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攀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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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干女儿?!

    皎皎一惊, 下意识抬头看向元氏。只见她脸色微变,同样错愕不止。

    “元夫人也知晓,我那唯一的女儿缘流落在外至今没有音讯。难得有个跟我投缘的孩子。”明越见元氏没有应答, 握着皎皎的手潸然泪下。

    元氏见她落下泪来也不禁动容,都是当母亲的。当年阿鲤满身伤痕地活着回来她尚且心痛难忍, 何况她的女儿下落不明了十几年。一复一日的希望又落空,该是怎样的痛苦煎熬?她连想都不敢想。

    “您快别哭了,日头大,心哭得头疼。”皎皎见她哭, 自己也跟着难受。她知道, 许是自己与她丢了的女儿有些相像,所以才会有此举措。

    皎皎心中默默叹气: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抢人孩子的该处以千刀万剐的极刑才是!

    元氏量着二人,忽然察觉两人样貌之中有些相似。她恍然大悟, 心中更是同情。明越看着皎皎的目光满是出于母亲的慈爱,元氏仔细斟酌了一番, 大长公主地位尊崇, 皎皎认了她做干娘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况且,她性子和善, 不会害皎皎。

    她思来想去, 笑着对明越道:“殿下喜欢皎皎那是皎皎的福气。不过皎皎虽是在我家住着, 但万事还要由她自己做主。”

    明越看着元氏, 她这几句话得让她舒服了不少。皎皎能为自己做主, 也算是督主府格外尊重她。

    不过……明越咬了咬牙:这天底下谁会把女儿嫁给个太监?

    话头落在皎皎身上,她看了看元氏,又偏头看看哭得哀痛的明越。若是能缓解些她的思女之痛让她的身子康健些许,这个“替身”她倒是甘之如饴。

    皎皎抿了抿唇, 缓缓开口仍是有些犹豫:“可我是青楼出身……”

    明越眼瞧着面前花朵似的姑娘怯怯地低下头无所适从的自卑模样,心中疼痛难忍控制不住地哭得更甚。

    皎皎一愣,也不知自己哪句话错了惹她伤心,忙掏出帕子为她擦泪。

    温热的泪水透过丝帕沾上她的指尖,皎皎动作微停,仿佛是触到了火星子似的倏然抽回手。她愣愣地看着手上染了星星点点泪痕的手帕,也不知怎么回事,酸楚涌上心头将她淹没,也跟着落了泪。

    明越见她红着眼睛心疼不已,赶忙勉强止住眼泪,手忙脚乱地替她擦着眼角的泪花:“瞧我,都是我不好,竟惹得你也跟着一起哭。”

    “公主,我……”

    “该叫我干娘才是。”明越温和地纠正,为她擦着泪的手不自觉地颤抖,眼中盛满了激动和企盼。

    “干娘。”皎皎很听话地唤了一声,脆生生的声音直直击中在明越的心坎上。

    她自觉忽视了“干”字,听见她喊自己娘,激动高兴种种情绪交缠在一块,明越哑然失声,不出话来。

    握着她的那双手越来越紧,皎皎不知道自己该什么,只轻声一遍遍地安抚她。

    “公主,外头热,姑娘身子弱,先进去吧?”沈妈妈悄悄擦了擦泪,适时开口劝着。

    “好好好,快跟娘进来。”明越高兴得合不拢嘴,干脆省了个字直接自称为“娘”。

    皎皎受宠若惊,侧头看着元氏跟在自己身边才安下心来。

    “光顾着看皎皎,忘了问问宋督主,他身上的伤可好了?”明越礼貌性地关心,提起宋命,她倒是有一点要由衷地感谢他。毕竟是他将缘从青楼中捞了出来,给予她新生。

    “多谢殿下关心,有皎皎亲自照料,他的伤好多了。”元氏笑着答道,不禁回忆起那日的场景。

    宋命的伤凶险,人人都以为他活不成了。可没想到人最终是醒了过来。她现在细细想来,不定是他心中惦念着皎皎这才撑了过来。

    想到这,元氏对皎皎的笑意更加温和:“若没有皎皎,我怕是留不住这个儿子了。”

    “大人为国为民吃了不少苦,那都是他的福报。”皎皎甜甜地笑,丝毫没注意身旁的明越脸色青了一瞬。

    “怪不得,瞧着皎皎是瘦了些。”明越话时咬牙切齿,面上笑着,心中却是狠狠地啐了一口:什么东西!也配我的乖女亲自照料?

    “宴就设在荷花渠下面的湖泊水榭上,皎皎你上次来过的,可还记得?”

    “当然记得,那样的景色是我第一次见,印象深刻绝不会忘。”皎皎着话,不知不觉就到了水榭边。

    众人谈笑风生,在看见她时都惊得闭了嘴。皎皎的扮依然素净精致,连手绢上的一朵花都充满了巧思。可比她外貌穿着更为引人注意的是她身旁的两个穿着华贵的妇人。

    一个是当今圣上的亲姑姑,一个是圣上当做亲娘看待的元夫人。今上还未册立皇后,这两个就是大胤朝最尊贵的女人。竟一左一右将一个娼门出身的女子护在中间,一举一动都对她颇为重视爱护。

    众贵女面面相觑,元夫人待皎皎亲厚倒是能明白缘由,毕竟那是她独子的女人。可她们对明越的态度却是匪夷所思。

    各色目光量过来,皎皎虽不习惯但仍是面色如常。众多猜测眼光中,她独独捕捉到了一份友善。皎皎看了过去,对着江琼岚弯弯眼睛,那双含着几分担忧的英气眼眸瞬时平缓了些许。

    上次突然被大人从江家别苑带走,她甚至都没来得及跟她一声。

    明越扫视一圈,众人或疑惑、或惊讶、或鄙夷、或不屑……她冷哼,亲自安顿皎皎坐在自己身旁。

    她要让这些看不起皎皎的人通通坐在她下首仰视她!

