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离一时竟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双手僵直的垂落，两颊更是发热的厉害，只觉得怀里的少女就像团火，好似就要将自己烧的灰飞烟灭不可。

    这样下去太危险了。

    远处的朝霞透过云层落入湖畔林间，大抵是少女修炼法术的缘故，姬离能清晰感觉到少女周边火焰珠的灵力越发明显。

    哪怕她只是乖巧的埋在颈间，可鼻间溢出气息却仍是灼人的紧。

    “你的脸脏死了。”姬离平缓呼吸，探手轻拨开埋在颈窝乱蹭的脑袋，视线落在少女满是黄白色粉末的脸蛋，眼眸里满是嫌弃，“还不快去洗洗？”

    “喔。”长荧记得离大人喜欢干净，刚才一时激动所以才忘了。

    湖畔浅滩有很多青草和石头，长荧捧着水清洗面容，颈间的绯红色晶石随之滑出来，跟着沾染了不少水珠，散发耀眼的光芒。

    姬离站在不远处看着少女贪玩的提起裙摆心翼翼的涉入湖水，只见她或许是因湖底泥石太滑而整个人栽进湖水，顿时掀起一阵水花。

    少女大半身道袍都被浸湿，连带被束在脑后的长发也沾染不少水。

    “真笨。”

