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3、第 323 章
323
蓦地,一直没什么动?静的观云坊修士中,又有一人站出来问道:
“杭真人是想叙旧还?是在答非所问?
“敢问前?任总务长老有何错处,你们一到,她就被戴拘灵制,我们这些之?前?在她底下生活的观云坊修士,总该知?道她是哪里对不住我们了吧?”
要不是局势不对,晁梦心处境着实令人担忧,沐寒都要笑出来了。
她看看问话的人,对看杭磊笑话的期待,就更高了。
总务长老可以调度的观云坊的经费,大概有多少,这一块很多老资历的修士心里都有数。
各自领到的补贴大家?心里也有本帐。
相对于经费总额不值一提的那种“贪墨”,对它们的存在,宗门方面从不是约定?俗成的默许,而是明面上就支持总务长老留作自用,或者补贴给冯敬霖、刘绩、徐昌颖、朱瑾钧以及造物文职修士等?为观云坊处理俗务的修士的。
晁梦心可曾从中得了越界的好处,大家?心里都有谱。
观云坊各项设施都正常运作,修士方面,一则伤亡没有严重超标,一则不算每月补贴,驻守修士没有入不敷出,每月补贴又远高于门内各峰的普通筑基长老。
只要能保障上述情?况,并且没有额外编造名目朝宗门套取额外的物资,晁梦心自己留下多少都是合理的。
而在大多数观云坊修士眼中,虽然晁梦心这一任长老没有前?任跟她做对比,但他们自己去?跟旁边几?家?的修士对比,不难感觉到自己的待遇是明显比对方优厚的。
大家?对晁梦心有足够的底气,而杭磊“一到就召集开会净废话”、“从始至终不提晁梦心已?经被戴上拘灵制的事情?”、“被冯敬霖质疑却顾左右而言他”,种种行径,又给这底气加厚了一层,且上述种种细节结合,很多修士已?经从对金丹的敬畏里脱离出来。
个别?人站出来噎杭磊的时候,就格外硬气。
前?任总务长老被现任限制,原因无非就那么几?个。
晁梦心总不会卷进?出卖宗门这种事情?上去?。
那就只能是观云坊的账务问题了。
但账务有没有问
题,在观云坊生活的修士比谁都了解。
杭磊的露怯,也让人敢赌,晁梦心并没有向宗门套取额外的物资。
——其实白了还?是杭磊一来就不得人心,无意中就让一大堆人都看他不满意了。
“这人,是真的和郑检知?差不多蠢。
“可能还?不如郑检知?会装呢。”沐寒暗自对伯赏道。
“不管他怎么样,你的晁师姐这回都争不过他,肯定?要回宗门去?了。”伯赏失笑。
沐寒这么,还?真是对杭磊一点好印象都没有。
“——晁师姐是怎么了?”
“她没什么地方对不住剑派和观云坊的。”伯赏笑了一声,沐寒闻言,对杭磊的印象更是直跌进?谷底。
“所以派来的金丹真人,还?真的是有来添乱的?”
匪夷所思。
“想整点儿什么、争点儿什么,却又底气不足实力不够,那总是要折腾出点什么的。”
沐寒依旧对此感到难以接受。
平常时间的调动?也就罢了,鬼壑涨潮在即,派过来的金丹到地方第一件事是把前?任长老给戴上拘灵制禁住了。
难以想象这人有脑子。
杭磊将灵压压过去?,自以为不动?声色:“这便是你们归望关分部?修士对金丹真人、新?任总务长老的态度?”
孰料那人完全不受影响对答行动?皆是一派自然:
“不敢。
“不过前?任长老做了什么以致门派出将其拘押,作为先前?由这位长老管理的修士,我认为我等?观云坊部?署应当对此知?情?。”
杭磊发觉自己的威压无用,心中暗觉脸上挂不住,想到来之?前?查到的一些东西,又对这人身?份生出怀疑,难免有些忌惮:
“你又是哪一位?”
“真人交游广阔,是又想代谁问好了吗?”
沐寒身?边,朱瑾钧笑出了声。
杭磊努力稳住神色,眼神保留在那修士周围,神识却向沐寒身?边扫来。
或许是上一回企图以境界压制那问话的修士未成功,这回他没有再贸然出。
等?他发现笑的人是朱瑾钧,在看清楚朱瑾钧长相的那一刻便暗暗咬牙,但又无可奈何,只能庆幸自己没再胡乱发难。
杭磊稳住阵脚:“本座初来
此地,将接管一切事务,总是要将人都认一遍的。
“方才听你提问,本座猜你应当也是位管理平常事务的,故有此一问。却不知?,你是何人?”
“真人这就猜错了。”这人仿佛完全感受不到气氛的怪异和杭磊故作出来的大度镇定?下面的怒意,他一甩袖子,捎带着幅度极地摇晃了下肩膀颈背,笑道:
“我陶林肃就是一什么都不沾的巡防修士。真人打听我可就打听错了。”
杭磊听见“陶”字,眼神一暗。
沐寒看陶林肃终于自报家?门,终于也忍不住笑起来——当然,她脸上还?是平平淡淡的,笑是对着伯赏笑。
敢面对面地对金丹真人这么不客气的筑基修士,大多背后都有所依仗。
陶林肃背后是剑派陶家?。
同时,也是执法堂堂主,老牌金丹陶若诚。
当前?情?况下的这种微不足道的“冒犯”——甚至换个按例行事问心无愧的人来,陶林肃所为顶多是有些吊儿郎当不够尊重———杭磊遭受了,也只能忍气吞声。
而且陶林肃的另一重身?份,是驻守归望关七十余年的外派修士。
不想干了都不需要总务长老批准,直接通知?总务长老一声就能走人。
什么?走了就没人了?
