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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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秋柏看着阎劲的手臂,?瞳孔微缩,神色倏然紧崩。

    早在实验室遇见阎巍,他就知道阎巍有异能。

    在病毒弹袭击各地前,?丧尸病毒早被联盟研究多年,?运用在人体试验上的不是少数,阎巍就是其中一个实验者,非常幸运,?他挺过来了,还获得异能,?正是因为联盟在极少数人身上看见成果,才会选择一些体质好的精英士兵做人体研究,试图得到强大的人形兵器。

    选择对象一般是像云秋柏这种没有家世背景,性格桀骜难以驯服,?对领导有一定威胁,更重要的,?他们肯定在不知不觉中得罪了某些权贵,才会被选出来。

    这些事,?是云秋柏在实验室呆着的日子里知道的。

    他曾经以为,哪怕他一无所有,?只要努力向上爬,?终有一天能获得想要的一切,然而现实给了他狠狠一击。

    这个世界远比他想像的要黑暗无光。

    普通的实验者只需要试药,?但是云秋柏不同,他惹得阎巍不高兴,对方三五不时就喜欢来折磨他一顿。

    用的就是他同样做为实验者被激发出来的异能——毒。

    阎巍身体带毒,他本身不怕毒,他要是想,?谁和他接触的一瞬间都会中毒。

    这个异能太过诡异可怕,许多高层都非常忌惮,包括阎松明。

    好在阎巍一直十分听话,阎松明干脆就把暗组全部丢给他,让他去自由发挥。

    这么多年下来,阎劲身边发展了不少势力,阎巍也是,他有许多信息渠道,这也是他能选中云秋柏并暗示南区领导把他送过来的原因。

    阎巍这人,睚眦必报。

    可笑的是,云秋柏在阎巍破自己身份前,根本不认识他,正是因为阎劲从来没对他提起这么一个人。

    云秋柏闭了闭眼,又想起了在实验室里被阎巍拿来试毒的日子。

    如果不是毒素和丧尸病毒混乱作用,他也不至于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云秋柏半晌不话,阎劲也不话,空气里弥漫着让人难受的沉寂。

    云冬菱感受到云秋柏心情的低落,原本频频向阎劲手臂张望的担忧视线收了回来。

    她快速起身跑到郁书艺身边,把自己的背包顺回来,开背包拿出一个装满糖的透明玻璃罐。

    “哥,给你。”

    她把糖罐一股脑塞在云秋柏怀里后,又跑去把她的行李箱拖过来,开,露出叠得整整齐齐的男装。

    “给你买的,都是白色和浅色,你喜欢这个颜色。”

    云秋柏看着塞满大半行李箱的男装服饰,握着糖罐的手紧了紧。

    看着云冬菱的眸光闪烁不定,良久,像是下定决心般叹了口气。

    把云冬菱拉过来坐好,拍拍她的头,把糖罐放到她怀里,云秋柏重新拿起笔纸。

    他的指甲很长,指甲长得太快,哪怕是每天砍断也无济于事。

    指甲过长,像握笔这种动作就不好做,他只能像刚学写字的孩一样五指不规范横握着笔,歪歪曲曲在纸上写字。

    这次他没有一句话一句话发问,而是尽量用简短的语言把自己的经历叙述一遍。

    阎劲低头看着,越看唇角抿得越紧,等到云秋柏停下笔,他几乎同时伸手,搭在对方肩上。

    他的眼神很痛苦,震惊、自责、内疚、懊悔……还有种种不清的复杂情绪。

    “我……”

    阎劲想自己不知道,他对这事完全不知情,可不知情就能把自己全数摘出去?

