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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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晟像是被我突然拔高的声音吓到了,他看着我,嘴巴嗫嚅了半天,也没有出个所以然。

    气氛一时安静了下来,空气中弥漫着压抑。

    半响,他声的道:“对不起,念念。”

    “你来这里只是为了跟我声‘对不起’?”我有些想笑,实际上我确实也笑了出来。

    笑了几声,我问他:“对不起?然后呢?求我原谅你?”

    他有些慌张的摇头“不是,念念,我只是——”

    我断他的话:“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最不值钱的东西是什么吗?”

    “——那就是伤害后的歉意,伤害已经造成了,你的对不起挽回不了任何事情,你的对不起,只不过是你想给自己找一个心安的理由罢了。”

    我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而且你最对不起的人是我妈,可惜她已经死了,你再也不会得到原谅了。”

    他表情先是有些僵硬,等反应过来后,又有些手足无措。

    “念念,我知道是爸爸不好,给你和你妈妈造成了很大的伤害,你妈妈的事情,我...我也很痛心。”

    他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很难过,他的声音都是颤抖的。

    “但是当年你还,很多事情不知道,许家资金链出了问题,我作为许家的儿子,有必须承担的责任,和你妈妈离婚也是逼不得已,和别人结婚我也不想的,但我没有办法。”

    “我本身就不是个做生意的料子,你爷爷单枪匹马撑着许家这么大的家业,不光如此,你那些旁支的叔伯们也对许家虎视眈眈,后来许家被设计陷害,眼看就撑不下去了...”

    “所以你就放弃了我和我妈?”我看着眼前低着头,陷入崩溃情绪的许晟,冷漠开口。

    他忙抬起头,慌乱的摇了摇头,否认道:“我没有,我从来没有想放弃过你。”

    他只了我,并没有提我的母亲。

    我又不甘心,想替我故去的母亲问眼前这个男人一句:“那我妈呢?她就应该被放弃吗?”

    “我也舍不得你妈妈,但我不能这么自私...我也恨我自己为什么这么没有用。”他突然像是想到什么般,继续道。

    “但你爷爷有给她一笔钱做补偿的,可是她没有要,你知道的,你妈妈一向是那个清高性子,后来她带着你悄无声息的走了,我找了你们很久,可...”

    “——可后来你结婚了,你有了新的家庭!”

    “你还在几年后有了新的孩子,你给她办满月酒的时候,甚至在网上铺满了消息!”

    我逼视着他开始躲闪的眼睛,声音越来越高:“那个时候你有没有想过对不起我?你知道我当时——”

    我的声音戛然而止。

    我长出了口气,压下了内心的悲哀与愤怒,我突然觉得没意思透了。

    何必呢,现在再这些,没有任何的用处。

    现在了,也改变不了当年我面临的窘境。

    我记得那时候我已经高二了,为了凑够开学的学费和家里日常开销,每天马不停蹄的工。

    当时我的母亲被郁抑症折磨许久,已经好几年没有工作了,就算她没有病,我想她也很难面对外面各种不堪的传言。

    一个漂亮的外地单身女人,在本地无依无靠的,又带着一个半大孩子,再加上她不善交际,那不管她做了什么,或者是别人对她做了什么,都是她的错。

    有时候,人类的恶意是就是这么无端,且无穷尽。

    那正是暑假的晚上,我工的饭店烊了,老板和老板娘在饭厅里看电视,而我正在闷热的后厨洗盘子,我需要在九点半前把这份工作做完,再赶回家给母亲做饭,最后还要复习功课。

    隔着玻璃窗,我听到在嘈杂的电视背景音中,老板和老板娘模糊的话声,什么“有钱人”,“做个满月都这么大排场。”

