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是你做的？”

    “不是。”

    “不是你还能有谁？”

    “……”

    凌祈月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耍赖了。

    望着面色阴沉的轩辕墨，他由衷地笑了。

    的确不是轩辕墨。

    从他和轩辕墨在青城之外意外重逢至今，一直到举城迁移，两人寸步不离。

    “你觉得……会是谁指使夏侯一的？”

    凌祈月再问，轩辕墨微微挑眉，冷笑道：“玄霖。”

    “呸！我就知道，你这个公私不分的家伙！”

    凌祈月骂骂咧咧地一脚踹去，被对方轻易躲过。

    到底是谁？他心中隐约有了答案……“当年师父去世之前，曾经留给我一个锦囊，是到了绝境之际，再开来看。”

    闻言，轩辕墨稍显讶异地顿了顿，道：“你觉得自己已经走入绝境了？”

    “或许吧……那东西，还留在太子东宫？”

    前尘如梦。三十年前的事情，他几乎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凌祈月的一生，大起大落，九死一生，如今还能安然无恙地站在轩辕墨面前，也不得不称之为一种奇迹。

    “不知道。”

    轩辕墨突然没好气地哼道。

    过去的事情，他终究无法释怀。就算现在若无其事地和凌祈月站在一起，他的心底却还在计较当初。

    只是因为那一股孤傲和自尊，轩辕墨无法拉下面子来询问当年的真相。

    凌祈月当初是自己离开王宫的……光凭这一点，他怀恨在心十几年。

    在他苦苦追寻这人下落的时候，对方却跟一个女人朝夕相处日久生情，还多了一个凌江月！

    “或许，我们该回一趟灵祁。”

    “……”

    轩辕墨敛眉，心底隐隐不满。

    “轩辕墨，你到底在生什么气？一张晚娘脸是摆给谁看呢？”

    “你！”

    轩辕墨气结，面色愈加阴沉，有些话明明很迫切地问出口，偏偏又——“你什么你！你害我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差点命丧黄泉，你还觉得有理了？萱樱的一条命，我儿子平白无故受牵连，还有那些无辜的孩子，一个个因为你……”

    “凌祈月，你别岔开话题！当初如果不是你擅自离开，后面的事情根本就不会发生！”

    “……你什么！你大爷的，明明是你约我出宫，结果又爽约，害我掉下万丈深渊，你居然还敢恶人先告状！”

    “我约了你？”

    轩辕墨敛眉微蹙，冷声反问道。

    凌祈月懊恼地瞪着眼睛，如果不是有轩辕墨的亲笔书信为证，他又岂会在那关键时候离开王宫？

    明明好的，两个人一起修行升仙，不再顾念红尘琐事……结果，断崖边忽生突变，凌祈月甚至没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整个人就像失控了一般，坠下了悬崖。

    洛和三儿问起他的时候，他只含糊地概括为升仙的最后一劫。

    但其中到底有多少委屈，凌祈月却是连个诉的人都找不到。

    就连玄霖，他也未曾和盘托出。

    轩辕墨有多恨凌祈月，凌祈月便有多恨轩辕墨！

    在爱与恨之间，沉浮纠缠。

    两个人再次相逢，却是默契地选择了回避当年的事情。

    如今突然被挑破，凌祈月心底那把火越烧越旺！

    “怎么，难道你还想否认！约我到断崖边，然后趁我不注意把我推下悬崖……难道不是你做的？轩辕墨，就算你舍不得权势和荣耀，也没必要这样赶尽杀绝！我不是你呼之则来挥之的玩物！”

    “在你心底，我就那种人？”

