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 快走啊……”

    受过飞升雷击的降龙木杖下，一条庞大的银白苍龙以身相抗，不断传来巨大的龙吼声。

    “父王, 父王，我要去救父王, 母后……”

    稚嫩的少年想要冲过去帮忙, 却被一名貌美的妇人死死拦住。

    青光凝聚成繁复的阵法围绕着少年周身, 身体开始变得影影绰绰，在他即将消失的时候，一白一青两颗灵珠飞向阵法中。

    “苍银, 你给母后记住了，好好躲着修炼，不要给我们报仇。”

    美妇人完这句话看着儿子彻底消息，被阵法转移到了安全的地方，腾地变成半人半蛇，追上被降龙木击杀的丈夫……

    醒来之时，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少年想起昏过去发生的事，仓皇变成一条白龙想要去救父王母后却发现这里一片漆黑。

    虽然有水流声，但是被设置了结界, 眼下自己的能力根本无法开。

    而父王母后留下的灵珠变得黯淡了几分，预示着他们已经出事了。

    少年的手掌紧紧地攥住灵珠, 银色的凤眸变得猩红。

    有朝一日，他必定会屠尽人族为父王母后以及那些死去的臣民报仇雪恨。

    之后的日子他都在里面修炼, 日复一日, 年复一年，直到终于冲破封印。

    那时苍银还不知道人族修仙者已经探查到了这个地方，认为这里是一处神秘大能留下的秘境, 只要破不开封印就能得到各种天灵地宝。

    那一日，数十名元婴以上的修仙者围攻之下苍银不敌受了重伤，不过也重伤了他们，一路逃窜。

    知道人族越来越强大，他不敢肆意妄为，决定吸收父王母后留下的灵丹变得更强大时再动手。

    就在这时修仙者发现这世上还有龙存在，天地灵气日益匮乏，天灵地宝也越来越少，这条龙的无疑成为了炙手可热的宝贝，纷纷前来捕捉。

    吞下了龙珠和蛇珠的苍银自然没有那么容易被他们捉到，反而杀掉了一波又一波捕捉他的人。

    为了降服这条龙修仙者们集结在一起再一次策划屠龙之战。

    苍银依旧成功逃脱，不过这回比以往加起来还要严重的伤，连人形都无法维持，稍有不慎就会被一些妖杀掉，只能勉强隐匿气息混入人界。

    ……

    阳春三月，陌上花开，身穿素色麻布裙的纤瘦少女挎着竹篮缓缓走着。

    山上桃花初绽，远远地就能闻到阵阵馨香。

    在这茶花村过了一个冬天，沈棉都快要忘记了自己曾是伯府里的姐。

    今儿天气不错，山上融冰之后流下的泉水配着这娇美的桃花正适合酿酒。

    沈棉绕着一颗颗桃树摘了半篮子的桃花，正要离开却发现地上有几滴猩红血。

    顺着血滴的方向看去，陡然发现不远处的桃树下有一道白色的身影。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壮着胆子走了过去。

    当她走到树下才发现，白影根本不是人，而是一条盘旋着的……大龙！！！

    这龙非常大，龙头比镇上舞龙大得多了，格外威武霸气，身子有自己的两倍粗，长度无法估计，整个盘了五六圈。

    不过它看起来受了很严重的伤，身上伤痕累累，血迹斑斑，其中有一道特别宽的焦黑的伤痕看起来触目惊心。

    到底是谁伤了它？

    她抿了抿唇，从衣袖中掏出手绢想要给它擦掉伤口上的泥土。

    那龙却在这时睁开了眼，银白的眼眸充满了高傲和不屑。

    大概是一个人寂寞太久，沈棉没有因为它有些恶劣地态度离开，反而露出一个和善的笑:“你，是龙吗？”

    大白龙没有理会。

    也不知道能不能听懂自己的话，沈棉暗暗腹诽。

    “你受伤这么严重，我给你包扎一下。”

    她试探着伸出手。

    那龙的目光立刻变得犀利起来。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只是包扎一下，不要怕，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做不了什么。”

    银觉得可笑，死在自己手中的人族不计其数，尸骨累累，怎么可能会害怕这么一个一点修为也没有的女人。

    龙身实在是太粗了，手绢根本无法包扎，只能清理掉脏兮兮的泥土。

    沈棉又去山上摘了一些草药回来，捣成药膏贴在伤口上。

    “你在这里好好修养，不要乱跑，最近村子里的人要准备春耕，一般不会上山来，明天我再来给你上药。”

    嘱咐完后，她就提着篮子离开了。

    银看着那道纤细的身影渐行渐远，低垂瞥了眼身上那绿油油的恶心的草药，连忙甩掉。

    人族不可信，哪怕是刚才那个看起来很温柔的女人，要不是受伤太严重，他肯定会换个地方养伤。

    第二天上午，沈棉又提着篮子上山来了。

    发现那条龙还在那里。

    她连忙跑着过去。

    “你没有离开真是太好了，我给你带了治伤的药，大夫这种药特别有效，还带来了镇上最好吃的糯米鸡。”