    “离大人，这里好滑呀。”长荧整个人栽坐湖水都不敢乱动。

    姬离从岸旁迈步走向少女，探手握住她纤细的手腕，便想将她从水中拉出来。

    没成想这处石子着实湿滑的很，扑通一声响起时，水花又高高的飞溅起散落四处。

    姬离虽然倚靠少女勉强撑住身，可裙裳还是禁不住的湿透了。

    只不过少女就没有那么走运，姬离不心把她整个人按进湖水。

    这下长荧全身道衣真的是没有一处是干净的了。

    “离大人，你也摔倒了哦。”长荧仰头看着附在身前的离大人只觉得好玩天真的笑道。

    姬离怔怔地看着少女盛满笑意的眼眸，视线随着那顺着少女脸颊而滑落至衣领的水珠，眼眸不由得暗了几分。

    大抵哪怕再璀璨夺目的宝石，恐怕也不及少女眼眸的光亮，姬离指腹轻触少女沾满水珠的侧脸，鬼使神差的低头堵住柔唇。

    长荧以为离大人只是想要火焰珠灵力，所以完全没有任何反抗。

    两人就这般慢慢地沉入湖水，姬离看着少女弯着眼眸似是以为自己在跟她玩闹，掌心轻抚她侧脸，缓缓的拉开距离。

    少女好奇的看着湖底四周的鱼儿，直到她有些呼吸不过来，方才伸展手指了指湖面。

    可姬离却并没有回应她，而是再次轻啄少女有些许凉的唇。

    火焰珠，是三界神物。

    而从无涯山修炼法术的少女现在已经有自己的内丹。

    假若在这湖水里取出少女的内丹，姬离就能得到火焰珠。

    这样自己也不用再受极寒之苦的折磨了。

    脑袋里的声音一遍遍的重复着。

    少女的唇越发凉了些，连带面上的笑意也慢慢散了，天真的眼眸露出困惑不解。

    姬离手臂困住想要逃窜的少女，掌心悄然的移动，低头送了她一口气。

    如果取出内丹的速度不够快，少女一旦察觉到危险，那火焰珠同样也会感应到不对劲。

    到时火焰珠强行从她身体破壳而出，那灵力也会大折扣。

    姬离看着缓过气来的少女，就像只不知掉入陷阱的鱼儿一样。

    她伸展手臂围绕在四周游动，时而亲昵的将脸颊贴在姬离掌心，时而贪玩的绕到身后忽然抱住姬离。

    可是少女没有发现自己离湖面已经越来越远，反而无比信赖着姬离，甚至都不会离开姬离的周围。

    姬离故意要同她玩闹，甚至故意引她往湖底深处追逐。

    满心沉浸在欢喜里的长荧在湖里跟离大人玩闹。

    等长荧又有些呼吸不过来时，便主动游到离大人面前。

    姬离看着少女故意贴近过来，很显然是有些呼吸不过来了。

    可是这回姬离避开少女的亲昵，少女眼露困惑，而后又探手指了指上面，大概是在想要回到湖面。

    长荧以为离大人也没有多少气，所以便想着回到湖面上去。

    只不过等长荧欲拉着离大人努力往上游的时候，离大人却挣脱开长荧的手。

    姬离看着少女眼眸满是迷茫的转过身来张望，脑海里清晰地响起熟悉的声音。

    【只要杀了这个伏灵草妖，火焰珠就是你的了。】

    少女焦急的想要拉姬离一同游回湖面，只是现在已经太晚了。

    当少女明显呼吸困难时，姬离看见她被湖水呛了好几口，面露痛楚的想要往上游。

    【难道你真舍不得她了？】脑袋里又响起熟悉的声音，【天底下多的是伏灵草妖，姬离你是掌控魔妖两界的魔尊，无论要什么样的妖都会有属下抢着献给你。】

    姬离指腹画着咒术，一旁的水草缠绕出少女的脚踝。

    【这就对了。】

    【只要喝了她的血肉，又取得火焰珠，你的修为将来会更上一层楼，到时不止魔妖，就算是仙门道人也要对你俯首称臣。】

    长荧拼命的挣扎，试图扯开缠住脚踝的水草，可是这些水草却反而勒的更深，白皙脚踝被活生生的勒出一道血痕。

    那一旁的离大人却没有半点反应，长荧试图求救，可是并没有得到回应，反而还被水草缠住手腕。

    姬离看着少女眉头紧皱的伸展手臂，不断张嘴里试图出声让自己救她，可是却被越来越多水灌入嘴鼻。

    少女的神情从困惑不解到挣扎求救，最后因着呼吸困难而陷入绝境。

    【这种伏灵草妖最会伪装的善良可爱，她都拿剑帮着道士来捉妖，将来还不是照样会背叛你。】

    【这世上没有人永远不会背叛，更何况她只是一个修为孱弱的低贱妖，如果她不是懂的讨好你，早在当初的焰霞宫就已经被人生吞活剥了。】

    少女面色越发苍白，连带挣扎的力道也缓缓放缓，眼眸里也逐渐变得暗淡涣散，姬离缓缓靠近过来，视线落在她颈间那颗漂浮起来的绯红色晶石。

    原本缠绕着少女脚踝的水草在姬离靠近过来时松开了束缚。

    长荧知道自己已经没有挣扎的力气，就连眼前的离大人都有些看不清，四肢无力的垂落，整个人慢慢的下沉。

    原本的嘈杂忽地变得安静，长荧只觉得漆黑的湖底好冷，好像就连火焰珠的灵力都没法运用。

    姬离俯身靠近不断沉向湖底的少女，眼眸通红的仿佛失去神智一般，将掌心穿过少女的心口。

    大片鲜红的血液迅速在湖水中扩散开来，长荧满心欢喜的以为离大人是来救自己的，只是心口的钝痛让长荧忽地明白离大人是来杀自己。

    可是离大人为什么要杀自己呢？

    长荧想不明白，当即疼得昏了过去。

    原本平静的湖面忽地爆发巨大水柱，从湖底迅速攀升的黑蛟冲出水面回到浅滩。

    烈日将浅滩的石子晒得发烫，姬离右手哆嗦地按住少女血流不止的心口，眼眸满是惶恐不安，左手轻搂住少女的脑袋低声唤：“长荧？”

    少女冰冷的，就像是一具尸体。

    这般大的动静迅速招来附近的捉妖道士，二师伯领着一干弟子最先来到湖畔附近。

    可是湖畔除却一大片血迹再无其他人，只不过残留的妖气却极为明显。

    随之而来的大师姑，因着长荧的失踪而焦急，当弟子们在附近搜寻到长荧随身携带的布袋时。

    众人其实都已经明白这个师妹多半是凶多吉少了。

    妖雪儿察觉到四周的妖气时，却有些困惑。

    既然姬离就在附近，那长荧不应该出事啊。

    夜间道士们在湖畔扎营，妖雪儿决定去找姬离探下消息，否则长荧恐怕真是危险了。

    毕竟那湖畔的鲜血绝对是伏灵草妖的无疑了。

    妖雪儿本意想跟大师姑提前一声，可是她整夜都在跟众道士商议捉妖，根本没有机会私下交谈。

    天朦胧亮时，妖雪儿才寻到机会，趁机走近大师姑身旁道：“那个，我有事去魔界一趟。”

