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霸道皇帝俏仙君(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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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天署与太尉李枫串通好,  要借着做法事之名把程煦从皇帝身边赶走的时候,程煦在临镜楼赏月。

    他要在这里呆上很久,  迟早要看遍山河,把月亮也望穿。

    他也会想想皇帝笑起来时弯得像月牙的眼睛。

    多好的气氛。

    夜色宁谧,他忽然听到吱呀一声,  卧房的门被推开了,脚步声流到耳朵里格外聒噪。

    【程煦:发生什么了?】

    【868:报告宿主,李枫和司天署的掌事张平想污蔑您是妖怪,  把您从皇上身边赶走。】

    【程煦:……?】

    难得安静的时光被扰,他很不悦地转过头,只见又是浩浩荡荡一群人,  有拿着符纸的,有拿着佛珠的,  也不知道本朝到底信奉哪派的玄学。司天署的掌事张平,  顶着一张忧国忧民的苦瓜脸,  拧着两条可以卷麻花的眉毛,很没礼貌地手指着程煦:“数日前天神降雷,是为了警示我等斩妖除魔。”

    紧接着他身后的队伍便开始念些听不懂的符咒,程煦一听,  更烦躁了。

    对着他念经就罢了,  还念错了,这是从哪里请来的一群乌合之众?

    程煦毫无畏惧地走向前:“张大人闯入我的住所,皇上、太后是否知情?”

    张平见他容貌绝艳,气势逼人,  不自觉朝后退了一步:“皇上和太后娘娘随后就到,且让你这迷乱君上的祸国妖孽现出原形——”

    他身后的道士听了这话立刻从怀里掏出符咒,道士想必是有些道行的,轻飘飘的纸借着法力凭空浮起,但飘到他眼前就再也无法近身。

    程煦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捏着符纸仔细端详,然后瞥了道士一眼:“你,咒符写错了,回去练练再来找我指教。”

    道士惊诧了一瞬,紧接着满脸憋得通红:“怎么会写错?”

    程煦觉得这一幕处处透着诡异的可笑,问:“这是给妖魔的符咒?”

    道士:“正是。”

    程煦冷哼一声:“可我是你祖师爷爷。”

    另一阵脚步声传来。

    韩蓦赶到临镜楼,只见程煦被一群人团团围住,但依然从容得像在看戏。

    “这符咒能让无辜的普通人暂时化成兽形,以为我看不出来?张大人究竟是要斩妖除魔,还是为讨好李太尉,替他泄愤来的?”

    “你们我祸国,我迷乱君上?是你们的皇帝自己对我情有独钟,痴缠不放,我何其无辜?”

    韩蓦的心骤然冷了下来,紧接着又被程煦的声音勾起,情不自禁地望向他。

    程煦也看到了皇帝,忽然灵机一动。

    他两指轻轻摩挲,无边的天幕尽头亮起一阵白光,在屋檐遮挡下,一开始还看不真切。天边白光疾速穿行,跨越漫漫银河如流星般急落而下,竟然窜到了程煦手里,被程煦紧紧握住。

    “你天雷警示你们惩罚妖邪,不如我就把这道天雷丢给你们缩头乌龟似的李太尉,告诉他,想找我麻烦就亲自来见我。”

    韩蓦险些没反应过来他究竟要做什么,愣了一会儿才:“你等等——”

    话音刚落,程煦手中的白色闪电就飞也似的窜了出去,箭矢一般冲向京城某处,看得众人目瞪口呆。

    在府中辗转反侧的李枫,忽然听到震耳欲聋的雷声在头顶炸开,吓得一个哆嗦从床上滚了下来。

    程煦依然是那副看什么都无所谓的淡漠神色。韩蓦静静望着他,心里不出的酸楚。

    一切在仙君眼里不过是过眼云烟,仙君以高高在上的姿态对待众生,若不是他有修仙的“根骨”,恐怕也不能入仙君的眼。

    “都退下吧,别来扰朕和孟大师。”

    天地间又恢复了宁静,只剩下他们两人。

    韩蓦如往常一般坐到旁边,低声:“是朕不好,让闲杂人等来扰仙君清修了。”

    “你不问我把李枫怎么了?”

    韩蓦摇摇头:“他作恶多端,本来就是要死的人了,如果能讨仙君开心,早点赴死也无妨。”

    程煦轻轻皱起眉头,觉得韩蓦的反应也处处透着不对劲:“我没杀他,他有自己的命格,不该由我干涉。”

    韩蓦低声:“朕最厌恶的就是命格之,若不能掌控自己的命运,也不能和心爱的人厮守终生,又有什么意思?”

    程煦总觉得这一番言论有些耳熟,一时又想不起来自己在哪里听过,但韩蓦的话他却不得不反驳:“你的命格便是修道升仙,即使你不服天道,走上其他的路,也会殊途同归。”

    韩蓦听了,起身便要离开,程煦习惯了韩蓦在身边呆着,有时候连正事也不做,一纠缠就缠上好几个时辰。

    “你这就回去?”