    从云秋柏淡淡描述中,不难看出他对阎巍针对自己的举动归在蒋怜怜身上,但作为极了解阎巍的人,阎劲知道原因远远不止这么简单。

    阎巍会针对云秋柏,还有他的原因。

    同样都是从训练营出来,同样都被阎松明承认获得身份,但是两人的起点,似乎在走出第一步就不同。

    从到大,他和阎巍实力相当,但是成年前,虚长他一岁的阎巍因为更放得开,更心狠手辣,时常在每年的终极考核里压他一头。

    那个时候的他,因为输给阎巍,还被阎松明一直按在暗组‘学习’,后来他受不了了,他用属于他的方式反抗。

    想要情报是吧,可以,把情报挖出来,再多的没有,他不喜欢折磨犯人那一套,不愿意就是不愿意,那是任阎松明怎么施压都不肯改过。

    阎巍当时在其它部门学习,但是时常过来给他‘指点示范’,告诉他狠一点父亲才喜欢。

    然而结果,在又一次势力调动时,阎松明把他提到身边,把阎巍按到暗组,这是出乎两人意料的事。

    那个时候的两人都认为,阎松明就是故意搞事,喜欢看人求而不得,所以反其道而行。

    但随着年纪渐长,阎劲开始明白阎松明的做法。

    他虽然没有阎巍听话,但胜在还是个正常人,把他放在身边,放心,而阎巍,各种为了取悦阎松明做的事,在让他满意的同时也心生警惕。

    没有人喜欢一个手狠心狠无下限的变态,把这种人放在身边,怕是晚上会睡不着觉。

    所以对待看着正常的他,阎松明更为宽容,宽容到甚至放心让他离开,去外面念书。

    这是阎巍求而不得的事。

    阎巍做那么多,不外乎想要得到关注想要得到肯定想要得到自由,但是他做这么多,阎松明还是对不怎么听话的阎劲更好。

    这让阎巍怎么能不抓狂?他妒忌得要发狂。

    阎劲掠了眼一脸担忧盯着哥哥的云冬菱。

    正是因为知道阎巍一直盯着他,当年他才会故意和云冬菱离开距离,顺从阎松明的命令果断从南区撤离,他以为这样可以不让阎巍把目光放在他身边。

    他错了。

    他担心阎巍发现云冬菱,却忽略了云秋柏。

    云秋柏当年在知道蒋怜怜有未婚夫后,选择了放手,阎劲一直以为云秋柏放弃了,但是从他刚刚的描述来看,云秋柏大可能从来没放弃过,他对蒋怜怜的关注,和在对方退婚后的频频接触,不可能绕过阎巍的耳目,让他记恨上,顺理成章。

    而云秋柏这个人,还是阎劲最好的朋友,比他这个亲兄弟还像兄弟,摧毁他,对阎巍来是一件必然的事。

    “是我连累你,阎巍从喜欢和我争,我有的,他要,他要不来,就会毁掉,我……”

    阎劲有些不下去,这些事情或许他早该想到,只是因为云秋柏那么强大,以至从来没想到他会被阴谋诡计拖下去。

    “对不起。”

    阎劲咽下喉咙的苦涩,看着面目全非连话都不出来的云秋柏,心沉甸甸地难受。

    他从来没有一刻如此想要拥有权力和力量。

    他想把这些腐败的盘根错节全部推掉!

    阎巍,他一定要他付出代价。

    -

    云冬菱蹲在溪流旁边,正在整理着自己的行李。

    郁书艺和汪乐守在她身边。

    田兴农和周英武则是站得更远些,偶尔看一眼正在“对话”的阎劲和云秋柏,更多时候,是把目光放在四周,是量观察也是警惕。

    阎劲:“你现在有什么算?”

    虽然把话开,但阎劲觉得摆在面前的问题更大了。

    在知道云秋柏曾经经历过的一切,他义无反顾站在他这一边,这就意味着他要和联盟对立,怎么处理暂且不提,如今云秋柏的个人选择才更重要。

    是报仇击,还是……

    云秋柏摇头,犹豫地看了眼密林深处,对阎劲做了个“怜怜”的口型。

    阎劲立刻明白,“蒋怜怜!她竟然在这里,从病毒弹开始,她一直是失踪状态,阎松明……就是我父亲一直想找她。”

    “她在这里……挺好的,挺好的。”

    不管是替云秋柏制药缓解他的身体情况,还是成全云秋柏对她的单相思,蒋怜怜在这里比任何一个人的意义都大。

    云秋柏却是缓缓低下头,眼底闪过忧色。

    阎劲不知道这其间还有一些隐情,只是看了眼自己的队员示意,让他不必担心,“我的人,一直都跟着我。”

    “不管是商量治疗方案或是报仇,”他顿了顿,脸上浮现正色,“秋柏,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他向云秋柏伸出手,手握成拳头。

    一时之间,似乎又回到两人并肩做战的时候。

    两人从军校一起走到特行组,经历的太多,几乎一个眼神就能读懂对方。

    云秋柏看着这个拳头很久,抬头看着阎劲,伸手握拳,在拳头上一撞。

    两人眼神碰到一起,眼中闪过默契。

    既然达成共识,阎劲他们留下来就是板上钉钉的事。

    云秋柏却有些犹豫,他示意阎劲先看着云冬菱,自己先走了。

    云冬菱早把要送给哥哥的东西包好,就等着交给他,结果抬头一看他走了……?

    云冬菱傻眼了,忙喊了声哥追上去,跑了几步阎劲把她拦下。

    “你哥会回来的,先让他去做事。”

    云冬菱:“哥哥做什么事?”