总务长老去?信向宗门要吧,反正按宗门规定?,这样的修士一点儿错没有。
这背景加资历,可谓进?可攻退可守
“还?不知?晁师姐是做了什么,值当宗门如此大动?干戈?”
杭磊查看一众在场修士的神态,虽未看到多明显的不善或排斥,但也又一次感受到了晁梦心在观云坊的威望给他带来的压力与威胁。
他心中再一次确定?要想办法处理掉晁梦心的想法;他眯了眯眼,正待再敷衍暗示几?句,章益华却上前?开口道:
“这位师弟不必担忧,晁师妹在过往履职中并未对宗门、观云坊造成管理调度上的疏漏与错失。”
到此处,杭磊想打断她,却反而被一直关注着他的朱瑾钧给打断了;朱瑾钧上前?,十分客气地对那女金丹道:
“那不知?道晁师姐是因为什么被戴上拘灵制的?须知?带上这东西,可和被拘押是一回事了。我等?不
知?道缘故,难免恐慌。”
章益华开口很快,恰又抢在杭磊之?前?:
“晁师妹是阴灵根修士。来此是违背了宗门对归望关分布驻守修士的管理条例的。”
“不晁师姐是火系单灵根或者天灵根?”沐寒惊讶失声。
一句阴灵根震懵了一众观云坊修士;很多人在明白章益华了什么之?后,都管控不住脸上的表情?。
此时的他们就连沉默都难以维持,场面先是一片寂静落针可闻,随后又是一阵压低的吸气声、感叹声与讨论话声。
“——她在归望关,守了两百年整——不,还?要多一点!”沐寒这时候不只是惊讶,还?有惊恐:
“不阴灵根和鬼修到这边来,呆久了会影响修为和寿数吗?她这都——”
到这里,她自己掐住了话头。
不需要伯赏提醒或者肯定?,她就想起了晁梦心那奇怪的住处,想起了苏烟今早刚的那句“师姐是特殊的”,想起了晁梦心近期越发苍白憔悴的面容。
她看向晁梦心,晁梦心一身?气态,一如初见时中平、稳重,还?透着一股山岳般不容人动?摇的强大。
但她的脸色,比沐寒记忆中几?个月前?见她、提出她神色疲惫时,要更差了。
毫无疑问。
阴灵根这个法有极大可能是真的。
“我还?找晁师姐指点我阴系剑意我的天啊。”想到她干的事情?,沐寒也要疯了。
伯赏无奈道:
“她都在这儿这么多年了,指点你对她来,可以,基本没增加任何负担。”
早就是积重难返了。
多一点少一点,晁梦心自己都没在乎过。
晁梦心所为违反宗门规章,但她又是驻守前?线长达两百年的修士,此事于此时暴露出来,无疑会给她的形象再度增光添彩。
这是杭磊所不乐见的。
杭磊寒着脸,冯敬霖却已?经缓过来一些,再度质疑:
“晁师姐既无其他过错,那若她当真是阴灵根修士,就更不能带拘灵制!”
杭磊意识到,被他一句话就敲打失态的冯敬霖已?经摆脱了他的辖制,心中怒火更盛:
“一个阴灵根修士,且不她瞒报灵根的举动?违反了宗门条例,因此出事
更是会陷宗门于不义,就直她自己,”杭磊冷笑:
“她在这儿时刻受瘴气玄气侵染,不止要承受数倍于常人的痛苦,更要被削减寿元。
“她负担如此之?大还?要来归望关,你们竟不觉得她别?有所图?诸位同门还?是将人想得太好了!
“这里是前?线战场,能动?脚的地方不知?凡几?,她这般行事必有所图。她身?上疑点甚多,我接任自然要对此进?行彻查,免得留下后患,也免得你们吃亏!”
他疾言厉色地讲完,便甩袖而去?,看方向去?的是总务办;走前?还?指使那四个不是章益华座下的新?来筑基修士,叫他们去?找管账的丹器长老司库长老核账查库。
像是笃定?晁梦心贪墨。
“这不是耍赖——强词夺理吗?”沐寒咂舌。
“他走得可真是时候。”徐昌颖一点都不怕,很干脆地摊望天。
确实是时候。
他这番话若起了作用,那也是反作用,激起了观云坊原有修士对他的更重的抵触。
他一走,观云坊修士看那女真人似乎对大家?没这么重的恶意,便没了顾忌,直接放开议论。
若不是晁梦心还?在那女真人与六个新?来筑基修士中间,怕是都有人直接过去?问她的情?况了。
那女真人对晁梦心很客气。
但在杭磊走后,也是一路带着晁梦心走,直把晁梦心送回她自己的住处,然后留了两个修士在那里守着,不让旁人再出入——
也是逗乐,她留的人,也不是自己座下弟子。
于是让杭磊差遣了的四个人,就有两个人干不了别?的了。
周梦得领着陈屏,以及另外两个被他带去?太清台的修士,一直跟着章益华这边的人行动?,也是晁梦心移动?。
眼看着两个人守住了晁梦心住处,周梦得一言不发,也站到了门边。
防备之?意十分明显。
新?来的六个筑基修士都在场,有两人对此有些感到不满,但慑于周梦得陡然爆发的气势,不敢发作。
章益华苦笑,知?道自己这一行人,大抵是被归望关原驻守人员所彻底厌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