    “魔界那种地方你还想着回去干什么？”

    大师姑看着冷漠的妖雪儿竟然像是无事发生一般的提出离开。

    妖雪儿没想到大师姑脾气这般大，一时耐不住性子反驳：“你以为你们平虚道馆就是什么干净地方吗？”

    “好！”大师姑神情严肃道：“你要走以后就别回来。”

    “不回来就不回来呗，我又不是没地去。”妖雪儿真是受不了大师姑现在这般性格，索性也不愿意同她多聊，便转身离开山林。

    山林一空，大师姑望着头也不回消失的妖雪儿，眼眸微微泛起红，却也不愿再去追。

    那些年追了妖雪儿多少回，到头来她仍旧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这样下去，又有什么意思呢？

    等妖雪儿一路赶回魔界东山时，方才知道原来姬离早就带着长荧回了东山。

    可是东山主殿护卫却拦着不住妖雪儿入内。

    好在妖雪儿碰见花凤忙招呼：“哎，花长老好久不见啊！”

    花凤眉头微皱的看着妖雪儿应：“妖护法不在雪原，来东山有何贵干？”

    对于花凤摆架子的做派，妖雪儿虽然心里非常看不惯，不过也没面上表露出来，“听闻魔尊在主殿大半个月都没出来，莫不是发生什么事？”

    “还不是因为那个伏灵草妖！”花凤一提就生气，姬离为了那伏灵草妖真是疯魔了。

    “花长老别生气，魔尊大人对您还是很看重的，否则也不会任命你当长老。”妖雪儿倒是没想到花凤平日里装的温柔贤惠，竟然也有被气到破防的时候。

    看来从某种程度上而言，长荧真是做了件漂亮事！

    花凤没兴趣跟老狐狸妖雪儿闲聊，只是一想起姬离为那病秧子失魂落魄的模样就忍不住生气。

    明明姬离过不喜欢女人！

    长荧有什么资格让姬离为她耗尽心神，明明自己才是最早认识她的。

    虽然花凤嘴巴严，可妖雪儿精的很，多少也从话里来听出来眉目。

    看来长荧这回真是被伤的不轻啊。

    东山的秋日里树木已然有些泛黄，不过仍旧日光充足，主殿内门窗紧闭全然不透半分光亮。

    床榻之上的少女面色发青到苍白的地步，全无半点生气。

    姬离探手轻触少女脸颊时，只觉得冷的出奇。

    “对不起。”姬离俯身低头亲了下少女额前。

    当姬离看见少女鲜血从心口处喷洒而出时，想再停手可已经晚了。

    榻旁随之浮现姬离的幻影嘲讽：【她只不过是一个伏灵草妖而已，你用的着这么虚情假意吗？】

    “这一切都是你的错！”姬离伸手放出掌心的咒法。

    那一旁的书架轰然断裂，幻影却安然无恙的站在面前道：【我们是一体，你杀不了我，就像我也杀不了你一样。】

    姬离眼眸满是杀意的看着幻影问：“你为什么要伤害她？”

