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4章 此生与彼生
云璟看着她,僵硬地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楚欢颜。”
“嗯。”
欢颜听见了他一声轻笑,轻松,且逾越,她抿唇。
神经病啊,都这样了还能笑的出来?
“方才,你听见那一句的时候,不希望本宫消失?”
欢颜摇了摇头。
“那你不希望他回来?”
“当然希望。”
“你太矛盾了,而且太贪心。”
云璟看着她。
心中苦笑一生,也是,她若不贪心,如何还会选他?
他的脸色忽而一变,从前经历过的痛苦再次席卷而来。
对了,他都快忘了,即便是楚欢颜的血,不到一定的量,也只能对他身体里常年的毒素起遏制的作用。
而那是心头血,取得多了,她哪里还有命在。
欢颜看出他的脸色不好,将头靠在了他的额前。
“殿下,无论发生何事,我都与你一起,无论发生何事,我都站在您这儿,殿下,不舒服就歇会吧。”
欢颜伸手,“殿下,我借您靠?”
云璟弯弯唇,倚靠在她的腿上。
不知什么时候竟然真的陷入了熟睡。
似乎还做了一个十分久远的梦境。
想起了许多事情。
他前半生狼狈的时光很多,只是后来一步步走过,便只有叫别人狼狈的份了。
但是幼时就伤到了的身体总是有拖垮他的时候。
还记得那时便是夏苗。
血气上涌,五脏六腑都灼烧的疼痛。
甚至短暂的失去过意识。
那时候,一双素白的手覆盖在他的额头上。
对方的手有些冰凉,他讨厌被触碰,可是此刻却是动也不想动了的。
不知道累了多久,即便是看着那些曾经羞辱过他那个窝囊废母亲,和曾经的自己的人,一个个都惨死在面前,快感也只是一时的而已。
过了之后只剩下无尽的孤寂。
日子只能是越过越空虚了,真是没有意思。
他睁开双眸,可能眼中炼狱一般的阴鸷还是吓到了眼前的女人。
她似乎微微停顿了片刻,轻声问道,“您怎么样,我送您去歇息吧。”
送他去歇息?
这世上不应该大多数的人都指望着送他归西么?
云璟看着眼前的女人,目光阴沉却有几分兴味。
还是,她想要以此邀功?
他做了多年的‘猎人’,有自己、独有的狩猎方式。
比如,有的时候的猎人,往往是以猎物的模样出现,这样诱敌,再看着对方绝望,崩溃,痛恨的神情岂不快哉?
或许他真是得了些什么病症,有的时候,满目的血迹反而会叫人镇定,那些恶心的人痛苦的目光比什么都要让他振奋。
可是这个女人,在那一次之后就消失了。
她再没有出现在他的面前,就好像当初那一回的相遇是他的一场梦罢了。
或许是这一次的幕后主使比较有耐心。
他便等。
总之他有的是时间,这漫长无趣的人生,似乎有了多的盼头。
把旁人的手段当做盼头,想想也知道这日子是无趣到一种什么样的地步了。
只是等了许久,等到他的耐心快要用尽,她才终于出现。
是在一场宫宴上。
她见到他的时候似乎很惊讶,惊讶至于便是惶然,畏惧,即便她已经比大多数人都要镇定。
谢家的姐?
谢家与他倒是一向没什么渊源。
他的日子太无趣了,但是偶尔能看见这个女人,看着她防备警惕的目光,仿佛也有些乐趣。
他上一次对一件东西这样感兴趣,还是一只珍稀的折耳猫。
只可惜那猫不太懂事,每每总是抓伤人,还总不喜欢他的亲近,所以,也就没有后来了。
云璟只希望眼前的这个人能够聪明些许。
她似乎和旁人有什么地方不一样。
比如,她分明也很怕他,却总是装出一副无惧的模样,她分明也不喜他做的每一件事情,但是,总是莫名的心软。
云璟觉得,自己很喜欢这只漂亮的折耳猫。
不过,她的满眼里,却只有那个他一向不喜欢的八弟。
他随心所欲惯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又怎么样,抢来不就好了吗?
最后,难道不是在谁的手中就归属谁呢?
只是,她的性子,比那只折耳更倔些。
并且莫名的坚定,无论发生了什么。
云澈……就只有云澈……
他真的非常讨厌这个人。
这种碍眼的东西,清除就好了。
可是她分明那样倔的一个人,却会因为这个人跪在他的面前苦苦央求。
到了最后,联合云澈,一起对付他。
呵,她真的以为他一点也没有察觉吗?
