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路上龙龚子想了又想，还是决定给付绍盛打一个电话。

    电话接通，龙龚子笑：“等了你好久，在忙什么呢？”付绍盛吃惊：“我马上回去。”龙龚子：“我已经走了。”付绍盛不无遗憾的：“你应该打电话给我。”龙龚子：“怕影响你工作。”付绍盛：“不会，又没什么很重要的工作。”龙龚子问：“那怎么不早点下班回家？”付绍盛老实：“不想回家，想在公司多呆一会，甚至到了楼下，我都没有立即下车，而是在车上呆了好一会。”龙龚子：“我觉的你应该知道你现在要早点回家。”付绍盛：“我知道，孕妇需要关心，孩子需要关心，只是谁来关心我呢？只有我爸妈会关心我，还有你关心我。”龙龚子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

    付绍盛接着：“没想生二胎，纯属意外，我吃惊得不行，也没有很开心。我都想过让你妈去做术，只是这种要求很难出口，我不知道出来你妈会是什么反应，大概以为我不想跟她过了，其实我并未表露那个意思，可能因为我们现在过得有点辛苦吧。每天睁开眼睛就是事，闭上眼睛还是事，家里的事，公司的事，亲戚的事，朋友的事，疲于应付。没空收拾自己的心情，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糟糕下去。”龙龚子无奈：“我不知道你过得这么不好。”付绍盛：“我自寻的，用他们的话，就是太年轻了。”龙龚子：“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你，怎么鼓励你。”付绍盛笑了一下，：“都会过去的。”

    回家正好吃饭，龙龚子注意到龙大发的脸色有些不对。不但他注意到了，连余庆都注意到了，默默吃饭。

    龙大发吃了饭直接起身回房间，一句话不，一点表情没有。龙龚子问：“发生了什么事？”张秀云压低了声音：“今天在公司，你爸跟那个女同事大吵了一架，那个女同事一气之下辞工走了。”龙龚子略吃惊，问：“因为什么而吵架？”张秀云摇头：“不知道，他们关起门来吵的，其他人也不敢打听。”龙龚子：“一定要把负面情绪带到家里来吗？能不能成熟一点？有担当一点？”余庆声：“失恋了，可以理解。”一家人都忍不住笑了。龙龚子笑：“你知道什么叫‘失恋’？”余庆认真：“就那个人不要他了，不喜欢他了，让他滚，滚得越远越好，最好滚到天边，然后‘嘭’的一声掉下去，再也找不到。”龙龚子笑：“这不是失恋，这是失踪。”

    龙公子

    晚上吃的番茄炒鸡蛋。番茄和鸡蛋，就普通的油跟盐炒，不加其它任何佐料，便是一道美味。我觉得它好吃的关键不是刀工好火候好什么的，就是食材本身好，因此不管怎么做都好吃。有这两样食材，人人都可以成为大厨。而且非常神奇，明明两样很普通的食材，搭配在一起却不止调出了好味道，还调出了好颜色。

    六人行

    番茄炒鸡蛋，一道十分家常的菜，同时也是一道非常经典的菜，发明这道菜的一定是个天才，可以获得诺贝尔厨师奖。番茄最好的搭档就是鸡蛋了，又便宜又好吃，牛肉太贵了，还要时间炖。但鸡蛋最好的搭档却不是番茄，因为它可以搭档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像韭菜、青椒、洋葱等等。

    龙公子

    虽然你是鸡蛋，但也不用这么骄傲。

    六人行

    虽然你是番茄，但也不用太过自卑。

    龙公子

    我才不自卑，番茄色泽鲜艳，表皮光滑，模样娇俏，人见人爱。价格便宜，可以生吃，多汁鲜嫩；可以凉拌，撒上白糖，红白相间，像梅花和雪花，又美又有意境，并味道酸甜可口，好吃得停不下来；还可以做成番茄酱，没有番茄酱，薯条是没有灵魂的，只是土豆的残肢；还可以做成番茄汁，健康营养还好喝。

    六人行

    我就很骄傲，禽类，肉类，蛋类，它都属于一个类别，不像番茄，只是蔬菜的一种。不仅如此，鸡蛋一直都有，从古代到现代，因此产生了很多与鸡蛋相关的俗语，比如“鸡蛋里挑骨头”，“拿鸡蛋碰石头”。而番茄呢，外来物种，食用的时间比较短，与之相关最有名的话就是“番茄炒鸡蛋”，都离不开鸡蛋。

