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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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鱼想起来长大之后跟付氏也只见了一面,竟不知她如今是这般情形,却也对扬波道:“如今我可是帮得上你什么?”虽不能插手别人的家事,但是扬波若是在安家难熬,她也能助她离开。

    扬波对她一笑,“我不用什么帮助的,如今你的丈夫是开封府的少尹、龙图阁侍制,亲姐姐就要做皇后了,婆家的尊长也有望成为宰相,你自己还诗书皆通,我呢,我曾经是安家的丫鬟,现在是太常院一个博士的妾室。可你我相交,我从未自卑过,你也不曾有半分骄纵于我,我不想成为太太的棋子盘旋于利益之中,我只认你是阿鱼,有了糕点肯分我一半,时时信里些新鲜事,这样就足够了。”

    阿鱼被她得眼一红,拿了帕子遮住眼睛,“你这些做什么,礼法规矩之下,我能帮你的自然要帮你,就是不念你,我也记着秉舟哥哥的好。”

    扬波却是恼道:“他也不值得你记着,你去岁生辰,奶奶拿一方外头铺子里十几文钱买来的印石充作贺礼来折辱你,奶奶是什么上好的玉石他也信了,这样的糊涂你记他做什么,他们男人的事,什么官场、什么应酬我通通不想管,你也别管。”

    阿鱼将帕子拿下来,“他也不是故意的,只是信任妻子罢了。”

    扬波看她这样也不提此事,“如今奶奶也不好过,倒是没心思磋磨我了,只是她还有些好手段,往后我还得避着她,能避多远就多远。”

    阿鱼被她这话逗笑,却还嗔道:“都在一个府里住着,你能避多远?当初我想助你离开安家你又不肯,倒是你舍不下,不然何苦当初受她磋磨一场?”这是还记着王芠害得扬波流产一事。

    扬波却还平和,“如今她也不会耍什么手段了,她娘家那些个兄长自顾不暇,太太又压着她。”着她对阿鱼露出个甜蜜的笑来,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等我孩儿降生,我也就不想那些多的,郎君跟我往后外任要么带奶奶去,要么带我去,不叫我二人一处,谁也不为难。”

    阿鱼惊喜地看着她的肚子,“这是几个月了?”

    “四个月。”

    “我看你怎么丰腴了些,原是这里。”

    二人话间鹤音便走了来,“奶奶,张管事找您。”

    阿鱼便拍拍扬波的手,“你等我一会儿。”

    扬波却也起身道:“你总不能整日跟我一处话,我也要走了,如今我出府宽泛,随时都好相见。”

    阿鱼便不再多留她,叫骊月送她到园子里付氏身边去,正好南星也领了张管事进来,他在连学林身边待了几十年,从书童到管事,如今都已年过半百了,身体倒是稳健得很。

    他见了阿鱼行了礼便道:“四奶奶,十七姑娘带了几个孩去了飞鸿榭,那处有好几尊贵重的瓷瓶,我怕孩子玩闹摔碎,将里面的瓶子换成了几只平常的瓶子,就是孩碰碎了也不心疼。”

    阿鱼虽不知四太太的意图,但是先前跟张管事了遇着什么异常可来跟她一声,如今听他这样安排也觉妥当,赞赏了他几句送他出了院子,又才回到园子里去。

    二太太虽推精神不好不能办宴会,倒是还能出来应酬,四太太在席上见到她就是心一梗,想是她不肯帮忙罢了,非自己精神不好,不多时就有一个丫鬟跑她身边来附耳了几句,便见她露了些慌张神色,跟席上人辞别了便匆匆离开,阿鱼来到时正遇着她,笑问:“四婶这是急着去哪儿?”

    四太太正愁没人问她呢,便长叹了一声,“都怨我没顾好十七娘,你这孩子跟一群郎君、姑娘一处好好玩着,将飞鸿榭里的几对瓶子给摔了,那可是你祖父最喜欢的瓷瓶,特特放在那里给贵客观赏的。”

    在这席上的听了便惊讶起来,阿鱼挽上四太太的手将她带回席上坐下,笑道:“四婶不用急,方才我正遇见张管事,正问他,他是去飞鸿榭里换瓶子了,如今摔碎那几只都是寻常的,没什么新奇,别叫那碎片伤着了孩子们才是正经。”

    四太太神色巨变,碍于人多还得笑着应酬,“这样便再好不过了。”着她将来报消息那丫头叫过来,“那些碎片可曾扫净了?”