    阎劲想起云秋柏提及蒋怜怜的不自然,一脸若有所思,“可能,去哄你嫂子了吧。”

    啥?哄嫂子又是什么意思?

    云冬菱呆呆看着云秋柏消失的方向,两眼茫然。

    瞧她这个迷糊样,阎劲暗叹一声,抬起没中毒的左手,在她发顶上揉了揉。

    云冬菱嘟了嘟嘴,撇过头。

    阎劲搁在她头顶的手就这么顺着头发挪到颈后,轻轻一推,强迫她抬头看他,“跟我生气?”

    云冬菱不话,只是故意垂着眼看地上的石子,片刻又控制不住眼神去看他中毒的右手。

    这手又肿又黑,看起来就疼。

    她咬了咬唇,低声道:“你们不要欺负哥哥。”

    阎劲不禁失笑。

    也只有云冬菱认为别人欺负云秋柏,以云秋柏现在的实力,能欺负得了他的人没几个。

    “我欺负不了,你哥以前不比我差多少,现在只会更厉害,刚刚你不阻止,一会儿被的人可能是我。放心,没人能欺负你哥。”

    他是长期被训练出来的战斗意识,云秋柏不同,他野路子出身,能有这样的战斗意识不容易,只能他是天生的战斗人才。

    云冬菱摇头,闷闷道:“如果没人能欺负他,哥哥怎么会这个样子。”

    她又不是真的傻,云秋柏脸上那些刀伤明了许多事情。

    她只是希望,云秋柏身上不要再添新伤。

    而且她也不希望阎劲和云秋柏架,这两人,都是她在乎的人,谁受伤她都不乐意。

    阎劲默了默,松开手,感叹似地轻抚她的长发,“菱长大了,想事情全面了。”

    他有心想化解刚刚的误会,便顺着她的话道:“我下次注意,你哥不动手我绝不动手。”

    云冬菱鼓着颊不话。

    阎劲:“这还不行?难道你哥我我还不能还手?”

    云冬菱:“哥哥才不会随便人呢。”

    阎劲:“……”

    阎劲:“好吧,大不了我让他几下,我不还手,这样你满意不?”

    他捏捏她鼓鼓的颊,“别跟我生气。”

    云冬菱把他的手拿下来,“那你告诉菱,你们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她想起之前的事,眼神有些埋怨。

    阎劲:“……”

    有时真的不知道该云冬菱的直觉准,还是随着时间推移,姑娘许多本能在复苏,想像以前一样三言两语糊弄过去,估计没那么容易。

    可是老实的话她会生气的吧?

    阎劲有些头疼,“这事情比较复杂,我找个时间好好和你解释。”

    好在云冬菱并没有纠缠,阎劲跟她要和队员们开个会,她便自己走到一旁,四处量周围环境自己呆着。

    队员们一直在注意着阎劲,看见手势大伙儿都聚了过来。

    阎劲环视众人一圈。

    他这四个队员,田兴农和郁书艺早在他进南区分部时就跟着他,周英武是后来加入,汪乐则是两年前他回本部军区,从特战队里挑出来的侦察兵。

    这四个人专长性格都不同,互补,或许能力不是最强,但全都经过他的精挑细选,人品上信得过,不然也不会带过来找云秋柏。

    只是现在,他改变主意了,有些事就必须清楚。

    他直切主题:“这个任务我放弃,我不会抓云秋柏。”

    他的视线从队员们脸上一个个扫过去,“你们要去要留,有什么想法,想回军部也行,都可以跟我。”

    田兴农第一个表态:“老大你知道我的,我哪也不去,跟着你。”

    郁书艺跟着:“我也一样,军部那边有什么好呆的,还是跟着老大舒服。”

    周英武想了一会儿道:“这个任务是不是算结束了?我有点私事想解决,想请假一段时间,但我不回军部,我跟着老大。”

    “可以,你稍后再找我聊聊。”阎劲点头,随即看向汪乐。

    汪乐和他们不一样,汪乐是北区军部的人,他们都是南区分部的人,如今南区势力大清洗,他们回不回无所谓,但汪乐的档案可还在北区。

    他担心他们要是明面上违抗命令,会不会以后都回不去了。

    田兴农听得直摇头,“你是不是傻,跟着老大你还担心那班孙子?”

    郁书艺想了想:“汪是担心,我们几个会被人按罪叛变分子,成为下一个云队?”

    汪乐点头。

    阎劲拿出烟咬在嘴里,嘴角似笑非笑地勾着,“确实,跟着我就得有被人追杀的觉悟,你们想清楚。”

    汪乐连忙解释,“我不是害怕,只是如果能避免这种情况更好。老大,当年你问我是不是要跟着你,我是,今天我的回答也是一样,除非你赶我走,不然我不会走。”

    阎劲抬眸,“你不想我和军部撕破脸,但如果我就要撕破脸呢?”