    龙公子

    番茄可以观赏。

    六人行

    生鸡蛋可以美容，熟鸡蛋可以消肿，臭鸡蛋可以扔人。煮鸡蛋的水还可以浇花，正好浇你那盆番茄。

    龙公子

    你不是鸡蛋，你是核弹。

    六人行

    你不是番茄，你是茄茄。

    下线后，李众众一边关电脑，一边想龙公子今天大概是遇到了点什么事。

    张顺奕虽不用做第二次开颅术，但他的情况却也没好转，仍是昏迷不醒。医生他醒过来的会微乎其微，这等于是判了死刑。刘美惠哭着：“从前总嫌他太闹，现在好了，彻底安静了。”张学贤无奈：“不要哭了。”李众众：“女生都爱哭了，外婆也不例外。”张学贤笑：“你就不爱哭，你妈也不爱哭，这一点遗传我。你妈读的外地的大学，毕业之后又出国留学，呆在我们身边的时间特别少，尤其是成年后，我们很想念她，总希望有一天她在外面闯荡得累了，能回来休息一下陪下我们，但她再也回不来了。你舅舅虽然脑子不好使，但我们从来没嫌弃过他，相反积极乐观的想，他那个样子至少可以永远留在我们身边。”刘美惠本来都不哭了，被逗笑了，听这么又哭了。李众众笑：“贾宝玉得对，女人是水做的。”一面，一面拿纸巾递给她。张学贤看着：“你再这么哭下去，众众都买不起纸巾了。”李众众笑：“买得起，别听外公的，他吓唬您呢。”刘美惠又笑了。

    回去路上，李众众买了很多纸巾，都快拿不下。王碧云忍不住：“你外婆怎么那么爱哭？哭又不能解决问题，只会消耗纸巾。”李众众：“消耗纸巾事，把眼睛哭坏了事大。”王碧云：“哭坏了还得要请个人照顾她。”李众众沉默不语。

    王碧云问：“你舅舅那个样子怎么办？”李众众：“细心照顾，希望能多活个几年。”王碧云：“那样活着其实都没有意义。”李众众：“但总不能让我外公外婆白发人送黑发人，他们已经送过一次了。”王碧云默不作声。

    这时电话响了，李众众起身：“我去接。”

    电话接通，那边自我介绍是第二人民医院神经外科住院部的袁医生。

    简单讲了几句挂断电话，李众众表情有些凝重。王碧云问：“怎么了？”李众众：“梅姨在医院。”王碧云吃了一惊，：“在医院？她不会也出了车祸吧？”李众众：“比车祸还严重，她脑部长了一个肿瘤，不切除会越长越大，危及生命，但切除又有风险，不定都下不了术台，就算下得了术台，也不知道能活多久。总之不动术就等死，而动术有可能人财两空。”王碧云：“那肯定要动术啊。”李众众：“她老公也要动术，回家筹钱，但回去好几天了，音讯全无。现在梅姨一个人在医院，身边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医生护士还有同病房的病友以及病友家属都猜测她老公应该是跑了。这几天梅姨是一句话不，一口饭不吃，一口水不喝，眼看着就快要出人命了。今天晚上护士给她擦洗身体换衣服的时候，在她的随身物品里找到了一张纸条，纸条上面写着我们家的电话号码，所以刚医生打电话过来，我答应了一会过去。我给老黄打电话，叫他过来接我。”

    老黄很快就来了，两个人匆匆赶去医院。梅娜躺在床上睡着了，人瘦得不成样，几乎不敢相认。这时袁医生过来：“去我办公室谈吧。”

    到办公室，袁医生：“坐。”李众众坐下来。老黄一旁站着。袁医生看着挺意外的，老黄笑着解释：“我只是司，这是大姐。”

    李众众问：“是不是一定要动术？”袁医生：“是，保守治疗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李众众又问：“术不一定成功？”袁医生：“是，因为术的过程中可能发生各种意外。”李众众又问：“即便是术成功，也不确定病人能活多久？”袁医生：“是，因为每个个体都不一样，有的可以活好几年，有的只能活几个月。”李众众又问：“最快什么时候可以安排术？”袁医生愣住了，问：“你考虑清楚了吗？还是我解释得不够清楚？”李众众：“您解释得很清楚，我考虑得也很清楚，不动术难道眼睁睁看着她死去吗？我做不到，没长那样的心肠。”

    正着，护士敲门进来，：“那个梅娜醒了，我跟她你来了。”李众众起身：“您尽快安排术。辛苦您了。”着双合十，作了一个揖。袁医生站起来：“好，我尽快安排术。”

    梅娜一看到李众众，眼泪就止不住的往下流。李众众微微笑了一下，从包里掏出纸巾，轻轻帮她擦眼泪。梅娜抽泣着：“你怎么来了？”老黄：“大姐一接到医院的电话就马上赶过来了。”李众众：“我刚跟医生谈过了，他会尽快安排术。”梅娜：“我老公回家筹钱去了，他筹到了钱会过来的。”李众众：“我知道，但你的术早做比晚做好，我先帮你把钱交上，等你老公过来了再还给我。”梅娜：“但我老公可能筹不到做术的全部钱。”李众众：“那没事，有多少还多少，剩下的慢慢来，反正我又不等着钱用。”梅娜：“我老公会来的，不定还会带着我儿子和我女儿一起过来。我儿子和我女儿见我带回去一台电脑不知道多高兴，下次我最好把你带回去，或者把他们带过来。”李众众：“都行。”梅娜脸上总算是露出了一丝笑容。