    “回四太太,都扫净了的。”

    席上便有夫人赞连府规矩甚好、那管事办事妥帖,甚至还能夸到阿鱼身上来,她遇事机灵,才没叫她们受惊。

    阿鱼心底觉得好笑,又还搀着四太太,看她神色不自然,便细细猜测她的目的,若是张管事不曾换了那些瓶子,摔坏几只贵重的瓶子能有什么用?让老太爷看清二太太管事无能?二太太本就无心跟她争,难不成还能拿碎瓷片去卖钱,这些……

    她骤然想起了当初在杜家,外院的刘大郎偷天换日的事,莫不是四太太也这么想的?摔几只破瓶子,将好瓶子拿出去变卖?

    这样就得通了,她微笑着看向四太太,就见她神色不宁的样子,席上的应酬她也是敷衍着附和几声,便觉自己猜得不错了,胭脂里拿些回扣,这瓶子卖了再得些银钱,可不就能填了亏空,按她叫人协理管事的路径,先是自己,再是二太太,不就是找人背锅?

    四太太也不好受,谁知道这张管事是个这样周全的人,那现在运走的那几对瓶子,不就是普通的?这几百两银子来不算大,眼下她却实在拿不出来,当初夏姨奶奶敢行事就是因族里今年事忙,明年再来,后来却突然十一月得空了,她们才这样手脚慌乱,如今哪还有什么采买不曾动过?再做手脚便惹人眼了。

    阿鱼不知她心底惴惴,猜透之后心底便宽敞了,转身去了二太太跟连氏身边伺候着,席上其余人自然也夸她孝顺懂事。

    再男客们所在之处,连怀衍看着父亲抱着孩子跟几个同僚话,还有那要定了娃娃亲的,好在连景明还不糊涂,夸耀之语听得高兴也不曾应下谁来。

    他身边安秉舟笑道:“连少卿对这孙儿可实在是爱得紧了,这半日了还不曾放下孩子来。”

    连怀衍也笑起来,转身不看那方,“正是新鲜着,等我八弟孩子降生了,他这热情也该移了。”

    这高台上只他两人在,安秉舟也收回视线来,“人家都抱孙不抱子,孙儿可不是抱着新鲜的,那还有得疼呢。”

    连怀衍给他斟酒,“不提这个了,你可是真做好了出京算?”

    他点点头,自嘲一笑:“原先是不想违抗了父母之意,加上我家良人亦哀切恳求,如今也好,太常寺里待这一年多,我时常有脑子不清醒的时候,如今只望中书门下早定了执宰,来允了我外任之请。”

    “这却难了。”连怀衍笑道:“我祖父如今官家正觉两位副相彼此制衡更好,不想早定了宰相,枢密院跟三司的也不催促,光中书门下有些派系相斗,我祖父回来常叹息,他跟严参政没有争斗不和,下边人却玩起了党争。”

    太常寺也属中书门下,安秉舟自也有所耳闻,轻叹了一声,“总要有个结果的。”

    二人便也不再提此事,连怀衍却明白将来他们或会走向两端,方才谈及鸿胪寺卿出使一事,他觉这几年用兵有望,或能惊醒朝廷重视军事,兵强马壮了才不用再给各国封赏,待改革税务,往后百姓亦不用再受苛税之苦。

    安秉舟却此时用兵有违民生,西夏虎视眈眈,金国也有雄起之势,一旦用兵,两国趁势来伐,百姓更苦,这争论不出谁对谁错,毕竟万事总难两全。

    却在二人思考之际外面有道声音惊奇道:“不知二位是?某总有似曾相识之感,我们可是于何处见过?”

    台中两人闻声看去,正见一锦袍男子拿着折扇看过来,头上腰间皆别了花,安秉舟一眼就认了出来,声道:“道樾兄,五年前,慈济寺。”

    连怀衍被这一提醒也认了出来,这不就是当初在慈济寺为难阿鱼的那纨绔?看他拧眉苦思,连怀衍忙起身拱手,“不知这位仁兄到来,是我等失礼了,在下连怀衍,忝为开封府少尹,这是安秉舟,如今在太常寺任职,仁兄看我等眼熟?我却不识仁兄,想是五年前我们游街之时仁兄曾见到过。”

    那人似是被他通一般,恍然大悟点点头,“原是如此,生阮君离,家父御史中丞。”

    安秉舟便与连怀衍一起久仰久仰,却等他走远了才笑道:“怎么在这里碰到了?”

    “好在只有你我在,要是简夷跟顾大、顾二也在此他不用提醒就能回想起来,我还记得御史中丞被贬就是因家中子弟不教,好在官家还仁厚,仍保留了他官职。”

    安秉舟也笑起来,“再看年岁久远些他还记不记得,我五人再齐聚东京之时不知是哪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