    汪乐愣了愣,他皱了皱眉头,半晌咬牙道:“那我也认了。”

    ……

    阎劲在这边和队员们谈话,另一边,云秋柏慢吞吞走回屋。

    不久前还萦绕四处的炊烟消灭了,想来蒋怜怜和蓝嘉树已经吃完晚饭。

    云秋柏朝西边望去,太阳余晖半斜着洒下,给屋涂上一层金色,暖洋洋的。

    之前知道阎劲要过来,他想让蓝嘉树带蒋怜怜暂时离开,但是面对那样子低声和他话的蒋怜怜,他根本没法不好。

    于是他出去想把人拦下,没想到能把事情解决,最后和阎劲达成共识。

    如无意外,阎劲他们是要留下来的,转不转移位置另,但接下来肯定是一起行动。

    更别提云冬菱也过来了,他不可能把她推开。

    所以……

    云秋柏走向第一间屋,这间屋子四面墙开了窗,光线充足,是他专门开辟给蒋怜怜的实验室。

    虽然时间已近黄昏,光线不太充足,但是蒋怜怜依然坐在窗边,在实验桌上忙碌着。

    长长的木桌上放着许多摊开的本子,每一本上面都写满了字,记录了所有实验过程。

    蒋怜怜正单手托着腮,看着中午他喝下的那支强力药剂,不知想着什么微微出神,连他进来都没发现。

    女孩子眉头微蹙,眼神焦点落在虚处,脸上带着思考神情,有些茫然有些苦恼。

    她的皮肤非常白皙,和云冬菱那种奶白色又不同,她的皮肤更偏向苍白,是一种常年躲在实验室晒不到阳光的脆弱,她的个子其实不高,才一米六出头,人也很瘦,以他的目力,能轻易看见她脖子上微微显露的青筋。

    云秋柏喉咙滚了滚,有些狼狈地转开视线。

    他后退一步,不心撞到桌子,发出轻微声响。

    蒋怜怜看了过来,刚刚还有些散慢的眼神立刻聚焦,她放下试管,站起身,椅子向后推移,划出刺耳声音。

    “怎么了?”

    云秋柏沉默着,忧郁的眼神落在她身上。

    蒋怜怜被他看得有些局促,半晌想起之前蓝嘉树来带她走的事。

    他是不是反悔了?还是决定要她走?

    蒋怜怜猜测着,眼神有些发虚,一时无措地站着。

    她其实很不擅长处理这种情况,理智告诉她得留下,可是……

    她又有点明白他在回避什么。

    或许先避开这一会儿,回头她和蓝嘉树聊聊,再回来吧。

    总之,不要和钻牛角尖的他在这里死倔着,退一步就退一步。

    这么想着,蒋怜怜向他点头,“我懂了,我现在就走,不用为难。”

    走就走,她很干脆地收拾着桌子上摊开的几个本子。

    看见她这么干脆果断地决定要走,云秋柏怔住了。

    他呆呆看着蒋怜怜把收拾好的本子抱在怀里,就往外走去,他心里蓦地升起一阵恐惧,还没反应过来,身体比他的心诚实,已经快速伸手拉住她的衣摆。

    别走。

    蒋怜怜回过头来。

    就见到男人像只仿佛要被人丢弃的大型狗狗,可怜兮兮地看着她。

    可是,明明是他要自己走的不是?

    蒋怜怜抿了抿唇,嗓音清冷,“你不是希望我走?”

    不……

    他只是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这一刻。

    云秋柏闭了闭眼,抓住她衣服的手紧了紧,下定决心地抬手移到脸上,像是怕自己后悔般快速把绷带一扯,露出一张被刀划花的毁容脸。

    云秋柏一直垂着眼睛。

    他不敢看蒋怜怜。

    把绷带解了,就相当于把自己最大的秘密摊在蒋怜怜面前,他不后悔,但是他害怕看到蒋怜怜露出怜悯或是害怕甚至是嫌弃的表情,虽然他知道她不是这种人,但他还是害怕。

    他不知道他在祈求什么,只觉得内心越发卑微。

    抓住她衣服的手,像是溺水的人抓到浮木一般,死死拽住。

    至到一只微凉的手贴了上来,温柔地握住。

    云秋柏一震,下意识抬头。

    对面的蒋怜怜什么表情都没有。

    她神情怔愣,泪眼模糊。

    大颗大颗的眼泪像掉线的珍珠似的,就这样从眼角滑落。

    作者有话要:  哥哥的春天要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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