    幻影忽地笑出声来，【分明是你想杀她，所以才有了我。】

    【魔妖两界没有不想要得到火焰珠，尤其是深受极寒之苦的你。】幻影忽地移至姬离面前，得意的笑了笑，【你当初养着她难道不就是为了取她内丹，我只是顺应你的本心罢了。】

    “胡八道！”姬离挑眉掌心扼住幻影颈间。

    幻影毫不畏惧的看着姬离，【你不过是被戳穿心思，所以恼羞成怒罢了。】

    姬离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伤害幻影，所以只能选择忽视她。

    【你怎么就不明白我就是你，而你就是我，自己怎么可能杀的了自己呢？】

    幻影忽地消失在殿内，姬离看着殿内倒塌的物件落了满地都是。

    其实当初姬离是想过将长荧养到有利用价值的时候再杀了她的。

    可是姬离没有想到自己会受魔界秘术的反噬，竟然自己会被无形的控制。

    这是姬离绝对不能接受的事。

    傍晚时妖雪儿来到主殿，只见无数的黑影将主屋笼罩住，别妖怪就连飞鸟都不敢靠近，很显然姬离是下定决心不想让任何人靠近此处。

    要不是顾忌长荧的性命，否则妖雪儿也不会冒险来主殿。

    “魔尊，这是怎么了？”妖雪儿从来没有见过姬离这般颓废的模样。

    姬离探手轻松将妖雪儿高高的提起质问：“如果不是你没看好长荧，她怎么会下山捉妖？”

    妖雪儿看着姬离周边凝聚越来越重的黑影，不免有些心惊连忙出声：“我听闻长荧受伤，所以特意来看看情况，还请魔尊冷静点。”

    “你最好医术精湛些，否则你今日走不出主殿了。”姬离松了手领着妖雪儿往主殿里间走去。

    妖雪儿揉着颈间，险些喘不过气来，心想姬离难道真如花凤所言疯了不成？

    可当妖雪儿看见床榻已经是发冷到肢体僵硬的长荧时，方才意识到姬离为何如此发狂。

    寻常大妖被取了内丹，面色会发青，当场就会魂飞魄散，而长荧气若游丝现在分明就只差一口气。

    妖雪儿看了看长荧嘴里含着的安魂珠，不由得叹姬离真是出手大方啊。

    安魂珠是阴都城压箱底的宝贝，妖雪儿不用去听，姬离恐怕是把阴都的妖给杀的差不多了。

    难怪花凤会气的要死，阴都那可是连仙门道人都敬着的地盘，人间的俗话都是提倡积点阴德。

    这下倒好，姬离直接拆了人家的窝，多拉仇啊。

    “她的三魂七魄都已经散了，恐怕……”妖雪儿话还没话，姬离那手中的利刃却已经抵在喉间。

    妖雪儿不由得额前冒汗，探手轻拨开剑锋笑道：“冷静，我先试试看能不能招魂啊。”

    虽然妖雪儿觉得现在招魂可能已经晚了，不过死马当活马医，实在不行自己再寻个机会溜了。

    妖怪是不会招魂，不过妖雪儿跟着大师姑，就算不会也能耳濡目染些门路。

    夜里子时东山主殿门窗大开，妖雪儿手里握着道铃忙着念咒术，姬离心翼翼的抱起长荧放在殿内中央的用符纸铺满的木榻。

    “长荧啊，你要有点良心，就快点回来吧。”妖雪儿心虚的围着长荧在四周散落符纸，一手摇晃着道铃。

    姬离整夜都守在一旁，天朦胧亮时，主殿内仍旧没有半点反应。

    妖雪儿嗓子都喊疼了。

    “你在糊弄本尊？”

    “别急，三魂七魄，哪有这么快，三日绝对是要有的。”妖雪儿觉得姬离煞气太重，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整整三日妖雪儿都没有合上眼，最后一夜的晚间，阴风特别的大。

    “这回可能会成功！”妖雪儿执桃木剑画着咒术。

    很快七魄便归了位，三魂直到后半夜才出现两魂，可是她们并不敢靠近过来。

    妖雪儿累的够呛，手里握着桃木剑看着躲在廊中的药花藤蔓下两魂，奋力的摇晃着道铃。

    “天快亮了。”姬离同样是焦急的很，偏头看向那藏在药花藤蔓下的两魂，质问着妖雪儿，“为什么她不过来？”

    “奇怪，难道她在害怕什么？”妖雪儿量主殿内的物件，视线落在满身煞气的姬离，心想倒是忘了这尊佛了。

    姬离迎上妖雪儿的目光不悦道：“你什么？”

