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以彼之道 良将当用,北征大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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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光乍破, 各部官员已陆续到宫中等着上早朝,经过宫门,便能瞧见一个少年正对着那大门跪得端正。

    燕远燕少将军, 京中官员可谓无人不识,他们路过此处,都要心翼翼地看上一眼, 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敢上前去询问一句。

    听乐阳公主就在承乾殿前跪着呢,也不知这少将军是不是因为这个才也在宫门前长跪。

    待到日光渐渐明亮, 有早起的百姓开始新一天的忙碌, 走在朱雀大街上, 远远就能看到那平日威严的宫禁前, 跪着一个人。

    起初众人也不敢上前去看, 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哪传出个法, 跪着的那个是燕少将军,大家又瞧那身影越看越像, 一时间种种猜测纷纭变幻。

    有人燕少将军这是被罚的,因为教唆公主挑衅圣威。

    有人燕少将军这是故意的, 毕竟早有消息燕少将军就是未来的驸马, 这驸马当然要支持公主的决定。

    还有人这是燕少将军要保护公主呢,故此才在宫门前长跪。

    种种法争论不休, 反倒是前一天那燕远教唆公主敲响朝夕鼓的事,渐渐被人抛在了脑后。

    上早朝前, 王德兴借着给圣上更衣的机会,将此事给了林慎。

    林慎当即大怒,险些砸了漱口的茶盏。

    王德兴惊恐地同侍奉的太监跪了一个屋子,眼瞧着早朝的时辰要到了, 乾嘉帝方冷静下来。

    “他们两个还在外面跪着呢?”林慎问。

    王德兴诚惶诚恐:“还跪着,来上朝的几位大人劝了劝公主,只是公主根本没有理。”

    “朕看他们是要反了天了。倒是也好,既然不用朕替他们筹划,那就自己担着自己做下的事吧。”林慎扔下这么一句王德兴不是很能理解的话,抬脚朝承乾殿走去。

    这早朝自然而然上得压抑,殿外头就跪了一个公主,殿中的人不管做什么都觉得有些别扭,除去兵部几个老大人焦急地同圣上禀报,是再不派大军,恐怕代州那些商人就救不回来了之外,其他人有话也不敢太明,生怕圣上的怒意发到自己身上,害自己掉脑袋。

    事得差不多了,悬而未决的也只有燕远出不出征这一件,林慎看着满朝文武,忽然问道:“诸位爱卿觉得,燕远可为北征大军的先锋吗?”

    林慎是突然有了想法,便试探了这么一句,谁想到,就这么一句话,具体怎样还没呢,底下一众文臣一下像被点着了似的。

    “圣上,驸马不可领兵乃是祖宗留下的规矩。”

    “圣上三思,燕远日后为驸马,怎能再去北疆呢?”

    ……

    还是那些烂了的辞,听得林慎耳朵要起茧子,他一巴掌拍在桌上:“够了!无事就退朝吧。”

    “圣上息怒。”

    整个殿中一片寂静,忠勇侯这时候倒站了出来。

    “燕少将军勇武善战,自然是领兵的不二人选,但上有先祖定下的规矩,下有百姓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便是圣上开恩令燕少将军出征,恐怕天下悠悠众口也是个不的麻烦。几位大人也是担忧此等两难境地,不过圣上明察秋毫,臣等谨遵圣命。”

    林慎看向忠勇侯顾摧,淑妃的这位兄长一向不温不火,今日倒是有些胆色,还肯几句“公道话”。

    他倒是提醒了林慎,近来京中流言四起,似乎确实是个不的麻烦。

    “退朝吧。”林慎没有对顾摧的话作什么评价,起身朝殿后走去。

    而让林慎没有想到的是,甚至让整个朝堂的各位大人都没有想到的是,仅仅是几个时辰之后,他们争论的那些理由,便已经荡然无存。

    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新一天京城百姓之中口口相传的故事便已经来了个大变样。

    的自然是乐阳公主长跪承乾殿,燕少将军请命宫门前。

    这燕少将军和乐阳公主,乃是为了北疆的安定才有了这样一番作为。胡狄铁骑凶悍,大乾是驻守望月关天险才能够将他们拒之门外,而论起望月关的战事,除了燕氏一族,还有谁能更熟悉?

    为此乐阳公主甚至不惜敲响朝夕鼓,宁愿不嫁给自己的心爱之人,也要成全北征的大军不失去一个先锋。

    这一对有情人,哪里是有不臣之心?分明是以山河社稷为重,便是牺牲自己的幸福,也要让大乾能派出最精锐的队伍迎战胡狄。

    胡狄人才议和几个月便出尔反尔,扣押了大乾的商队,倘若不以镇北军这柄利刃,好好刺穿他们的“心脏”,又有哪个有血性的大乾人能忍?