    起初我并不在意,眼前满水池的碗碟要洗,我还赶时间,我并不在乎谁家在过满月,直到我耳朵敏锐的捕捉到了,“许家”的字眼。

    我不由的抬起头,隔着玻璃,将视线放到上方的电视上。

    那是应该是回放,画面里一派花团锦簇的热闹,镜头扫过的每一个人,脸上都带着或真心或假意的微笑。

    我记得我当时看着屏幕上,这个我应该喊作父亲的人,以一种极其爱护的姿态,揽着她和她怀里抱着的女孩,那画面温馨极了。

    我想如果我不是他的孩子,我会觉得对方是很幸福的一家人,如果赶上我不忙的时候,可能我还会在心里真诚祝福对方一句。

    我记得我当时站在洗碗台前很久很久,胸口沉沉让我喘不上气来,眼睛也酸涩极了,但我并没有哭。

    过往几年的生活经验已经告诉我,眼泪这种东西,如果没有人爱你在乎你,那它除了让自己显得软弱外,没有任何用处。

    直到很多年过去了,我依旧会时不时的想起那个画面,那绝对是我过往人生中,最富有黑色幽默的一幕。

    似是见我许久不话,许晟踟蹰的唤道:“念念...,爸爸..我知道你过往肯定受了很多苦,过去的我没有办法,但现在你回来了,爸爸会补偿你的,爸爸这些年也有不少的资产...”

    “爸爸都留给你好不好?”

    我看着他心中带着希冀的眼神,只觉得心里一阵疲累,我闭了闭眼睛,才重新开口对他:“你走吧。”

    他瞬间有些焦急,他甚至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看样子想过来拉我,手都碰到我的衣角了但又强行收了回去。

    最后他站在原地,语气急促的:“爸爸没有奢求你的原谅!爸爸只是想补偿你而已,你不用原谅我!只要你过得好就行了!”

    “我过的很好。”我看着他,平静且残忍的:“如果你再也不出现在我的面前,我想我会更好。”

    许晟走了,他走的时候脸上满是失魂落魄,步子都有些趔趄。

    我看着他的背影,脑海里想的却是我时候看到的他,那时候他还是脾气温和,又对我无限宠溺的父亲,我只觉得他的背影高大极了。

    但他最终没有为我和我的母亲撑起一片天。

    我在客厅的沙发中坐了很久,我想了很多过往的事情。

    其实在我工作之后,已经很久不去回忆当初在蕴城的事情了,但今天许晟的到来,那些被我刻意遗忘的记忆,像是被突然开了闸门般,铺天盖地的将我淹没。

    我记得初到蕴城的时候,是幸福过一段时间的,即便母亲没有拿那笔钱,但是她也有自己的积蓄,按理来是可以在蕴城这个城市衣食无忧的生活几十年的。

    但缺乏生活经验的她被别人以买房投资的名义,几乎骗去了所有的钱。

    生活开始艰难了起来,我们不得不从租住的有着花园的院子搬了出来,搬到了老旧拥挤的居民楼。

    这里的租户一般都是商贩,或者是外来务工人员,人员繁杂,但大多素质一般,我和我的母亲在这里显得格格不入。

    我和母亲出门买菜的时候,经常会感受到四周或新奇或审视的视线,那种视线让年纪不大的我都会经常感到一阵不舒服。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又是从谁开始传起来的话,反正等听到我们耳朵里的时候,版本已经有很多个了。

    但每一个版本都无一不在指向我的母亲是一个浪荡的,人尽可夫的女人。

    或许流言的最开端,只是母亲不经意间和某个长舌妇的男人多了几句话,又或许是被某个男人帮忙搬了搬东西。

    但这些不重要,那些看不惯我母亲的人不在乎事情的真相,她们只在乎自己是否有茶语饭后的谈资。

    其实母亲在外面找了一份钢琴老师的工作,工资不低,只要坚持几个月,我们就能攒够搬离这里的钱,但没有以后,天真又性子高傲的她被流言击垮了,工作也在频繁失误中丢了。

    再后来,她开始不断的逼着我努力学习,但从懒散的我,又逢父母离婚这样的事情,我根本无心学习,成绩一落千丈。

    她先是,再是骂,后来就是,她一步步的从那个我眼中温和慈爱的母亲,变成了一个被生活折磨的歇斯底里的女人。

    那段时间我常听到的话就是:“你为什么这么笨?你怎么就没有你哥哥半分聪明?”