    妖雪儿真是怕了姬离周边的煞气，这要是稍微修为弱些不定就被吞噬了。

    “冷静，她这魂魄离了肉身太久，如果今日再招不会，明日还能不能出现恐怕都难了。”

    因着妖雪儿的话，姬离只好离开主殿。

    果不其然两魂很快就乖乖回到长荧体内，可唯独另外一魂直到公鸡鸣太阳高升也没有出现。

    因着姬离给长荧强行输送些修为，午后她便醒了过来。

    少女面色已不再发青，不过多少仍旧有些苍白。

    妖雪儿还没来得及问话，便被姬离直接赶出主殿。

    “哎，真是没良心啊！”妖雪儿对着大门念叨好几句。

    不过妖雪儿心里还很纳闷，长荧的另一魂到底去哪了？

    姬离探手紧紧搂住呆坐的少女低声念道：“没事就好。”

    “疼……”少女眉头微皱嗓音干哑的出声。

    “是这里疼了吗？”姬离担忧的松开手，心将少女放平在榻，指腹解开衣带，检查那道狰狞而残忍的伤疤。

    少女眼眸很是明亮的望着伏在身前的姬离，神情非常平静的应：“这里不疼，只是你刚才力气太大，所以勒痛我了。”

    “那就好，如果你有什么地方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姬离还没有察觉少女的异常，只是心下松了口气，指腹替她系着衣带询问，“你现在饿不饿？”

    “饿。”

    “好，我让人给你准备吃的。”

    傍晚时的东山晚霞密布天际，山林里都被染上橘黄，少女坐在廊中桌前吃着浆果。

    一盘又一盘的直到夜晚，姬离发现少女根本就没有停下来过，这才察觉异常。

    “你不能吃了。”姬离出声阻拦少女的继续进食。

    可是少女却并不听，而是要抢走姬离要端走的果盘。

    姬离眉头微皱的放开果盘，少女竟然直直咬住手背，力道之中鲜血迅速的滴落在桌面。

    房梁上的赤虫妖们吓得纷纷钻进洞内不敢出来。

    少女就像变了一个人，死死护住果盘躲在角落，嘴角渗着姬离的血愤怒道：“你凭什么抢我的东西！”

    姬离原本还没有什么怒意，可少女这句话一下激怒姬离。

    “我给你的，才是你的。”姬离冷漠地看着手背血淋淋的伤口，心想少女以前从来没有做这么狠的举动。

    “你是什么人，我凭什么听你的？”少女理直气壮的质问。

    这时姬离才意识到少女竟然不记得自己了。

    原本以为好不容易有个安稳觉的妖雪儿，半夜三更的被请来东山主殿。

    三个人大眼瞪眼面面相觑，妖雪儿瞧见姬离手背血淋淋的伤口，满是不敢相信的看了眼长荧。

    心想这口可真是咬掉一块不的肉啊。

    姬离居然都没舍得动手教训她一顿，真是难得了。

    “她为什么没了记忆？”姬离看着那正扒拉药花藤蔓的少女，好似全然不在意自己的独自玩闹。

    “还有一魂没有归身，估摸此魂就是储存本身记忆和负责感应世间万物之情。”

    姬离眉头微皱的看着妖雪儿问：“那你还不抓紧去找？”

    “好。”

    妖雪儿认命的应了声，心想真是服了姬离。

    魔妖两界领地之大哪有这么容易找啊？

    夜深时少女因为防备而睡在主殿的软塌，清日光照进主殿，姬离守了她一夜。

    幻影悄然而至附在耳旁蛊惑道：【她没了记忆，不正好任由你拿捏吗？】

    姬离面色平静的望着蜷缩身子熟睡的少女应：“这只是你的恶心想法罢了。”

    【我恶心？】幻影冷笑一声，悠悠地坐在软塌旁低头望着少女，【她要是有记忆，到时就会记得是你出手杀她的事，她还能一如从前的信赖你？】

    这话一出时，姬离掌心轻握成拳，直直地望着幻影道：“一切都是你的错。”

