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云冬菱整个人蜷成一团,下巴顶着膝盖,双手扯着包着身体的薄被子。
她好生气,她好生气,不理他了。
云冬菱扁着嘴,抵着膝盖的脑袋悄悄后转,眼睛向后瞄。
男人站在门口,从她的角度只看见对方的脚,站得笔直,离她有段距离。
云冬菱收回视线,手抓着被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揉搓着。
心脏开始不规律地跳动,自己也不知道在期待什么。
几个呼吸后,身后响起走路声,随即是关门声,云冬菱一愣,立刻抬头飞快扭身。
房间里空空的,哪里还有阎劲的身影。
他走了。
不管她了。
不要她了。
心里涌起这些认知,云冬菱脸上浮现片刻茫然,泪水瞬间夺眶而出,豆大泪珠从眼角滑落,像一串断线的珍珠。
她坐在地上,忍不住放声大哭。
房子的隔音质量一般,正在客厅讨论晶核的队员们听见哭声,以为出了什么事,立刻冲进卧室。
郁书艺第一个推开门,看见云冬菱坐在地上哭,马上靠近蹲下:“怎么了?怎么突然哭了?菱和姐姐,先别哭。”
可是无论她怎么,云冬菱就只会哭,让人头大。
田兴农站在门口看着哭泣的姑娘,挠着头声道:“刚刚老大进来又出去,会不会是他……”
汪乐站在最后边,闻言冷冷嘲讽:“你想老大惹的?难道不是她太弱?”
他今天因为云冬菱的事被阎劲警告,本来就积了一肚子气,如今听到哭声只觉得不耐,他想,她会哭十有八九是阎劲不想理她,抱着这种想法,他推开周英武上前喝道:“别哭了!”
突然的喝斥声吓了云冬菱一跳。
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姑娘吓得嗝。
郁书艺:“你有毛病啊,吓她干什么?!”
汪乐哼了声,正要什么,后领忽然被人扯住猛地一拉,整个人就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汪乐反应极快,弯腰旋身卸去力道,正要反击,揪着他的手又来抓他衣领,一扣一推,整个人就被推出门去。
汪乐终于看清推他的人是谁,懵了,“老大?”
阎劲左手端着碗粥,脸色冰冷地看着他:“我看你就没把我当老大。”
汪乐更懵了,“怎么……”
话没完,当着他的面,门砰一声关了。
其他人都在卧室里,只有他一个人被扔出来。
汪乐脸色很难看。
阎劲关了门,回身走到云冬菱面前。
姑娘正一抽一抽地嗝,她红红的脸蛋挂满泪水,脸上是被人吓到的懵意和无措。
阎劲蹲下身,给她看手里的粥,“我刚去盛粥了。”
着,他从捧着纸巾的周英武手上抽了两张纸,在她脸上轻擦。
看着她抿了又抿的红唇,轻叹般道:“我没走。”
一句话让云冬菱心口发酸,眼底泪水又泛滥。
今天看着他离开的恐惧再次放大。
她突然明白自己并不是真的气他离开,与其生气,不如害怕,她害怕对方抛下她。
她倏地伸出手,攥住他的衣服,力气之大,把一件黑色短袖给拉得半扬。
阎劲像是没看到似的,只是用匙子勺粥,送到她嘴边,“张嘴。”
云冬菱一双带水汽的眸子紧盯着他,半晌张开嘴巴,含了粥。
他安安静静地喂,她安安静静地吃。
姑娘时而抽泣两声,眼泪滑下眼角,阎劲便拿起纸巾帮她擦掉。
不知什么时候,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只听见偶尔的轻微咀嚼声,气氛温馨。
一碗粥很快喂完,阎劲把碗放在地上,随手帮她擦嘴。
云冬菱忍着困意看着他,手攥得更紧。
阎劲顿了顿,忽然道:“你就只会拉我衣服?”