    轩辕墨杀气渐起，忍不住自嘲：原来自己所有的努力，在这人眼里，不过是个笑话？

    轩辕墨原本就不是行事冲动之人，偏偏一遇上凌祈月，情况总是失控。

    这一回，剑拔弩张的两人，终于撕破脸皮，狠狠地干了一架！

    也幸亏两人早已离开了凌江月一行人的视线，不然又将演变成一场大混战。

    几乎是竭尽所能，用尽一切手段，灵术、轻功、剑术齐齐上阵！

    一时间，风沙狂舞，与枯叶齐飞，天地变色，乌云压顶……所有的愤怒和委屈，一并释放出来！

    这一场势均力敌的斗持续了整整三个时辰！

    直到两人周围的树木、草地通通化为灰烬，直至两人纷纷脱力，疲惫地倒在地上，望着斜阳西陲，天边浮云似火……“傻瓜！”

    轩辕墨闷笑。

    凌祈月咧嘴，眼角挤出一滴泪水：“我们都被算计了。”

    从一开始，他们只是那人棋盘上的一颗棋子。

    凌祈月忽然觉得可悲，记忆中最尊敬的长辈，如同父亲一般存在的云岫天人，居然……他不是傻瓜，两个人动手之前，他就已经隐约猜到了事情的真相。

    轩辕墨也一样。

    只不过，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轩辕墨早已习惯了宠着凌祈月，即便他错了，也会成是对的。

    所以这一场看似毫无意义的斗，不过是在发泄彼此心底的那一丝委屈罢了。

    “明日会灵祁。”

    轩辕墨垂目轻叹。

    凌祈月无言颔首。

    灵祁，凌霜城。

    “锦囊不在王宫？”

    “轩辕祁即位之后，所有的东西都搬到这里来了。”

    凌祈月不动声色地抿着嘴，半晌，试探着问道：“你是否后悔？”

    “后悔什么？”

    轩辕墨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凌祈月。

    “唾手可得的王位转让他人，最终人财两失……”

    凌祈月故作可惜地摇摇头，却见对方笑得分外暧昧：“钱财乃是身外之物，人，一直都是我的。”

    就算是玄霖，他也不会让步的。

    很快，尘封了几十年的锦囊终于重见天日。

    凌祈月忐忑不安地开，心底并未怀抱多少期待。从云岫天人当年传给轩辕墨的大堆秘籍和手札中……隐藏的诸多禁术可以看出那人到底有多绝情！

    倘若轩辕墨一个不慎修炼那些禁术，后果不堪设想。

    所幸轩辕墨此人向来城府颇深，却把这些害人的东西交给了别人……“上面写了什么？”轩辕墨站在一旁，状似不在意地问道。

    丝质的锦帕，折了四层，上面密密麻麻的字占据了整幅帕巾。

    从云岫天人的出身，一直写到了玄天派灭门，还有……唯一可以克制玄云岫的制胜法宝。

    凌祈月怔怔地抬头，看着轩辕墨，许久，也不出一句话来。

    他没料到会是这样的……虽然已经隐约猜测到所有的事情都跟云岫天人有关，可是真相来临的那一刻，凌祈月还是接受不了。

    “祈月，为师这一生，最开心的事情便是把你抚养长大，但是为师最对不起的人，也是你。至于为师的结局，但看天意……”

    但看天意……凌祈月沉重地合上眼睛，云岫天人分明已经把自己的生死都交到了他的手中！

    可是不管有多怨，多恨，凌祈月都无法对云岫天人下手……他不能……不只是他，就连轩辕墨，也不能出手。

    所有的一切，只能交由凌江月来了结。

    “不用担心，他会处理好的。凌江月的命格，不会就此中断。”

    正如一切早已命中注定。

    三儿非常及时地将黑匣子取回，玄天烬亦按部就班……当一切尘埃落地之后，凌祈月常常在想：若非玄云岫一心求死，最后时刻要力挽狂澜也不是难事。哀莫大于心死……“真要离开？”轩辕墨问。

    宣玉秀已死，玄霖诈死了，传位于十一殿下玄天赫，凌江月亦苏醒过来，看似不团圆的结局，惟独——轩辕墨有些愤懑地瞥了眼回恢复容貌后的玄霖，这个碍眼的第三者，居然敢光明正大地跟在他和凌祈月身边！？

    “只是暂时离开一段时间罢了。”

    凌祈月轻笑着道，至于以后的事情，那就以后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