    她将包裹的荷叶一层层开，露出里面油红喷香的糯米鸡:“尝尝看，要是喜欢我下次再给你带。”

    昨天她发现了自己，原本想她如果带了人过来就将他们一网尽，正好自己恢复了一点，可现在她确实来了，带来的是伤药和吃的东西。

    银心里有些诧异。

    沈棉笑着投喂:“快吃吧！凉了就没那么好吃了。”

    她笑得太过明媚，是银无数年里在黑暗的秘境中修炼和离开秘境后一次次厮杀从未见过的。

    那一刻，他忘记了自己要屠光人族的誓言，接受了这个人类女子的食物。

    在之后的几天里，他们都是这样度过，直到他的身体恢复得差不多可以变回人形。

    这一天，本来以为那个人类少女会像之前一样过来，一直等到天黑都没发现。

    银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定下山去看看什么情况。

    他放开神识搜寻，很快就发现了少女躺在一间吴里，脸色泛红，眉头微蹙，似乎身体不太舒服。

    想着这些天她曾照顾过自己，虽然那些东西没什么用，但这是唯一一个对他没有贪婪和恶意的人类，银决定救她一次，了断了这段因果。

    他缩身形从屋檐的缝隙钻入了屋里，变回人形后缓缓走到床边。

    少女的呼吸有些粗重，鬓边的头发都被汗水湿了，圆圆的脸泛着不正常的红，显然是风寒引发高热。

    普通人族非常脆弱，得到高热后降不下来或许会死亡，还有很多成了傻子。

    银刺破手指将，一滴泛着银光的血飞出进入了她嘴里。

    因果已断，他转过身就要离开，手腕却被一只纤细柔软的手扣住。

    “可不可以陪陪我？”

    沈棉睁着有些沉重的眼皮，嗓音带着病态的沙哑:“以前我阿娘病发时我都在旁边陪着，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可不可以陪陪我？”

    大抵是同病相怜惺惺相惜，银留了下来，坐在床下。

    “你真好。”

    沈棉高兴地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银没有话，对着这样一张纯净的脸，也不出自己其实不好，手上不知道有多少人命。

    沈棉侧过身，看着他:“本来我今天也想看你的，但是去镇上买糯米鸡的时候有个孩掉进河里，我跳下去把她救起来不心受了寒。”

    闻言，抿着的薄唇微启:“你一直都这么喜欢救……人？”

    这是龙第一次跟自己话，虽然这会是人形，但看到那双眼睛就能确定他是那条龙。

    沈棉十分兴奋:“也不是喜欢，看到了能救就救，问心无愧。”

    银微微眯起眼:“如果你救起来的不是好人，而是恶人呢？”

    就比如他，不分青红皂白只想屠尽人族的恶龙。

    “我只是救了人，那些好恶对错与我有何关系，又不是我造成的。”

    “你最好能永远这般想。”

    沈棉听了微愣，不过很快她就不再纠结这事:“能不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银。”

    “银，就这一个字？听起来很值钱，龙全身上下都是宝确实值钱，我叫沈棉，棉花的棉，就是那种白绒绒的花，可以做成衣服取暖的。”

    沈棉，棉花，确实像棉花纯净无暇，也带着特有的暖意。

    银没有再话。

    沈棉也有些倦了，缓缓闭上了厚重的眼皮。

    ……

    翌日，天刚露出鱼肚白，沈棉就醒了。

    两顿饭没吃，生生被饿醒的。

    她醒来时发现白衣少年还在，不由笑了。

    没想到他真的会陪自己一整夜。

    “银，如果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了，那就留下来吧！这里只有我一个人，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互相作伴。”

    这是沈棉第一次发出邀请，希望有个人能陪在自己身边，虽然对方不是人而是一条龙。

    可是比起父亲那样冷漠无情的人，她更喜欢这条寡言少语却会默默陪伴自己一夜的龙。

    “以后你就是我弟弟，我会努力保护好你的。”

    银看着少女捏着拳头保证，平静的心湖无法克制地轻颤着。

    自从父王母后死后，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有人要保护自己，保护一条手上沾了无数人命的恶龙。

    他想狠狠地嘲笑她，向她展现出自己的真面目，可是对上那双澄净中带着渴望的杏眸却一个字也不出来。

    “那就这么定了。”

    他不能话，沈棉直接先声夺人，笑着:“以后我天天给你买糯米鸡吃，我手里有些薄产咱们两个吃一辈子应该没有问题，如果你吃的比较多也没关系，我会盘一家铺子做做生意赚钱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