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我们该给你个名分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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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皎皎惊得目瞪口呆, 她不知何广祝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竟然把主意在了景纵身上。

    那样的身世模样,天之骄子, 便是纳个妾也得是官宦人家的女儿。何家……何德何能?

    “大长公主那样的神仙人儿,什么心思我是猜不透的。”元夫人笑笑, 低头抿了一口茶,神色晦暗不明。

    皎皎眼瞧着元夫人脸色难看起来,让人进去通禀一声。

    “夫人,皎皎姑娘来了。”

    元夫人听见皎皎来了, 忙让人进来。

    皎皎对着元夫人行了礼, 笑着道:“大人醒了,想见见夫人呢。”

    元夫人闻言一愣, 激动的险些破手中的茶盏。这许多年来,还是头一次听见他想见她。

    “好好好, 那我去看看。”她拍了拍皎皎的手,“好孩子, 辛苦你了。”

    “夫人慢走。”皎皎行礼送人出去, 一转身却看见何广祝坐得四平八稳,甚至还翘起了二郎腿。

    “妹。”何家长子何奉局促不安地搓了搓手, 见着了皎皎却不敢看她。

    “哥哥。”皎皎近十年没见着过兄长, 突然见到他了也不禁红了红眼睛。

    兄长是个老实人, 跟阿娘一样脾气温和。他从就听话懂事, 唯一一次架还是因为隔壁孩抢她的糖馒头。当年他病的只剩下一口气, 无论如何,事情都怨不到他头上。

    她走了过去,抬头就能看见他头上秃的一块三角。那还是兄长当年为她架时留的疤。

    何奉知道她在看什么,状若无意地抬手挠了挠头, 遮住那个疤憨憨地笑了笑:“妹长大了,比时候还好看了。”

    “不好看能被花想楼当宝贝似的供着?”何广祝咬了一口蟹黄酥,吃得眉开眼笑,“督主府的东西就是好!”

    皎皎脸色微变,收回目光冷着脸坐下,一言不发地品着茶。

    “阿爹,你的是什么话!”何奉心翼翼瞥了一眼皎皎的神情,满面羞愧。

    “什么话?”何广祝灌了口茶,“实话!”

    “你……”

    “闭嘴。”何广祝斥了一声,抬眼看向皎皎,见她面色不快笑嘻嘻地给了自己一嘴巴,“乖女,都是阿爹不会话,你别跟阿爹一般见识。”

    皎皎仍是不与他言语,转头对身后的却儿缓缓道:“这茶泡得不错。”

    “元夫人身边的沈娘子泡的,沈娘子曾在御前当过差。”却儿笑眯眯地答道。

    “御前的女官?那我喝的岂不是皇上喝的茶?”何广祝堆起一张笑脸,“乖女,阿爹还渴着呢,你快让那个什么沈娘子的再给阿爹泡一杯。”

    皎皎盖上茶盖,发出一声不大不的脆响,她也不生气,就是觉得有些可笑:“您觉得我有什么能耐能使唤得动元夫人身边的人?”

    “你是她儿子的女人,自然也是她身边人的主子!”何广祝被皎皎当着婢女的面下了面子,气地拍桌子站起,“你现在是飞黄腾达,看不上我这个穷鬼爹了吧!”

    皎皎淡漠地掀开眸子,掩唇轻笑一声:“那日,我清清楚楚地记得,您何家没有青楼出身的女儿。”

    “白眼狼!”何广祝一愣,继而指着她鼻子破口大骂,“何皎皎,你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畜牲东西……”

    “阿爹!”何奉连忙拦着,“不是来看看妹吗?您发什么火。”

    皎皎端起茶盏,抬手砸至何广祝脚边。“啪”的一声,屋内瞬间安静。

    她起身,看着何广祝声音缓慢,每个字却极其铿锵有力:“我不姓何,我姓宋。”

    何广祝不敢置信地摇摇头,他印象中的皎皎是个性子绵软的丫头,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便是当年把她送到花想楼她也是百依百顺不哭不闹的,怎么会,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厉害样子?

    “却儿,送客罢。告诉门房厮,往后别随随便便把人放进来。”皎皎余光瞥见何奉红着脸抬不起头,有些心软却也没再什么。

    “你可以不认我赶我走,但宛宛是你亲妹妹,她的终身大事你不能不管!为了你妹妹的亲事,你阿娘已经累病了,你自己看着办!”何广祝愤愤地看着她,意有所指,“你过的什么日子,就要让你妹妹过什么日子,否则,你阿娘的身子可不好受。”

    “你敢!”皎皎听明白了他的威胁,气的脸色铁青。

    何广祝没再看她一眼,抬腿就走。

    何奉看了看何广祝的背影,又看了看皎皎。他低着头,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递给她。

    皎皎不明所以地看向他,他却什么都没,耷拉着脑袋走了出去。

    她开布包,里面静静地躺着竹蜻蜓。皎皎噙着泪,恍惚想起那年在家时,哥哥同她的最后一句话:

    “妹,等哥病好了就给你编竹蜻蜓。”