    幻影毫不介意的迎上姬离的目光嘲笑的应：【可我就是你啊。】

    【更何况你分明对于少女现在的模样很是满意，否则我怎么会出现呢？】

    话音落下时，幻影随之消失，少女警惕的醒来问：“你要做什么？”

    姬离缓过神来，将手里的利刃藏在身后满是认真的应：“你不要怕，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

    秋日里的主殿好似跟平日里没有不同，庭院内树木枝叶泛着黄，开始大片的凋落。

    花凤来主殿见姬离汇报魔界事务时，清晰的看见长荧正握着竹鞭抽妖奴，面上的笑意仿佛是在玩什么游戏。

    可地面飞溅的血肉却让人看着都有些恶心。

    “她，怎么变成这样？”花凤记得长荧性情温和的很，从来没有这么凶狠的时候。

    姬离品着茶水似是毫不在意的应：“这样也很好啊。”

    花凤有些讶异的看着姬离，只见她周身的黑雾越发浓重，这已经是极不正常的了。

    少女抽的有些累，便进了主屋。学着姬离教的言行：“今天长荧玩的很高兴。”

    “你高兴就好。”姬离看着少女干净面容，仿佛这样才能心安些。

    完全被无视的花凤耐不住出声：“她真的是长荧吗？”

    姬离不悦的皱眉应：“本尊她是，她就必须是。”

    自此从秋入冬花凤处理主殿数百条妖仆的尸首，整座东山的妖仆都害怕魔尊现在宠幸的伏灵草妖。

    只要是主殿出行的车马，必定要绕道而行，就连远在东山外的大妖们都有所耳闻。

    冬日里东山不少花草都凋谢，少女自从知道姬离是魔尊大人，便再也没有像初见那般不敬。

    少女知道魔尊大人手底下什么都有，自己一旦有什么想要的，只要乖乖几句好话就能得到一切。

    一开始少女还很是会看魔尊大人的脸色，后来顺风顺水惯了，更是玩的花样众多。

    主殿廊中的药花藤蔓一直都有专门的妖仆负责照顾，少女看着这些鲜红的花朵问：“魔尊大人，很喜欢这些花吗？”

    “是的，听闻这还是长荧姑娘亲自养的呢。”

    妖仆们吓得腿脚哆嗦跪在一旁讨好的应话，“魔尊大人一直都很重视的。”

    “我才不会养这些东西。”少女虽然不记得自己是谁，可是清楚的知道是魔尊大人想让自己当长荧而已。

    少女生气的拿着剪子亲手剪烂这些药花，一旁的妖仆吓得逃出主殿，就连房梁上的赤虫妖都怕的不敢出声。

    姬离从外边回来时，便看见主殿里药花散落满地都是，少女那月牙白裙裳沾染鲜红的药花汁液。

    少女满脸笑意的向这旁张望道：“这些花好丑，我不喜欢它们。”

    这样的少女，根本就不是长荧。

    幻影悄然浮现在身旁得意的笑道：【你想动手了，对吧？】

    【如果你需要我动手的话，我可以代劳的。】

    姬离看着面前的少女平静的问：“这些都是你种的花，你为什么会不喜欢？”

    少女丝毫未曾察觉危险的笑了笑应：“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因为它们太碍眼了吧。”

    仅仅是因为碍眼，所以就能轻易毁掉自己曾经那么喜爱的花吗？

    从来没有怀疑过少女的姬离，忽然间有些动摇，她还是长荧吗？

    “以后不要再做这样的事了。”

    姬离拿走少女手中的剪子，冷漠的与少女对视。

    少女微愣的迎上目光，眼眸故意露出几分可怜，伸展手臂环住姬离念叨：“魔尊大人，你生气了吗？”

    姬离眉头微皱的应：“你该叫我离大人，才对。”

    “可是我不喜欢。”少女不喜欢姬离强加给自己的任何一点关于长荧事情。

    “如果你还想好好的活着，现在就要学会喜欢，知道了吗？”姬离清晰的看见少女眼眸里的每一分算计，可唯独没有一丝温情。

    少女看着姬离周边弥漫而来的黑雾害怕的点头应：“知道了。”