    这样的故事一经传播开来,立时便形成席卷整个京城的浪潮一般,到了这一日的下午,整个京城几乎都在传颂乐阳公主与燕少将军的传奇故事。

    而经过了茶馆书先生的添油加醋,这一对一心为了大乾的有情人,却备受击,不得不长跪请旨的故事,不知令多少人一边感慨万千,一边又激愤难忍。

    跪了不知道多少个时辰的燕远,整个膝盖都是麻木的,可他却赫然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的身边竟然多了许多陌生的面孔,也跟着他向着宫禁的方向长跪。

    宫门之前,聚集的百姓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多,不知是哪个情绪激动的书生,拿着一张大白布,写了几个大字举在百姓队伍之前。

    “良将当用,北征大胜!”

    八个大字,便是这自发聚集在宫门前陪同燕远请愿的百姓的心声。

    他们之中,有许多人的父亲、丈夫就在军中,他们不只是为了燕远和乐阳公主,他们也是为了自己的亲人。

    镇北军的威名谁人不知?既燕家有后,又为何不派往代州呢?

    是祖宗规矩,可规矩难道还能比人命更重要吗?倘若代州失守,将多少人流离失所,那些满口规矩的大儒们,怕不是根本不曾想过吧!

    朱雀街边一个并不起眼的酒馆里,临窗坐着的两个年轻公子,正看着窗外百姓往宫城方向走去。

    商沐风不免对面前这位号称“纨绔子弟”的静宁伯有些侧目:“伯爷怎么会认识那么多乞丐?”

    司空珩喝起酒来顺手多了:“我曾经也是想‘报仇’的人,既是想报仇,怎么能没有自己的人听消息呢?”

    “你养着一群乞丐?”

    “也不算养,只是多亏我父亲留下的人,把那些人服了而已。现在想想,我父亲与燕老将军交好,只怕他留下的人,与镇北军也有不浅的渊源。”

    商沐风对司空家和燕家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兴趣不大,他看着外面道:“这些乞丐倒是动作很快。”

    司空珩笑道:“京城的乞丐也是论资排辈的,层层组织,又流窜在大街巷之中,传消息自然快。”

    商沐风点点头:“倒是没想到伯爷也会使这样的法子。”

    “这不是‘以彼之道还治彼身’吗?商大人不会觉得昨日那些流言是百姓自己想出来的吧?”

    商沐风眸光深了深,他自然不会天真地认为那种找不到源头的大范围的流言是自己冒出来的,就像今日燕远和林悠的故事出自他和司空珩之手一样,昨日那些诋毁燕远的话,一定也是出自某个人的策划。

    “大敌当前,朝中却出了‘内鬼’,可真是有趣。”

    司空珩听着商沐风这话,悠哉地饮了一口酒:“商大人在户部任职,却总干查案子的事,实在有些屈才了。”

    商沐风看了司空珩一眼,好似话里有话般道:“户部也容不得贪官污吏。”

    司空珩笑了一下,品着杯里的酒,过了好久,才忽然又道:“圣上只怕早有准备,却没想到公主殿下如此勇敢,这回万事齐备,怕是好戏终于要开场了。”

    *

    养心殿,许之诲匆匆赶来,自他当上金鳞卫,进了殿前司,还是第一次这样觉得有些手足无措。

    “圣上,宫外聚集了许多百姓,都跪在燕少将军身后,请燕少将军领兵北征。”

    林慎停下批奏折的笔:“百姓?”

    王德兴见状,赶紧将半个时辰前从景福那听来的消息了一遍。

    流言一夕之间又变了方向,王德兴活了大半辈子了,也没见过这种场面。

    林慎脸上的表情越发严肃,皱着眉不知在想些什么。

    等了好一会,许之诲才听见圣上有些发沉的声音。

    “召燕远入宫,至于聚集的百姓,好生疏散,不得起冲突。”

    “圣上……”许之诲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末将试过,那些百姓态度强硬,并不离开。”

    “那就告诉他们,朕了,定会给他们一个满意答复。”

    “圣上……”王德兴面露担忧。

    林慎知道王德兴的意思,可他整了整衣裳,站起身道:“‘民贵君轻’,朕有今日之地位,乃是百姓相信朕,这么并无不妥,去吧。”

    盏茶功夫之后,在燕远以为自己要跪死在这宫门之前的时候,他听见了自己好友许之诲的声音。

    “宣燕远觐见!不得贻误!”

    终于要来了吗?燕远甩开过来想要扶着他的展墨,固执地自己从地上站起来。

    跪的时辰太久,便是他身体已超出常人不少,可仍是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在地上。

    对面的许之诲抬手扶住了他,低声道:“圣上愿意见你,就有机会。”

    燕远扶着他的胳膊,缓缓站正,朝他点了一下头:“我能走,只是暂时休息一下。”

    与此同时,跪在承乾殿前已经几乎一个日夜的乐阳公主,被几个宫人慢慢扶了起来。

    她脸色一片苍白,在起身听见圣上召见燕远的时候,紧绷的心弦终于松了一瞬,让她再也支撑不住,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