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在阅见机开口的一瞬间, 云忘川便觉得自己的脸温度又开始攀升。

    云忘川终于开始意识到。

    她的羞愧绝对不是因为她自己。

    不是因为她曾经把阅川前辈当成剑灵时做的那些事情，也不是因为她自己了一些常人会下意识躲避的话题。

    而是......因为阅见机本身。

    云忘川一直挺直的、略显僵硬的脖子终于动了。

    她垂下眼眸，不再与阅见机对视。

    但只要还能察觉到对方近而亲昵的气息, 她的心跳就还是不能平复。

    为什么呢？

    为什么会因为见机的亲近、笑意、声音......数不清的细枝末节, 就算是一个看不出情绪的眼神，而羞怯呢？

    或许“羞怯”这个词语还不够准确。

    那是一种云忘川非常陌生的情绪。

    矛盾的, 想要躲避却又想要靠近的......

    云忘川垂着眼睛。

    让阅见机一时无法察觉她的情绪。

    过了很久, 她都没有再话。

    微微蹙着眉, 仿佛是在思索着什么晦涩难懂的东西。

    “剑仙......你在想什么？”

    阅见机轻轻地唤她。

    作为云忘川现在全部思绪的主角，他的声音传进耳中, 就像有一只修长的手抚摸过来, 温热的指尖轻轻蹭过耳廓。如有实质，让云忘川极度敏感。

    她下意识抬眸，对上阅见机那双黑漆漆的眼睛。

    云忘川并不是不知道阅见机的眼睛很漂亮。

    狭长的, 鸦羽似的眼睫压在上面，极致勾勒出他微微拖长的眼尾。瞳仁仿若点漆，像是一个深邃的漩涡，又很明亮，仿佛蕴着一抹勾人的水光。

    但在终于想明白自己因何羞怯之后, 这双一贯漂亮的眼睛, 似乎更加勾人了。

    云忘川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猛地停了一下。

    然后便开始疯狂地跳动起来。

    眩晕。

    就像是席卷而来的浪潮。

    阅见机蹙眉。

    他垂眸看了看自己。

    云忘川现在的眼神好奇怪。

    ......他竟然丝毫也看不懂。

    然而剑仙从来都不是一个难懂的人。

    这似乎还是第一次，在她的脸上出现了让阅见机疑惑的表情。

    以至于让他觉得有些惊慌。

    阅见机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于是问道：“我、我怎么了吗？”

    闻言，云忘川如梦初醒。

    这才收回自己方才近乎灼灼的目光。

    “没怎么。”她所幸不再看阅见机了, “......是我不知道为什么走神了。”

    阅见机觉得奇怪。

    他们交谈的时间不算长，这却已经不是剑仙第一次走神了。

    ......究竟是什么困扰住了她？

    方才云忘川突然问出那些奇怪的问题，应该与此有关。可是今天的剑仙实在太难懂, 就算有这一个线索，阅见机也推断不出她心中真正所想。

    好在剑仙是不大会谎的。

    于是阅见机带着疑惑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开口问道：“你方才突然不话了，在想什么呢？”

    云忘川：“......我在想怎么回答你的那个问题。”

    阅见机“嗯？”了一声，又问道：“什么问题？”

    “就是......你要我描述清楚具体是哪方面的区别。”

    完，云忘川心虚地抿了下唇，赘余地补充，“我就是在想这个问题。”

    她谎了。

    她分明是在想，为什么自己会因为阅见机而羞怯。

    可是把这个事实出来，明显会让她更加羞怯。

    ......饶是直接如云忘川，也实在扛不住了。

    阅见机不置可否。

    他的目光却仿佛能洞穿一切。

    纤长的睫毛微微扇过，阅见机向后直了直身子，非常善解人意地接受了云忘川的辞，“嗯......那剑仙想出来如何描述了么？”

    云忘川根本没有在想，怎么可能想出来？

    闻言，她的心虚便更加明显了，眼神开始飘忽不定。

    云忘川知道，自己也实在没有多余的理智去思考这个了。

    于是直接向他求了答案，“没有。见机给我举个例子吧。”

    阅见机微微笑了下，“好。”

    “就比如......”边着，他边亲昵地俯身，将两人的距离重新拉近，“效果，或者是体验。”

    剑修剑灵一起修炼，和“神交”之间的区别。

    此时的云忘川，已经羞怯得晕乎乎。

    以至于有些迟钝。

    为了不让阅见机发现端倪，她想都没想，便直接顺着他的话往下问，“效果有什么区别？”

    效果方面的区别，自然就指的是对于提升修为的作用大。

    阅见机想了想，道：“自然是我们试过的那一种，效果比较好。”

    君子剑和云忘川是史无前例的百转契合度。

    通过契约的联系，共同修炼，自然事半功倍、裨益非凡，非任何修炼之法可随便比拟。

    也不知云忘川有没有听懂阅见机的回答。

    她只是依靠本能继续往下问，“那......体验呢？有什么不一样？”

    体验方面的区别，自然就是修炼过程中的经历、感觉，所闻所见......