    姬离探手轻触少女的侧脸，神情稍稍缓和了些，“这样才乖嘛。”

    那一旁的幻影冷漠的与姬离对视：【你一定会忍不住想杀她的。】

    四目相对时，姬离才不得不承认，幻影的其实也不是错的。

    这样的少女留着有什么用呢？

    一直在魔妖两界寻魂魄的妖雪儿，直到年底也没能寻到。

    东山主殿姬离看着妖雪儿支支吾吾的言行不悦道：“你什么？”

    妖雪儿被看的有些头皮发麻应：“魔尊请息怒，我的意思是想去人间找找，并不是不回来。”

    那抹魂不定是残留留在当时长荧出事的湖畔浅滩。

    可是人间阳气太重，魂，一般离开肉身十二个时辰就会散了。

    所以妖雪儿也知道姬离不太会相信这个话。

    只是眼下妖雪儿确实在魔妖两界寻不到一丝魂存在的迹象，更何况姬离逼得太急，妖雪儿也想找条后路。

    否则姬离要是哪天忽然间发狂，那恐怕跑也来不及了。

    少女站在姬离旁身后捶背，一边偷听她们的谈话。

    幸好没有找回来。

    否则自己不就要被取代了嘛。

    姬离看着妖雪儿应：“好，本尊准许你去人间一趟，不过只有三个月。”

    妖雪儿刚想欣喜答允时，姬离忽地落下一道符咒在妖雪儿额前，指腹握着纸团人偶道：“不过你要是三个月没有回来，记得做好准备吧。”

    额……

    从主殿出来的妖雪儿脸臭的很，心里默默念叨着，姬离真的太奸诈！

    殿内姬离指尖把玩右手臂的绯红色晶石，神情严肃的很。

    假若那一抹魂真留在人间，恐怕凶多吉少了。

    “离大人，怎么不笑一笑啊？”少女探头看着姬离这张漂亮到无可挑剔的脸蛋，突然特别羡慕那个长荧。

    不过幸好那个长荧倒霉死在人间啦。

    姬离偏头迎上少女的目光时，只觉得她虚伪至极。

    幻影忽地浮现，满脸都是笑意出声：【这就是你想要的少女吗？】

    长荧不该是这个样子的，才对。

    【我看杀了她吧！】

    对，她的存在会污染长荧的单纯善良的。

    【反正她都不在意自己的死活，留着又有什么用呢？】

    是啊，假若长荧真的没了，那留着她也只是虚假的躯壳而已。

    这般的话语在姬离耳旁不断回响，可等姬离回神时，掌心已然紧紧扼住少女的脖颈。

    少女毫无反抗的余地，姬离缓过神来时，连忙松开手，“对不起。”

    从醒来之来少女从来没有见到过姬离这般对待过自己，一时吓得浑身发抖。

    为了安抚受惊的少女，姬离只能继续加倍的纵容少女的言行。

    原本除夕魔妖大会，姬离纵容着少女对大妖们指来喝去。

    从不喝酒的少女，整个人喝的烂醉如泥。

    深夜里姬离看着乖巧睡在床榻的少女，仿佛只有这时她才是长荧。

    天一亮少女挑选新年礼品时，她特意选了一身跟自己一模一样的墨色裙裳。

    “离大人，这样是不是很好看？”少女自从那日险些被姬离掐死之后，便有意的想要讨好姬离。

    只要是姬离喜欢的，少女绝对不会去忤逆。

    姬离摇头应：“你更是适合这些颜色靓丽的衣裳。”

    少女嫌弃的看着这些花花绿绿的裙裳，满脸都是掩饰不住的嫌弃，却故意的：“很喜欢。”

    那一旁的幻影坐在身旁看戏道：【她分明就是敷衍欺骗你，难道这都看不出来？】

    就算看出来，又如何呢？

    待时日到三月，姬离却发现妖雪儿的符咒消失了，而存放在纸团人偶不见了。

    仆人们惊慌的跪在庭院，姬离才知道是少女烧了它。

    少女眼眸明亮动人的表露委屈，精湛的表演哭诉，“离大人，长荧不是故意的。”

