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怎么办？”

    唯有当绯空认真的时候，才会正儿八经地唤她洛。

    譬如眼下——

    洛为难地拧着眉头，犹豫难抉。

    这一路，玄天昊无声无息，方才若不是见他们准备离开，故意露出一丝破绽的话……

    想到这，秀气的脸庞赫然闪过一丝凌厉，若她和绯空联手，能有几分把握将对方制服？

    但，更为棘手的是：这人偏偏是玄天昊，跟她家老爷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一时之间，四下静谧无声，气氛冷凝压抑。

    洛和绯空似陷入了难题，玄天昊却把握十足地微笑着，处变不惊，耐心等待。

    “罢了，你既然已经跟过来了，想必也不会轻易离开，但在入城之前，我希望你记住一点：如若你让他伤心难过了，青城将是你的葬身之地！”

    玄衣少女临风而立，修眉微挑，清亮的眸子紧紧地凝视着对方，寒光冷冽。

    玄天昊但笑不语，趋势微微颔首，几步上前，走到了洛面前，这才朗声道：“多谢前辈成全。”

    深夜。

    跳动的篝火，满地的醉鬼。

    开城门的刹那，洛无奈扶额。

    “总管。”

    一袭黑色劲装的高大男子，如鬼魅般突然出现在面前，正是一脸含笑的三儿。

    洛淡淡点头，瞄了眼东倒西歪的人群后，轻声问道：“老爷呢？”

    “这会应该睡着了吧。”

    三儿思量着道，迄今为止，他应当是少数仅有的几个还清醒着的人之一，为的就是等待一直未归的洛和绯空，然而——

    三儿略显诧异地挑挑眉，暗暗思忖着：玄天昊居然也跟过来了？

    昨天洛飞鹰传书回来，尚且没有听这人也在，难道是不久之前才追上来的？

    回想先前在沧州城高升客栈，几人故意在玄天昊偷听时放出假消息，就是为了将这只难缠的狐狸骗走……没想到，他竟然那么快回来了！？

    “行，我知道了。”洛神色疲惫地应道，顿了顿，补充道，“三儿，带他去客房休息。”

    尽量安排在远离她家老爷的房间。这话不必言明，对方也心知肚明。

    “五皇子，请随我来吧。”

    三儿了然地点点头，转身看向玄天昊，后者似笑非笑地抿着嘴，幽深的眸子掠过身侧各怀鬼胎的三人，十分明智地拒绝了对方的“好意”，温声道：“我还不累，想到处逛逛。”

    嗤！洛忍不住要翻白眼，这家伙连续几个时辰都谨慎地隐藏行踪，必然消耗了大量的精力，怎会不累？摆明了睁眼瞎话呗！

    “随你。”于是她没好气地昂着下巴，懒声答道。

    “你们平日里也是这样称呼三哥的吗？”

    玄天昊看在眼里，心下了然，也不由得暗暗苦恼：凌江月身边的这群人，似乎对他成见不……

    “嗯？”洛不明所以地挑眉，顿了顿，扯出一丝邪恶的笑意，恶声道，“如果五皇子不介意的话，我以后就直接叫你狐狸精吧……”

    “……”玄天昊默然，完美的笑容隐约有了破裂的痕迹。

    洛却是得意地撇撇嘴，转身拽着绯空和三儿，三人齐齐走向篝火边。

    “呀，三儿，真细心嘛，这酒菜居然还是温的……”

    绯空夸张地挤眉弄眼，转身间，手肘撞了撞一脸严肃的三儿。

    “废话那么多干嘛！好不容易终于回来，今晚上，陪老娘好好醉一场！”