    阅见机：“......”

    云忘川：“......”

    云忘川：“”

    云忘川：“！”

    在许久没有听到阅见机的回答之后，云忘川才终于回过神来。

    虽然不太懂，但毕竟男女有别。

    而且阅见机又是她的大前辈。

    ......她竟然问出了这种问题！

    就算他们这种剑纯脑袋里大多缺这一根弦，旁人多少能谅解一些。

    但是云忘川竟然问他“体验几何”，这种程度，也并非这一点谅解能够体谅的了！

    她想要抬头，却又觉得这样做太过明显。

    只好保持着自己的动作，绞尽脑汁地想着应该怎么弥补。

    然而，在云忘川想好之前，阅见机便开口了。

    他道：“我也不知道呢。”

    云忘川不知所措地应着，“嗯。”

    “......其实我也不是很想知道，就、就是随便问问。”

    云忘川不敢与他对视。

    只能用余光，依稀瞧见阅见机点了点头，语气如常，“我想也是这样。”

    云忘川胡乱答道：“是的。”

    她还是没有抬眸。

    所以并没有发现阅见机落在她身上的眼神。

    一种探究的，专注的，按捺着近乎疯狂的喜悦的眼神。

    阅见机就这样看着她，声音却没有任何异常。

    亲切而随意地继续补充，“剑仙有更有效率的方法，没有必要对‘神交’、‘双修’一类了解得那么多，对么？”

    “嗯嗯。”云忘川并不没有意识到危险，只是继续附和，“没错。见机的对。”

    阅见机挑眉，“......你知道我的更有效率的是什么吧。剑仙？”

    听到问句，云忘川的思绪才回笼。

    她很快知道了答案。于是再次僵硬在了原地。

    阅见机量了一会儿她的神色，然后慢慢代替她回答，“是我们一起修炼。”

    云忘川：“......可是前辈你是要找回肉身的。到时候就行不通了。”

    阅见机缓缓眨眼，“所以要趁现在还没有，多修炼几次。”

    云忘川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沸腾了起来。

    烫得不行。脸大概已经红透了。

    “不行吧。”云忘川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开口，“这样把前辈当成剑灵利用，不好的。”

    阅见机认真道：“没关系。我不介意。”

    闻言，云忘川心道：我大概快烧起来了。

    “剑仙。”阅见机突然又开口，“你可不可以告诉我，昨天你和我拥抱在一起修炼，清醒过来之后，是愧疚多一点，还是......羞怯更多一点呢？”

    云忘川摇了摇头，道：“我、我不知道。”

    她的情绪已经到了她能忍受的极限。

    再也挤不出任何一点勇气面对现在的情况了。

    云忘川下意识起身。

    她想离开。

    却被阅见机温柔又不容拒绝地按住了群摆。

    他一点点攥起她堆叠在地面上的衣裙。

    像是在帮她整理，身体却因此靠近。

    云忘川垂眸，看见他修长的、动作着的五指。

    很奇怪的想法和感觉像是一个绯色的烟花，绽放在她脑海之中。

    下一秒，阅见机伸出另一只手。

    用指尖尖轻轻挑起云忘川的下巴。

    不灭之火在他的指尖里。

    这让他的指尖有一点红，又有一点烫。

    “看着我，好么？”

    阅见机注视着她的眼睛。

    他问：“剑仙，你是在因为我害羞么？”

    心思被戳穿了。

    果然她不太适合谎。

    云忘川干脆放弃挣扎，“大概是吧。”

    闻言，阅见机放手。

    他抿了下唇，露出两个梨涡，肯定地道：“......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不管是在“求剑”的时候，还是在结契之后，云忘川从来没有因为他不好意思过。

    从来都是阅见机因为她的举动，而心跳加速。

    这是因为两个人的错位关系。

    云忘川在心中把阅见机当成剑灵，是自己的“所有物”，完全被自己的掌控附属品，所以总是很大胆、直接。

    而在阅见机心中，他与云忘川在精神上是平等的。

    所以自然无法控制自己不心动。

    却又因为太过清楚云忘川的心思。

    而同时失落又难过。

    起伏剧烈的情绪漩涡将他吞噬。

    不断拉扯。

    阅见机无时无刻不在因为没有得到回应的可能，而无法自我救赎。

    云忘川现在的表情，便将他拉出了苦海。

    “我仔细想想的话，其实这种感觉在见机你化形之后，就已经萌芽了。”云忘川硬着头皮解释，“那时候就觉得你不太像是属于我的，而是......属于你自己的。”

    作者有话要：　　我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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