奥文第一个试试？”

    “可以。”

    陈奥文没有意见。

    披萨和炸物作为快餐吃，并不值得五人端端正正坐在桌边以吃正餐的态度细细品尝，每人随便吃了点充饥后，便直接开始了游戏。

    谭敏：“第一轮……额摸手吧。”

    完了摸的东西，但其实还没想好要怎么整人，四人站着面面相觑。

    过了会儿，江兮清出主意——让陈奥文四轮都摸同一个人。

    这样的话，就算他真的发现摸起来的感觉没有变化，他也不敢笃定。

    罗子阳觉得很妙，然后提问：“谁来？”

    谭敏和江兮清同时看向宋轩。

    宋轩：？

    然后宋轩就被推到了陈奥文面前。

    陈奥文蒙着眼罩，只露出挺拔的鼻梁和形状漂亮的嘴唇，虽然眼睛被遮住，但宋轩能够猜到眼罩之下的那双眼是什么样子。

    他伸出右手，缓慢而迟疑地去碰对方的指尖，陈奥文感受到后摊开了掌心，指腹刚贴上宋轩的食指，陈奥文便笑着笃定道：“宋轩。”

    “噢对了。”谭敏让宋轩走了个来回，佯装是第二个人，“下一个！”

    应该是受到了惯性思维的影响，陈奥文一开始也以为自己面前的人是另外三个，所以一开始伸手时十分克制，显然是不想多碰的样子，但是后来不知怎么回事，他察觉到不对劲，大着胆子多贴了一会儿后，陈奥文竟然猜出了宋轩。

    同时还把眼罩摘下，看到宋轩后双眼弯起，目光灼灼。

    “看来没猜错。”

    谭敏和江兮清在身后发出一声“哎呦”长音。

    谭敏：“没意思，再来一局，换个东西摸。”

    陈奥文便又把眼罩给戴上了。

    宋轩一开始，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对。

    直到江兮清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顶假发，并逼近自己时，宋轩看着三个人阴恻恻的笑容，开始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

    宋轩比划——“你们要干嘛？”

    江兮清做口型——“给你戴。”

    宋轩情不自禁后退了一步，但容不得宋轩抗拒，罗子阳已经眼疾手快上前一步，和江兮清一起固定住宋轩。

    同时谭敏对陈奥文：“第二轮，摸头发。”

    陈奥文想得很天真，笑了声道：“那不是更简单吗？”

    另一边，宋轩已经被半强迫地戴上了长直发——这是今天江兮清的发型。

    认命般地由着江兮清给他梳理刘海，宋轩对身边的三人做了个鄙视的手势，翻着白眼微微摇头，谭敏和罗子阳在旁边则举着Go  Pro边拍边无声大笑。

    江兮清调整语气，尽量让自己听上去很平静，和宋轩一同靠近陈奥文，然后把垂到胸前的头发塞了过去。

    陈奥文慢慢伸出手。

    按理来，摸到长发，陈奥文应该很快就有答案了，不是谭敏就是江兮清。

    但此刻他站着，双眉微皱，鼻尖不经意地拱了拱，指尖倒是没怎么动。

    许久后，陈奥文迟疑道：“我觉得……还是宋轩。”

    屋里所有人：？？？

    陈奥文又一次摘下眼罩。

    应该是完全没有想到宋轩竟然是戴了假发，在陈奥文看清了眼前宋轩的样子后，整个人瞬间愣住，眼神发直，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

    宋轩把头发抓了下来，低头揉了揉自己的原生头发：“这又是怎么猜出来的？你的眼罩是不是透光？”

    可以看见陈奥文喉结滚动了两下。

    然后他才笑着道：“不透光。”

    “是我闻到了你身上的味道。”

    作者有话要：　　你的味道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