    “是！”两人反射性地大声答道。

    玄天昊静静地站在一旁，没有一丝被冷落的不悦，反倒是津津有味地量着四周。

    夜色如幕，却挡不住青城的容颜，亮如白昼的光影下，古色古香的建筑群犹如蒙上了一层轻纱，如梦似幻。

    蓦然之间，他有些饿了。

    玄天昊不紧不慢的走上前，直至凌江月先前待过的软榻，忽然停下，目光柔和地笑了笑：上面有他的味道……

    悠闲地取了些温热的酒菜，他独自一人倚在榻上，神态优雅地开始了这一日的第一餐。

    将墨家手札交出之后，老皇帝如约还了他自由，婚娶自由……

    纵然，他依旧还是暗皇，依然要背负玄月王朝的半壁天下，但他已经得到了最想要的。

    从今以后，没有人再能强迫他娶哪个女人，加上“弑”的势力，和暗皇名下三部六门的影响，他已经拥有足够的能力去保护凌江月……

    即便将来登上那皇位是那草包玄天晔，他也无所畏惧。

    匆忙离开京城，根据“弑”的眼线提供的线索，玄天昊一路马不停歇，风餐露宿，终于在最后临近青城方圆三百里之处，发现了绯空和洛的踪迹……

    那两人是吃饱喝足后，全神贯注地致力于布阵和设陷阱，而他却是饥肠辘辘，凭着一股超常的毅力，心翼翼地跟在对方身后……

    近乎绝望的几个时辰，嘴角的笑意愈发灿烂，终于在这一天午时之前，他如愿以偿地进入了青城。

    以“弑”的情报网，若要真的用心去查一个人，岂会查不到一丝可用的情报？

    他既能知晓洛便是当年风行江湖的银月妖女，又岂会不知三儿就是天魔教当年的代理教主霄天清？

    凌府上下，除了玄月第一丹青高手朱墨迟，也就是如今的老丑，其余几人，包括未曾露面的绯空，正好八人……极有可能便是当年天魔教的八大护法：红橙黄绿蓝紫黑白。

    而凌江月……

    玄天昊微微敛眉，确切地，是最初的凌江月，便是天魔教从未在江湖中现身的教主。

    传中，天魔教总坛建立在一座金山之上，位置神秘无比，至今无人知晓，直至不久前的夺宝大会……

    忽然现身的天魔教遗址藏宝图，再度在江湖中掀起了不的风浪。

    玄天昊追寻凌江月的当头，假藏宝图已经引起了江湖正邪两派的极力厮杀。

    相比之下，倒是青城要宁静得多。

    终于再次来到了凌江月身边，这一回，他身无牵挂，却又踌躇满志。

    玄天昊幽幽地吐了口气，抬头看向不远处，正在拼酒的洛三人，不禁苦笑……

    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不但凌江月对他……疏离了，就连洛这几人也……

    许是因为轩辕语一事，还在迁怒于他。

    玄天昊微微垂目，据暗部回报：灵祁王轩辕祁已于两日之前，和灵祁三殿下轩辕羽一同返回灵祁国。

    想必不久之后，灵祁便能重归安宁。倒是玄月王朝……

    这一回，他和玄天烬一并离宫，反倒是大皇子玄天晔蠢蠢欲动了起来。

    一想起离宫之前的最后一幕，玄天昊不由得眼眶微涩。

    “昊儿，你终究还是不愿继承皇位，是吗？”

    “三哥会比我做的更好。”

    “烬儿他这一生，恐怕不会再爱上其他女人了，朕无法眼睁睁地看着玄月王朝毁在朕的面前……”

    方素心的儿子，不是玄月王族的血脉。这一点玄天昊早已知晓。

    潜意识里，他倒是有些佩服玄天烬……如此隐忍的男人，在一无所有的逆境之下，顽强地存活着，并逐渐建立起属于自己的势力……

    纵然，玄天烬依然不是最佳的皇位继承人，却也是他唯一认同的继承人。

    “父皇让我拿来墨家手札，想必是已经有了对策。”

    直至带着墨家手札进宫的那一刻，玄天昊这才记起：墨家，一直隐匿于世的神秘墨家，玄月王朝第一任帝王和当时的灵祁王致力合作之下，建立的墨家……世代培育出无数的文武全才……而唯一能够找到以便驱使墨家的秘诀就在墨家手札之中。

    若是玄天烬登基为帝，大抵是不需要动用墨家的力量，所以——

    “父皇是算让十一……”

    诸皇子中，除了太子玄天烬和五皇子玄天昊，尚且能入眼的皇子，便是年仅十四岁的十一殿下玄天赫。

    原来……玄天昊恍然大悟，他一直低估了父皇的能力，他既然能看出凌江月诈死，那件事又岂会骗得过玄霖的眼睛？

    “昊儿，你和烬儿一样，父皇都明白……凌江月他不适合官场，这一点，你和朕一样也很清楚，朕只是顺水推舟，给了他一个离开的机会罢了……朕最器重的两个儿子，偏偏死心眼地爱着同一个男人，真是作孽啊……”

    那一刻，玄天昊才顿悟：曾经的怨恨，多么可笑，他的父皇一点也不老，那颗心，远远比他想得多，看得远……

    离开京城，带着必然抢回凌江月的决心，玄天昊毅然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