    我是恨过她的,也曾经一度想过离家出走,但在好几次听到她晚上压抑的哭声后,我就放弃了,我想如果我也离开了她,那她岂不是就真的被所有人放弃了,我舍不得她这样。

    我永远记得之前她抱着我坐在钢琴前,温柔的教我钢琴的样子。

    后来我又知道她病了,我不算释然,只是接受了这个事实。

    我不怪她了,我知道她不是不爱我了,她只是被生活折磨的,丧失了爱我的能力。

    我开始努力学习,又在稍微大了一点的时候开始一些临工,我尽自己所能,替她多分担一些生活的重担。

    我想着,等我考上大学就好了,这样就可以离开这里,去一个大一些的城市。

    但这种城市的教育资源本身就跟不上,我也不是天才,又被工压缩了太多的时间,所以即便我再努力,也不过是考上了临省的一个普通211。

    这已经是我能得到的最好的结果了,虽然比不上我远在B城的哥哥,但我依旧开心。

    我暗自计划着利用这个暑假,先去我大学所在C城租一间房子,再找一份工作,毕业后的我成年了也有了更多的时间,找的工作薪资也会高一些。

    等我在C城稳定下来了,再带着我的母亲一块过去,好让她离开这个泥潭,重新开始。

    我将一切一切都想好了,生活也充满了希望。

    但我没有想到的是,我的母亲等不及了。

    她迫不及待的以她自己的方式,让自己得到了永恒的快乐。

    我想了很久,直到屋子里完全暗了下来,眼前一片黑暗。

    一旁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在茶几上嗡嗡震动着,我回过神儿拿起手机,上面显示是许棠意的电话。

    “阿念。”我刚接起电话,耳边就响起了许棠意的声音。

    “怎么了?”

    “我今晚临时去临省出一趟差,大概需要四五天的时间,这几天不能回家了。”

    “好,我知道了。”

    他又嘱咐了我一些话,在挂断电话的时候我忍不住喊了一声:“哥。”

    他似乎很开心,声音里都染上了笑意:“怎么了?”

    我顿了下补充道:“你这几天注意休息,不要太累了。”

    挂断电话后,我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发了会呆,实在觉得一人呆着没有意思,又因为今天的事情心里压抑,于是我决定去顶楼的拳馆呆一会。

    拳馆晚上是开到11点的,这会还不到十点,上去呆一个时正好。

    我这么想着,便穿上鞋重新出了门。

    刚出门,我就意外看到有几个搬家工人正搬着几件家具往对门里送,我有些好奇,对门这是有人要住进来了?

    因为之前许棠意过对门没有人住的,他当时甚至一度起了想将对门买下来送给我的心思,不过被我制止住了。

    等电梯的间隙我不由的多看了几眼,不过很快电梯就来了。

    我乘着电梯一路到了顶楼,进拳馆的时候,我瞟见远处的拳台上正在有两个人对。

    “俞念,你来了?”教我的李教练看见我进门,立刻上来热情的招呼道、

    我也顺势点点头,算是过招呼,“晚上闲的没事,再过来练一会。”

    李教练是个开朗的性子,这段时间又是他一直在教我,这会也算的上熟识。

    他先是过来一把拍了拍我的肩,又开玩笑道:“你可太勤奋了啊,下午刚来了一下午,这会又来,你就差睡觉也在拳馆了,怎么,这么努力你要去参加UFC吗?”

    我笑了笑,不置可否,问他:“要不要陪我去拳台上练练了?”

    李教练一阵龇牙咧嘴,:“今天怕是不行了,我刚刚被人被的浑身都疼。”

    我有些奇怪的问“怎么了?”

    他先是朝着拳台的方向挑了挑眉毛,又凑过来压低了声音:“就台上内位,也不知道是哪家的,一来了就办了我们店最贵的卡,然后指名让我陪练。”

    我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过去,嘴上问着:“然后呢?”

    “然后我就被了呗”他可比我厉害多了,也不知道他是来练拳来了,还是来砸场子来了!”

    着李教练像是又牵扯到了伤处,他倒吸了几口凉气,语气有些郁闷:“我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他了,专挑我身上最疼的地方,我怀疑他不是找陪练来了,就是来找人肉沙包来了,要不是看在钱的份上,我早不干了,我跟你俞念...”

    李教练的后面的话我听不清了,我看着拳台上已经停下来的两个人,视线落在了其中一个人身上,那个人似乎是觉察到我的视线,直接转过身面向我的方向。

    再看清那人面容的一瞬间,我僵立在原地。

    拳台上,封诀穿着一身黑色利落的短袖运动服,手上的拳套也是配套的黑红色,他似乎因为刚刚的剧烈运动,呼吸稍有一些急促,头发间也有些潮湿。

    此刻他在与我的视线对上,我看见他对我露出了一个好看的微笑,并轻轻对着我挥了挥手上的拳套。

    作者有话:

    划重点:关于俞念时候住的地方,没有映射任何人任何职业的意思啊,就剧情需要

    这章好多,也算是把俞念的过去交代了一下。

    有虫的话我明天改,我要昏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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