    之后梅娜睡着了，李众众帮她盖好被子。老黄：“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李众众：“好，先去护士站留个电话，方便她们随时联系我。”

    回去王碧云居然在看电视还没睡。李众众问：“怎么还没睡？”王碧云打了一个嗝，有些不舒服的样子，：“晚上不知道是不是吃多了？感觉胃有点胀，所以想晚点睡，然后顺便等你。”李众众：“您晚上没吃多少东西啊？”王碧云：“年纪大了，消化功能差，是这样了。”李众众：“我明天去医院帮您开一些健脾胃的药回来。”王碧云：“不用，胃胀吃什么药，动一下就好了。”

    梅娜的术很成功，术后恢复得也不错，很快就转入了普通病房。李众众专门请了一个护工田姐照顾她。她老公一直没有出现，像人间蒸发了样。

    这天早上，李众众正陪李定英玩拼图游戏。这时响了，田姐打过来的，她不想干了，叫另外找人。李众众问：“怎么了？”田姐：“刚我给她买了一碗稀饭和两个馒头，叫她趁热吃，她不吃。我不吃的话，那我给你打电话，结果她端起稀饭直接泼在我身上，还叫我滚，滚远一点，滚得越远越好。”李众众忙道歉。田姐：“我知道她心情不好，但又不是我抛弃了她，把她扔在医院等死。”李众众：“你别激动。”田姐：“你家这个保姆，真的是身在福中不知福，难怪她老公会扔下她不管的。”李众众：“我一会过去。”田姐：“你最好快点过来，她还没有吃饭，而一会要打针了。”

    挂断电话，李众众就要走。李定英：“你去哪？我也要去。”李众众：“我出去有点事情，不方便带您一起，您就在家里玩拼图，然后陪奶奶看电视。”李定英：“拼图不好玩，电视也不好看。”李众众问：“那什么好玩？什么好看？”李定英：“出去好玩，玫瑰花好看。”李众众：“那我回来的时候帮您带几朵。”李定英：“偷偷的，别让你奶奶看到，她也喜欢玫瑰花。”李众众：“好，没问题。”

    去医院，刚出电梯门就看到田姐，她那里正跟人聊天，有有笑的。李众众问：“你怎么在这？不在病房？”田姐：“我在这等你。”理直气壮的。李众众：“你可以在病房等我。”田姐：“我想跟你一下，我已经找好了下家。”李众众大吃了一惊，但随即恢复了正常，问：“这么着急吗？”田姐：“我耽误一天就少挣一天的钱。”李众众：“我放你走了吗？”田姐：“你放不放我，我都要走。”李众众：“不要钱是不是？”田姐：“钱肯定要的。”李众众：“那我不给呢？”田姐：“不给我去告你。”李众众：“你尽管去告，告不赢的，我们签了合同。不是你告我，而是我告你，告你违约。我有空跟你打官司，你没空的，你要挣钱。”田姐被吓着了，一句话也不出来。李众众表情严肃的：“你看我年纪，好欺负是不是？”田姐：“没有，是你家的保姆太难伺候了。”李众众：“再难伺候你也得伺候，还得伺候好了，你干的不就是这事吗？你挣的不就是这钱吗？你是想我加工资吧？你就是以为我好欺负！”田姐尴尬低下了头。

    到病房，梅娜平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眼神空洞无一物，像被人抽去了魂魄，只剩下一具躯体。李众众喊了一声“梅姨”。

    梅娜回过神来，笑：“你来了？”眼睛里有了光。李众众笑：“还给你带了早餐来，番茄鸡蛋面，我奶奶做的。”一面，一面打开保温桶的盖子。田姐忙拿了碗和筷子过来。

    吃了面，田姐拿保温桶和碗筷去洗。李众众笑着对梅娜：“我跟老黄了，他明天去你老家看一下，看怎么一回事？”梅娜脸色大变，：“你叫他去我老家做什么？我老公会来的，术费那么贵，他需要时间筹。”李众众吓了一跳。“你跟他们一样，不相信我老公会来，想他肯定是跑了。”着嚎啕大哭。李众众忙：“好了，你老公会来，一定会来的。”梅娜哭着摇头：“我老公不会来了，他把我扔在这里等死，他怕人财两空。所有人都知道他不会来了，我是自己骗自己。”

    李众众挺难过的，：“也许他真的是回家筹钱去了，那么多年的夫妻，感情又一直很好，还有两个孩子，他不会扔下你不管的。”梅娜哭着：“我就是这个命，书读得好好的爸妈去世，以为嫁了个好老公可以安稳过一生，偏脑子里又长了一个瘤子，现在老公不管我，两个孩子也见不着。”李众众：“见得着的，就算你老公真不管你，你两个孩子也不会不管你。”梅娜：“两个孩子都跟他们爸爸亲，想想真是不值，一年到头在外面辛苦打工挣钱，孩子却嫌我只在乎他们的成绩。”李众众：“他们年纪，还不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