    “公……干娘,我坐在这是不是不大合适啊?”皎皎声,内心忐忑不定。

    “这是你应得的位置,皎皎乖。”明越哄孩子似的把一盘蜜饯摆在她面前,怕她怕生不敢拿自己先拈了枚乌梅放入口中。

    皎皎听她这么了也只得安心坐下,跟着明越拿了粒乌梅。口中顿时溢满了酸酸甜甜的梅子味。

    明越一直观察着她,见皎皎眉梢荡起层笑意就知她喜欢这些玩意儿:“等会让沈妈妈包了给你带回去。”

    皎皎看她满目欢喜慈爱也不好推拒,浅浅笑着点点头:“谢谢公……干娘。”

    她不大习惯这个称呼,总想唤明越为公主。

    “各位也是赶得巧了,今日不光赏鱼,还能亲眼见着桩喜事。”明越握着皎皎的手,笑眯眯的,语气却十分严肃认真,“方才我已认了皎皎做干女儿,这宴也就成了为皎皎摆的。”

    沈妈妈朝身旁仆妇使了个眼色,那仆妇心中了然,呈着菜的婢女们鱼贯而入,各色珍馐美味端上了桌。

    众人看着面前精致非凡的菜色,已有精明人猜出了这宴一开始就是为皎皎设的。从前公主府的吃食也是珍惜难得,可却没今日的这般特殊。

    就比如那道清蒸鲟鱼,大长公主以前最爱吃,可自从女儿丢了后就再没在她府里见过。

    明越与皎皎旁若无人的亲密呈现在众人眼中,起初瞧不上皎皎的几位夫人、贵女也开始奉承起来。

    “皎皎姑娘头上的白玉蝴蝶簪雕的可真是巧妙,瞧瞧!那翅膀还会动呢!”汝阳侯夫人笑着夸赞道,“不知出自哪位名家之手?”

    皎皎温和笑笑:“不是出自什么名家,玉簪向来由整块玉材雕刻而成方显名贵。我这支不光不是整块玉材雕成的,甚至连那玉材都属下等。雕这簪子的老师傅年纪大了,手眼不济刻断了翅膀,便用铜丝缠了,所以便有了这支簪。”

    “原来是这样,可真是好看!”

    “姑娘脖子上的璎珞……”另一位夫人盯着看了许久,兴奋的眼睛都亮了,“是金黄色的冰种玉髓吧?啧啧,我可许久没见过这么好的东西了。”

    话音刚落,众人眼光纷纷落在皎皎雪白的颈上。

    眼尖的人多看了两眼认了出来,这东西是当年太后赏给元夫人的。

    “元夫人的东西哪里有不好的?”

    众人笑着三言两语,元氏也笑得开心。

    皎皎摩挲着坠在那璎珞之上的玉坠,触手生温,晶莹剔透仿若能看见水光。她看向元氏朝她笑,一双杏眸弯得像月牙儿似的漂亮。

    明越在一旁看着,心中愤愤,命沈妈妈将准备好的羊脂玉头面拿了出来。她若有若无地瞥向元氏:我的嫁妆可比这串璎珞珍贵多了!

    “这是娘的见面礼,不像话的玩意儿,你戴着玩罢。”明越着,沈妈妈开那金丝楠木的盒子。一时间,莹润光泽让在场每个人都不禁瞪大了眼睛。

    “这、这是孙先生的那套梅?”见多识广有眼界的人惊叹出声。

    皎皎本是被那洁白不带有一丝杂质的玉惊得不出话,闻言更是愣在当场。那位夫人口中的孙先生是琢玉大家孙定老先生,能得件出自他手的玩意儿都算是祖坟冒青烟,更别提这一整套的头面。

    “还是你有眼力。”明越笑容有些得意,转头抬手摸了摸皎皎鸦青色的长发,还不忘瞥了元氏一眼,“黑发雪簪,我的乖女戴上定能赛过昭君玉环、西施貂蝉。”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皎皎收得了蜜饯果子,可这等宝贵之物她是万分不敢要的。

    “这是个什么稀罕东西?日后,还有更好的东西等着你。”明越疼爱地握着她的手不放,沈妈妈抿着笑把盒子塞到皎皎身边的却儿手中。

    皎皎回头想拦下,明越却拉着她起身:“我带着皎皎去逛逛园子。各位都是我这儿的熟人了,就请自便。”

    宴上之人纷纷对视了一眼:这个皎皎怕是不能再看了……

    明越的动作匆忙突然,皎皎都还没来得及句话就被她拉离了水榭。

    “还有片玉簪花你没看过吧,我带你去瞧瞧……”

    *

    从公主府出来已是傍晚,元氏早已回了督主府。

    皎皎看着胸前的璎珞,以及矮几上极其精致的盒子有些头疼。她将璎珞摘下放好,这才觉得自在了些。

    她不明白,为什么大长公主会对她这样好。

    皎皎摩挲那盒子,缓缓叹了口气:将来再还给公主吧……

    回到督主府时天已然黑了,她下了马车就迫不及待地往宋命的院子中跑去。

    皎皎抱着裙子,笑意融融,她已经大半日没见到他了!

    微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铃铛声分外清脆悦耳,荡起她心头层层涟漪。

    她想抱着他,贴在他耳边清清楚楚地告诉他,她很想他。也要问上一问,他有没有想自己。

    面上笑容愈盛,皎皎刚刚踏进门,忽然就有个娇柔女声涌入她耳中:

    “大人,疼疼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