云冬菱愣愣的,看向他的红肿眼睛里全是不解。
阎劲没多什么,只是看着她片刻,忽然伸手放在她微乱的头发上。姑娘的头发和她哥一模一样,云家出产的同牌子天然卷。
没有一般的天然卷卷得那么明显,只是中部微曲发尾卷翘,但也是容易卷曲乱翘的发质。
这两天没人给她理,她就一直这么披着头发到处跟着他。
他忽然想起以前,姑娘总是把自己弄得一身清爽,头发在脑后绑成一束马尾,或是绑成一个揪揪,跑动时头发轻晃,活力十足。
阎劲按下姑娘头顶一缕翘起的呆毛,动作很轻。
“让那姐姐带你去洗澡,好吗?”
云冬菱立刻嘴角抿紧,全身紧绷,这时便听见对方:“我在门口等你。”
发顶又被人慢慢抚了下,男人声音低沉轻缓。
“我不走。”
-
云冬菱随郁书艺去洗澡。
闹了一天,她没什么精力了,一边着哈欠一边任凭郁书艺折腾。
好不容易洗完澡洗完头,她裹着大浴巾就要出去,被郁书艺一把扯回来。
对方哭笑不得,随即严肃道:“女孩子要保护好自己,不可以随便让人看见自己的身体,不可以被人摸,特别是陌生人,要保持距离。”
云冬菱伸手穿衣服,歪头想想,伸手指了指门外,又指了指她。
郁书艺心里吐槽,她这叫什么事,提前养孩子吗?
想归想,还是认真回答:“对,他是异性也要保持距离,我呢不一样,你现在就像孩子,我就像……对,像妈妈,你看我帮你穿衣服洗澡又哄睡觉的,除了妈妈谁还能这么对你,哎哟菱你怎么就不亲我?要亲我知道吗……”
云冬菱懵懂地听着,看着浴室门若有所思。
洗完澡,头发吹干,出了浴室的云冬菱又跑到阎劲身边,让郁书艺好一阵怨念。
不过她今天真的累坏了,见阎劲在床边椅子坐下,自己就乖乖爬上床睡觉,不用人哄不用人催,没几秒就闭目沉睡,发出酣甜的呼吸声。
客厅里。
田兴农正在开解汪乐,可惜没什么用,后者一脸倔强,也不知道听进去多少。
阎劲走出来,扫着客厅的队员们,抬起腕表按了几下,“需要洗漱加餐的,自己安排,今晚戒备,所有人注意。”
一句‘戒备’让全部人醒精神。
两天了,他们终于要正面云秋柏了吗?
半夜3点,别墅陷入一种异常安静的氛围。
云冬菱的卧室外墙,忽然从高处抛下一段绳子,一个身穿黑衣的男人身手灵活滑落,准确停在对着窗户的空中,伸手拉开窗,正要跃入,室内闷声一道砰响,一颗子弹擦脸而过。
男人旋了个身,轻晃晃伸腿踩住窗框,骂道:“阎劲你有种射偏点,直接我头上。”
阎劲扣着枪从暗处走出,淡着声线道:“再来一次,就头。”
“妈的至于吗!”男人量着他,“你就那么想拿下云秋柏?以前称兄道弟的,你真下得了手?”
他向屋子里一扬下巴,“把人给我,免得你们见面尴尬怎样?”
阎劲的回答就是再一枪。
“Fuck?you!”男人爆了句粗,松手落在地上,飞绳也不收了,转身就要走。
“等等。”
阎劲一跃跳上窗台,“资料显示,云秋柏最后一次任务是你护送,为什么要护送?他发生什么事?”
男人停步,回头看阎劲,月光在他脸上,晃过额边一道长长伤疤。
男人神情古怪,最后别有深意地看着他,“谁知道呢,或许,等你抓住云秋柏就知道了。”
人很快消失在别墅门口。
阎劲跳下窗户,把窗关好锁住,看一眼依然睡得深沉并没有被扰的云冬菱,稳步走出卧室。
客厅里,刚从别墅各处回来的队员汇报对上陆队成员的情况:
“抓到了,没。”
“不知道。”
“不肯开口。”
“被他跑了。”
阎劲随意点头,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
田兴农是个憋不住话的性子,“老大,你陆队今晚这一出是什么意思?大家同属特别行动组,云冬菱在我们这,他难道还想来截糊?”
