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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着她又问颜堂主,有没有高阶的引灵笔。

    “这个最好还是问问阵法院。还有地脉堂。”

    有肯定是有的。

    但最好的，尤其是最高阶里最好的，肯定是都给了阵法院和地脉堂。

    “我先买几支品质一般的吧。”和剑一样,这玩意，碰见特殊情况，报废得有些快了。

    金丹以上的引灵笔就不属于这厅里日常陈设展示的范畴了。

    库房那边的管事弟子收到信,又往这边跑了一趟，送了二十多个盒子过来。

    全是八阶和九阶的引灵笔。

    两种阶位沐寒各拿了三支。

    买了一堆东西，沐寒似乎已经将今日在合归峰被感染出的那些情绪给清扫干净，完全不记得那种沉闷怅惘的感触了。

    结果临别时,颜堂主好心提醒的一句话,又将那些疑似远走的片段拉回来了：

    “须长老可知道赵晨？已经殉道的赵慢师兄的独女。

    “我方想起，若是须长老想要六阶顶级的法器,或可找赵晨问问。”

    赵慢,还有林映,他们这种自己没有家室的，在修士之间，养子养女直接成独子独女也是没什么问题的。

    沐寒微微一怔，跟着明白了颜堂主实际的意思。

    赵晨自己应该是没有这个能力的。

    但赵慢的私产中或许会有他早年炼制的六阶顶级法器,或者水平远超一般的上乘六阶法器。

    这些东西如无意外应该是都给了赵晨,所以让她去找赵晨询问。

    “——我省得了，多谢颜堂主提醒。我会找时间去问问的。”

    “嗯，今日,确实不合适。”颜堂主早些时候也上合归峰了——就算不去他也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离了造物殿,沐寒朝远方望望,再度御剑往合归峰去。

    既然反反复复想到,情绪起起落落不能完全平复,那便就在今日把事情办完。

    此时已经是深夜了。

    料想昨日一早上山，接着在合归峰墓碑前停留的人，再怎样也不会停留到现在了。

    窦珺瑶去得晚，但想必也不会盘桓到这个时候。

    到了合归峰，收起飞剑，再度徒步上山。

    这一回是一个人走，也没有什么特殊的仪式，沐寒便走得十分快。

    没多久便进入了弟子入葬的高度区域里。

    再往上不多久，沐寒动作没有停顿，思维却稍稍迟滞了一瞬——

    杜微怎么还在那里？

    还是苏雨亭的墓前。

    他并没有换地方。

    而此时这片区域也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沐寒朝周围看了看，依旧是出于尊重没有用神识扫合归峰；目光所过处，并没有看见赵晨。

    她来这儿倒不是想找赵晨。

    这个时候找她问赵堂主的遗物卖不卖，真这么干了沐寒自己都想抽自己。

    只是杜微停留和杜微没走的情况下赵晨不见人影，两件事都蛮奇怪的。

    两个人这会儿或许都是在需要人安慰的时候——

    总不至于刚刚那会儿工夫吵架了吧！

    沐寒心中淡淡掠过一抹疑惑，但并未再多关注。

    等到了罗薇墓前，她却不知道自己该什么。

    促使她过来的只是一种情绪，而当她来了这里，看见罗薇的名字就在自己面前，这种情绪便似乎是得到了释放，也可能是得到了满足，便再难以促成她做任何行动。

    罗薇墓前放了几支金系的灵花，这些灵花因着丰厚的高阶金系灵气的存在微微发光，浅金色的光照亮了墓碑和墓前一角。

    沐寒能辨出这些都是五阶和六阶的灵植，且在被采摘下来之前，状态都十分好。

    是戚怀安放的，还是窦珺瑶？

    若要她回忆，她之前看见戚怀安的时候，是从侧边下方往上看，罗薇墓前大半的地方都被戚怀安的身体挡着。

    所以这花到底什么时候放的，她是真没有办法确定了。

    不过这其中有一支好像宗务殿副殿值班室里的镇纸。

    来她上次去的时候，那个镇纸就不见了。

    所以那镇纸又是谁的？

    首先那镇纸不是宗务殿各值班房里配备的制式用品，肯定不是出自节度司添置。

    是戚怀安的，还是罗薇在任时买的卸任以后直接留给了下一任，接着就一直当成公物传下来了？

    沐寒盯着那些灵花看了几眼，想着——

    ——总错不了。

    她将自己心头一闪而过的内容化作了行动。

    宗务殿副殿值班室的镇纸所代表的花，她识得种类。

    种子她里也恰好有。

    她用神识从神秀塔堆放杂物的地方把种子找出来，挪进灵田，加了三十颗中品灵珠进行催发。

    光靠神识控制灵气隔空做这些事，对筑基修士来并不难，但沐寒在塔外控制东西在塔内移动，就不太容易。

    兴许这与神秀塔本身在虚空深处、神秀塔内外实际距离其实很远有关？

    有个省力的法子，是她将种子先取出来，之后再收回去，收的时候直接把灵田定为落点。

    但沐寒不知道这附近有没有金丹修士在用神识巡逻，但以防万一，她就当有了。

    ——万一那人真就很不讲究，把所有东西都看得很仔细，结果看见她里先是出现种子，过一会儿又出现了成株，会怎么想？

    也许会想她是第一次拿错了，或者半路改了想法。

    但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可能能把第一次的种子和第二次的花联系起来，她便不会去挑衅这个几率。