他只是累了,仅此而已。
年幼的时候,发誓不会再被人踩在脚下,一生的最末,却亲自送了自己一座牢笼。
只是没有想到的是,本以为他死后应该无人会留恋,风奕和风影却站出来,用尽性命,也想救他出来。
过去对他而言,下属就只是下属,太子府给予他们庇护,他们为他效力,没有更多,只是,当年他随手救下的两个人,会用自己的性命替他开出一条路来。
以至于最后,毫无生命力地倒在他的面前。
只是他们不知,他已经累了,放走了楚欢颜,任由自己的生命走到最后。
当初或许叱咤一时,但是最后,连替他们报个仇的能力也没有。
大狱之中,看着上来试图给他擦药的人,他咬破了那人的颈动脉。
很脏,很恶心,但是看着鲜血,他还是笑了。
他这一生杀父弑母,杀人无数,手上沾满鲜血,死后只怕会下无间地狱,他在人间游戏过久,已经足够了。
而云澈,总算是顾不上他那可笑的虚伪。
一只匕首刺进了他的胸膛。
云璟多想要,拖着他一起下地狱,只是最终还是没有做到。
就这么,带着一丝不甘,更多的是解脱,闭上了双目。
他的这一生,黑暗感受过,风光亦无两,凭着他所做的一切,这个朝代不会忘记他,或许,世世代代都会记得,曾经有过他这么一个太子。
他曾贪图过点什么。
只是最终都没有得到过。
偶尔也会想起年幼时,那女人还活着的时候。
在他耳边哼着清扬曲,阳光那么明媚,一切似乎都很好,只是一生,感受到那样的时刻也就只有一点点的短暂时间罢了。
人死,缘灭。
他和谢如茵总共也就有初见的时候才算惊艳。
后面再没有片刻温情,直至最后,剩下更多的都只有憎恨。
若要他对她还有多深的执念,也在最后的时刻都付之一炬了。
若是没有当初就好了。
……
眼前的画面忽而一转。
回到了当初初见的时刻。
谢如茵上前,她的模样一如既往的清婉。
但是他却一把挥开了她,“滚开。”
他起身,之后,看到了墙边缩着一道的身影。
她那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这边
他有些烦躁感,“还不给本宫滚出来。”
那个姑娘就站在眼前,手短脚也短,分明还是个孩子。
看见他,自己眼中都没有察觉到自己眼中的担忧,“没,没事吧……”
他斜睨了眼前的姑娘一眼,起了些坏心思。
他似乎和她了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没有。
总之,他将手就撑在她的肩上,一路走回去。
看着她满脸敢怒而不敢言的态度,他的心情就变好了许多。
丫头侧头看他,一双眼中有气,却又无奈的很。
唯独不一样的是,这一回,她的眼里是由他的,并且就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再后来,那个丫头似乎失踪了。
不知去了何处。
日子仿佛又归于了平淡,无趣到,让人觉得难捱。
他召了所有人,暗中寻找,只是许多回都是得到消息,扑空,得到消息再扑空。
他时常一个人站在窗边出神。
明明一开始带回那个孩子一来是觉得有趣,而来也不过是为了利用罢了,只是,想起夏苗时她扑上来挡下的那一剑。
更加下定决心要将她找回来。
他想找的人,还没有找不回来的。
直到有一日,抓到了玄幽阁一个叫做褚星河的人,看着眼前的少年,某些方面觉得她和那个丫头像极了,一面心生算计,一面又生出一丝嫉妒。
所以他对那个少年没有手下留情。
直到有人来救他,他想,好啊,来一个是一个,来两个凑一双。
但在外头,他听到了那丫头的声音。
他看了一眼风奕,将身形藏匿,并吩咐风影,“跟上去。”
画面再转,他与一陌生女子周旋,只是那女子虽然易了容,却和明显是那个丫头无疑。
他装作将她认成了旁人……
如果谢如茵是夜晚清冷明亮的月亮,这个楚欢颜便是热烈明媚的太阳。
总有自己的想法也总为旁人想。
起初,她还有些怕他忌惮他,只是再到后来,她完全胆大包天,胆大妄为。
在他的身边,让这无趣的日子,变得热闹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