    【你的纵容反倒让她养成撒谎的习惯。】

    幻影站在姬离身后的阴影处嬉笑道。

    【对了，你不妨猜猜她为什么要毁了纸团人偶？】

    姬离隐忍着怒火，只是惩让少女在主殿禁闭一个月。

    少女第二日便故作委屈的流淌眼泪：“离大人，长荧想出去玩。”

    “你为什么要故意毁去纸团人偶？”姬离探手捧住少女的面容询问。

    少女眼眸躲闪的应：“离大人，长荧真的没有故意要毁去纸团人偶。”

    “还撒谎！”姬离这时才明白妖雪儿提及少的那一魂，主要是负责本身记忆和负责感应世间万物之情。

    眼前的少女没有长荧的记忆，更没有长荧的单纯善良，她有的只是利用一张跟她想像的面容，可却拥有算计丑陋的心。

    【这样的她可是你亲手培养的。】

    住嘴！

    【果然只要不符合你的心思，最后还不是会起了杀心？】

    她不是长荧。

    【她有长荧的肉身和二魂七魄，现在她之所以变成这样，全部都是你的纵容和培养。】

    你闭嘴！

    【现在是你要亲手杀了她，可不是我干的。】

    姬离眼眸通红的看着面前的少女大喊：“闭嘴！”

    少女吓得不敢出声，只见姬离手握利刃将殿内的物件砸了个稀烂。

    外边的妖仆吓得更是不敢入内，毕竟魔尊的反常，就连花长老都没得办法。

    相比魔界的阴晴不定，此时暖春三月的人间，正是桃花纷飞的好时节。

    妖雪儿本来还着急解咒，谁曾想那咒居然自己解了。

    四周锣鼓声响起，街道人流拥挤，妖雪儿护着身侧的布袋往旁边躲避，“别怕啊。”

    夜间妖雪儿进了客栈，将门窗紧闭，方才开布袋，“长荧，你现在可以出来了。”

    从布袋飘出来的毛团浑身接近透明，有气无力的落在桌面好奇的问：“妖姐姐，外面好热闹呀。”

    “他们在吃婚宴酒席，人多的都数不过来。”

    妖雪儿端着盛满灵液的瓷盘递过去道：“你现在什么都吃不得，只能委屈的闻闻了。”

    毛团圆鼓鼓的飘到瓷盘边努力的闻着灵液。

    “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不肯回魔界呢？”

    “因为……”毛团犹豫的又停了下来。

    其实长荧也不知道要怎么才好。

    妖雪儿看着虚弱的毛团等了好一会也没听见下文，只好改口道：“那你至少告诉我谁害死你的吧？”

    假若不是大师姑心细的派弟子搜寻湖畔，保住藏在布袋的这一缕魂，妖雪儿就算再急急忙忙赶到人间，那也是于事无补。

    毛团摇了摇头同样也不肯。

    这也太反常了吧。

    往日里妖雪儿记得长荧从来都是想什么就什么。

    而且每回都嚷嚷着要找姬离，可这回破天荒的不想回魔界。

    妖雪儿有些怀疑可能是姬离下的手，毕竟她周围的煞气太重，早晚会反噬了她。

    夜深时长荧回到布袋里休息，可仍旧会害怕的梦到离大人挖了自己的心。

    那种钝痛让长荧无数次从睡梦里惊醒过来。

    “妖姐姐，你睡着了吗？”

    妖雪儿趴在桌旁迷糊地应：“没呢。”

    在床榻坐的大师姑，死也不肯让妖雪儿睡床，所以妖雪儿只能委屈自己了。

    毛团从布袋里探出脑袋，看了看妖姐姐，方才安心了些。

    “长荧是不是又做噩梦了？”妖雪儿知道少女胆子，只不过没想到胆子这么。

    “嗯。”

    妖雪儿忍不住笑出声来：“你现在真成了名副其实的胆鬼了。”

    只不过长荧这一缕魂太弱，要真是自个把自个吓没了。

    恐怕姬离将来知道，非得手撕了自己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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