    皎皎捧着竹蜻蜓,兀地瞧见元夫人往厅中走来。她忙收好了东西,红着脸走过去行礼:“对不起夫人,扰您休息了。”

    “不碍事,是我让你阿爹他们进来的。”元夫人量着面前乖顺的姑娘,牵着她的手走了进去。

    皎皎忐忑不安地看着元氏遣散众人,本以为会被训斥。却不料她只拉着自己的手不住地叹气。

    “你是个好孩子,方才找借口让我离开也是为我解围。”元氏想着她的身世背景,心中更是同情她。被亲爹卖进青楼,这孩子得多难过啊……

    “是我家里的事扰了夫人。”皎皎低着头,“下次再来,不让他进来就是。”

    “这是阿鲤与你的宅子,我今日也是自作主张。本想着与你父亲商讨一下你的婚事,没想到却听了许多不着边际的话。”

    “婚事?!”皎皎惊诧地不出话来,怔怔地看着元氏。

    “你是个好姑娘,阿鲤也看重你。”元氏疼爱地看着她,“阿鲤是个只知跟刀剑案子交道的粗人,难免会考虑不周,我们该给你个名分才对。”

    皎皎有些不敢相信,她紧张地抿着唇,忐忑不定的轻声问道:“夫人您……您不嫌弃我的出身吗?”

    元氏看着她眸中的心翼翼,心中更是怜悯:“你是好人家的女儿,我知道的。”

    “夫人……”皎皎声音哽咽,亲生爹爹尚且嫌弃她,而仅与她见了三面的元氏却能这么用心地对待她。

    她想不通,为何一个外人,要远比亲生父亲更关心爱护她。

    “能做大人的妾室,是皎皎的福分。”她低声,名分,是她以前不敢奢望的东西。她只想陪在大人身边,婢女仆从,她都心甘情愿。

    “妾室?”元氏哑然,许久才笑出声来,“傻孩子,我没想让你做个区区妾室。以阿鲤的脾气,他也不会同意。”

    “啊?”

    “我回去就向皇上请旨,让你给阿鲤做正妻!”

    *

    青萍苑中,尚淳悠闲地摘了片叶子放在唇边,悠扬曲子缓缓飘扬。

    “姑娘,您为什么要派人在何家人耳边吹风?他们来了督主府,岂不是能捞到更多的好处?”一旁的婢女愤愤不平道。

    “我的时候,隔壁邻居是对非常恩爱的夫妻。”尚淳放下树叶,尖利的指甲顺着纹路划过,“两人家室稍有些不匹配,男方家中世代为官,虽不是什么大官但也是官宦之家。而女方则是乡下出身,过的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

    “那男方家是怎么同意这桩婚事的?”

    尚淳轻轻一笑:“年少时动心都是轰轰烈烈的,家里不同意他就闹,最后实在拗不过他,只得把人娶进门。”

    “那可真是一对佳偶!”婢女笑着道。

    “佳偶?”尚淳看了她一眼,摇摇头,“起初两人蜜里调油,日子过得人人都艳羡。可好景不长,恩爱夫妻没几年就成了对儿出了名的怨偶,你可知为什么?”

    婢女迷茫地摇了摇头。

    “婚后,那女子的娘家人三不五时地找上门来,今儿要十两银子,明儿要让找个活计。起初只是父母兄弟来,后来,十里八村但凡是沾亲带故的也都往上扑。男子刚开始很乐意帮忙,但也架不住他们三天两头就来一次。时日久了,那点子夫妻情分也就磨淡了。”

    尚淳笑着抿了口茶,手边散落的都是树叶的残骸碎片,只有筋脉还是完整的。

    婢女恍然大悟地弯了眼睛笑:“原来姑娘是这个意思,您可真聪明。”

    尚淳起身,踱着步子悠悠晃晃地回房:“派人继续去何家人面前吹风。”

    “是。”

    *

    “什么?元氏当真跟皇上请旨要为皎皎和宋命赐婚?”明越“蹭”地站起身来,眼前却一片漆黑,身子摇摇欲坠。

    沈妈妈赶忙把人扶住,熟练地为她熏薄荷油,替她揉着太阳穴。

    “消息千真万确,是从御前传出来的。”影三跪在地上,抬头觑了眼明越的脸色支支吾吾道,“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明越受惊有些气虚,声音已经弱了下来。

    “而且……”影三咬着牙,心一横索性全了出来,“而且圣上极其孝顺,听元夫人从紫宸宫出来后,圣上就已经在拟旨了。”

    “缘,我的缘……”明越气闷,身子往后一仰就要晕了过去。

    “公主,公主您可千万要注意身子不能倒下。”沈妈妈忧心地为她顺着背,“您这时候倒了,姐只能嫁给一个太监头子做对食了。”

    明越胸口起伏,强撑着深呼吸缓了过来。她喝了口沈妈妈递来的参茶,四顾茫然无措:“对对对,缘这时候只能仰仗我了,只能仰仗我了……”

    她正静下心想办法时,门外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公主,影二从桐城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