    “仙君朕纠缠不放,朕不缠着你了就是。”

    程煦失笑,这才想起自己为了斥责那些人了让皇帝伤心的话,知道自己理亏,赶紧:“我只是嫌他们聒噪,想给他们点教训,并不是不喜欢你在身边。”

    韩蓦的怒意攒得快去得也快,转过头问:“那仙君就是喜欢朕了?”

    程煦低声:“你这是强词夺理。”

    一来二去,拌嘴也没个输赢,程煦摆摆手:“走吧走吧,看你就烦。”

    韩蓦在床边坐下,颇为无赖:“朕喜欢这里,早就睡不惯寝宫的龙床了。”

    程煦的脾气涌上来,绝不认输:“那我走,你在这里睡。”

    韩蓦急了,赶忙拉住他的袖子:“别走——”

    程煦嘴硬心软,只是起身,并没有准备施法,被韩蓦用力一拖,险些向后踉跄了一下,等他站稳,韩蓦已经抓住了他的手腕。

    他自己的手冷冰冰得像个雕塑,而韩蓦肌肤温热,脉搏里跳动的火焰仿佛要窜上手臂。

    “仙君要与朕一同修炼,现在就嫌朕烦,以后的日子怎么过?”韩蓦语调里含着委屈,眼角却有笑意,“朕就是这么缠人,你将就一下。”

    程煦轻轻甩开他的手,没好气地:“你爱睡哪里就睡哪里吧。”

    从夏日折腾到入冬,韩蓦极少与程煦提起朝堂上的事,每次提起,都是请程煦用法术帮他搜集罪证。

    程煦最初还担心他刻意隐瞒,常用法术监视。后来发现皇帝行事果然柔和了许多,没再沾上煞气,也就放心了。

    放下警惕,就来了麻烦。

    李枫离京入关后,韩蓦将手中搜集到的罪证合并,集李枫数十项罪状,将他在朝中的党羽连根拔起,押入大狱。

    当日李太后为李家族人求情,韩蓦听了她一番肺腑衷肠,只是冷笑一声:“朕年幼时每日在雪堆里罚跪,母后点宫人,让他们不要把这件事告诉父皇,后来朕冻得浑浑噩噩,父皇抽查背书,朕一句话也背不出来,全让三弟出了风头。”

    李太后面色惨白,一个字也不出来。

    “这才几年,以为朕全都忘了吗?母后对朕有养育之恩,朕不能记恨母后,只好原样还给李枫罢了。”

    李枫鞭长莫及,等知道消息的时候已经晚了。

    太尉出城时还算风光,回京却迎来条条致命的罪状和常人难以想象的酷刑。

    整顿彻查之后,皇上大病一场,病愈后看破红尘,索性传位给宗族中有贤能的人,自己撒手不理,跟着身边的大师云游清修去了。

    只有程煦知道,韩蓦并未痊愈。

    再次血煞缠身,比第一次难除得多。

    程煦带韩蓦回了自己的领地,他虽然风餐露宿,但一时半会也不想委屈韩蓦,就在领地中幻化出一座洞府来,内设一应俱全。

    韩蓦躺在床上辗转来去,鬓角浸着汗水。

    “疼……”

    沾血煞不疼,但除血煞就如剥皮拆骨。

    程煦也心疼,可是嘴上还是不饶人:“现在知道疼了?若再沾一次血煞,我也救不了你。”

    灵气在韩蓦的血脉中流转,刮骨般的疼终于平息下来,疼痛缓解后不出片刻,韩蓦又恢复了少年人的活力,眼神清澈,对周遭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这里是仙尊的住所?”

    程煦:“应该叫洞府,不过也只是个幻境罢了。”

    韩蓦又问:“朕……我拜您为师,有什么礼数吗?”

    不提这茬还好,一提程煦又想起连心咒,他看了看彼此手上的咒文,一时无语。

    修真界众人其实自私得很,极少与人共享气运,连心咒是修真界唯一一个共享气运的咒法。

    而它的内容是:通运连心,结为连理。天地同证,山海不移。

    都结为连理了,还拜什么师。

    程煦清了清嗓子,面上保持从容:“不急着拜师,隔壁屋子里有些基本的道法书籍,你可以先看看。”

    韩蓦不想惹程煦烦,没再多问,果然扎到书堆里自己研究道法去了。

    程煦采野果集山泉,饭凑合着吃,日子凑合着过,道法凑合着教。

    直到某一天,他从外面回来,韩蓦在正厅,手里捧着翻到某页的旧书,翘首以盼,等着他回来。

    “这一页我看不明白,还请孟仙君为我解惑。”

    程煦凑近一看,从容的神色再也绷不住了。

    韩蓦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举起书页中的咒文,抵着自己手臂上一模一样的连心咒,问他:“‘结为连理’四个字怎么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