汪乐:“那不然呢,一个S+抓捕令相当于一等军功,动了心思很正常。”
郁书艺沉思片刻,摇头道:“不对,陆队不应该这么弱,你看我们几乎没发力,他们就走了,与其今晚是突袭,倒不如来向我们声招呼。”
周英武:“什么招呼?”
郁书艺:“……要下手抢的招呼?”
阎劲忽然道:“陆旸是来通知我们。”
所有人都看过去。
阎劲从窗外收回目光,望向队员,“应该有其它队收到二次抓捕令,比如陆旸,他过来,就完成任务,懂?”
郁书艺:“老大的意思是,这一趟他们得走?”
阎劲:“是,不得不走,所以做做样子。”
田兴农听得懵了,“为什么?做给谁看?难不成是基地?”
阎劲嘴角讽刺一勾,眼神微沉,“很明显,基地不相信我。”
众人倒吸口气。
联盟内部分裂由来已久,近几十年来,部队这个关键的地方,被人轮流把权,在各任当权者掌权任上,总有亲信被安插到各分部基地去,随着时间推移,就导致了本部和分部基地之间产生龌龊。
本部不信任分部基地,基地不服从本部。
能导致基地不信任阎劲的,大致还是因为出身。
阎劲和其他从各地选拔上来的特别行动队成员不同,他本人隶属本部。
当然若是普通任务,不值得提防阎劲。
如今这样大可能还有他往日和云秋柏私交甚笃的关系。
所以,基地到底在担心什么?
怕他和云秋柏接触后会倒戈?
所以云秋柏身上到底发生什么事?
阎劲想到陆旸临走前的表情,眸光沉沉。
-
第二天,阎劲一早穿戴整齐,同昨天一样的装备扮,不同的是,这次所有人都换上装备。
云冬菱扒着门框看阎劲,一副想靠近又怕被拒绝的模样,看着队员们一个个往身上添装备,嘴唇抿得更紧。
阎劲戴上耳机,向云冬菱走来,指着卧室里,“还不换衣服?不走?”
云冬菱眨巴着眼睛看他,眼神一亮,立刻转身跑回房间,砰一声开衣柜,想着郁书艺这两天帮她穿衣服的动作,一把掀起睡衣。
阎劲把卧室门关上,在门口站着,按了按眉心。
半晌,穿戴整齐的姑娘开门,挺直背脊看着他。
她了件黑色贴身短袖,下身一件深绿色九分裤,像极了他们身上的黑短袖和迷彩裤搭配。
阎劲嘴角轻勾,点头,“不错。”
云冬菱弯了弯眸,脸颊两个酒窝浅浅荡漾,又甜又可爱。
阎劲:“过来。”
他把人叫到沙发坐下,早准备好的郁书艺拿着发绳靠近,就要帮她绑头发。
云冬菱对着她手上的红色发绳直瞧,忽然伸手抽出来,递到阎劲面前。
“噗,”郁书艺咯咯直笑,“这是要老大你帮她梳头呢。”
阎劲没反应,云冬菱就把发绳往他脸上怼,他避开,她就去抓他手,把发绳放在手心上。
阎劲很无奈,“菱,我不会绑。”
云冬菱却不管,直接转身背对他,一副等着他动手的模样。
旁边的队员们一脸八卦,装着添装备的样子其实全都悄悄往这边看。
阎劲拿着发绳没动静,这时,云冬菱心翼翼地转过头看他,姑娘没话,但是眼里的期盼和依赖毫不掩饰。
他抿着唇,拿起旁边的梳子,轻放在她头上。
事实证明,厉害的人不管做什么事都厉害。
虽然阎劲此前不会绑头发,但听郁书艺这样那样的解释比划,竟然也绑得像模像样。
他给她绑了个揪揪。
略有些蓬松,并没有束得太紧,圆圆的揪揪就绑在头上,有几缕调皮不肯被梳起的鬓发翘在颊边,勾着姑娘的漂亮脸蛋,生动活泼。
云冬菱弯着眼睛笑。
郁书艺:“好看。”
田兴农:“可爱。”
阎劲:“啰嗦。”
他率先走出去。
“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