    片刻后，她掌一翻，取出两朵灵花，并着先前的那几种放在一起。

    算上之前的那一朵，现在是三朵几乎一模一样的金瓣浅绿杆的灵花并在一起，在夜色中闪着金色但并不刺眼的柔和灵光。

    沐寒家里那边，供给逝者的东西不宜是双数。

    但罗薇墓前同样的花已经有了一朵，这便令她有些纠结；犹豫半天，最后供出来的还是个双数。

    算上前边的，倒是单数了。

    ——总归，修士这边，因着对转世轮回之类的东西更了解一些，凡人的那些祭拜供奉的忌讳便也更少一些。

    罗薇和吴希萌，准确来是和吴家之间，应该有一种十分特殊的关系。

    鉴于罗薇无意中表现出来的阵法造诣，沐寒更倾向于认为，罗薇大概是前代的吴修意院首的那种没有实际名分但承蒙教导照顾的徒弟。

    这种特殊的关系很明显地为二人之间增添了许多远超一般同门的情谊。

    ——吴希萌出发前，以及殉道前，到底知不知道罗薇已经去世了？

    罗薇又是否能预料到吴希萌会被人引入死局？

    ——以上的问题，沐寒不可能找得到答案了。

    但她隐约觉得，罗薇殉道的事情，吴希萌是听了的。

    甚至可能比任何人都更早知道。

    她是在知道罗薇已不在世之后，才应了旁人的设计，强硬要求要去地灵门的。

    吴希萌肯定知道那是死局。

    但她的选择是主动赴死。

    她或许有想过重获新生——这点沐寒不能确定，这，她真的有想过吗？——但新生，是在死亡之后的事情。

    地灵门那一遭她是打定主意要走的。

    ——姐姐看妹妹应该是什么样的眼神？母亲看女儿呢？师父看徒弟？

    以上的经历，沐寒便是有，也是早早就丧失了。

    她的记性越来越好，但早年的回忆却越来越遥远越来越模糊。

    在相关的问题上，她便失去了判断的能力。

    不过，不论如何，罗薇都是希望吴希萌活下去的。

    只是，肯定知道她的这个愿望的吴希萌，并未让她如愿以偿。

    沐寒又想起，甘泉城仙门大选的时候，她被于宝妮闹得心里七上八下，纵然当时伯赏醒着，对她的情绪有一种安抚作用，罗薇深夜到来也让她收获了另一份踏实到极点的安全感。

    她见罗薇的次数不多，但好像罗薇每次出现都会给人一种大局已定的安心。

    便是探查据点那次，情况危到极致，罗薇也依旧可靠。

    沐寒在罗薇墓前停留许久，但一切情绪彻底沉淀，她在碑前躬身告辞。

    扰人种种，皆是往事不可追。

    来也巧。

    下山的路上，沐寒刚好和杜微碰见了。

    沐寒从上往下，杜微半出神地从苏雨亭墓前离开往阶梯来，两人正好在阶梯上隔着六七步远碰了个面。

    “须师姐。”杜微没注意到沐寒再度上山，临到近前才发觉周遭有人；认出沐寒，他微微一惊。

    “杜道友。”

    两个人都是要下山，似乎免不了要“同行”了。

    沐寒走在前面，杜微在后面十步远左右缀着，半路无话。

    过了一阵，在沐寒心里都快把杜微忽略掉了的时候，杜微突然：

    “起来，我还记得当初第一次碰见师姐时的情形。”

    他语调低沉，也有点伤感在里面：“师姐可还记得？”

    这话，如若不是他语气太过奇怪，多心的人听了指不定会意会出何样暧昧的用意。

    不管是因为赵晨的存在，还是因为杜微的语气，沐寒都没有意会到偏门的方向去。

    但她还是有些尴尬。

    ——杜微的，是哪次？

    杉荣城门口，陈辛夷介绍的那次？

    还是仙衣坊那次？

    沐寒没立时答话；她之前是背对着杜微，听见杜微话后脚步停了，显然不是不愿交流的模样。

    于是这点停顿便立刻让杜微察觉了真相：“师姐果然记得。

    “我的，便是集市上那次。”

    沐寒回过身，两人之间的距离只剩下两三级台阶；这已经是个很适合交流的距离，她继续往下走：“你果然是装不记得我。”

    杜微轻笑道：“也承蒙师姐配合，没有揭穿。”

    沐寒不太清楚杜微今天怎么会当初那件事。

    她只当杜微是找个话题，变换气氛转移哀思。

    “那回是我失礼了，是不是，惊吓到了师姐？”

    沐寒舔了下自己的牙：“惊吓不至于，就是有些伤眼睛。”

    普普通通的交流，她话难得有些不客气。

    她是坚决不可能承认自己当初确实被杜微吓狠了的。

    ——杜微闹那一出，当时把她吓得脑筋都有点转不灵了。

    杜微听见“伤眼睛”三个字，又笑起来。

    合归峰没强求要修士不得笑，杜微的笑音话音也都不大。

    但还是很不合时宜。

    沐寒微微皱眉，但想着杜微情绪可能不对，便又释然。

    杜微却忽然收了笑意，道：“师姐是不是还记得苏雨亭这个人？”

    “确实记得。当初，我和辛夷一道，也因此和你们那队人过几句话。”

    沐寒没自己刚刚特意去看赵晨和杜微在祭奠、探望谁了。

    “当年我穿成那副样子，是和苏雨亭苏师弟，喝酒打赌打输了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