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你有什么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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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唯一到家的时候已经晚上十一点了,家里一片漆黑,陶菱不在家。

    又出差了吗?一般不是至少待一个多礼拜的吗,这次这么快就走了?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面对这种场面,但梁唯一还是感到一阵心浮气躁。

    离婚后,陶菱带了他一段时间就把他安置在了姨家里。她每三个月回家一趟,把他从姨那接回家一起住一个礼拜,然后又把他送回去。这一个礼拜当中,陶菱会抽一两天带着他游乐场玩或者去商场买一大堆玩具,允许他吃垃圾食品,允许他晚睡。

    陶菱把这一两天当作母子之间的速效粘合剂,她似乎认为凭这一两天就能够补救母子之间分离三个月的巨大隔阂。

    三个月又三个月,即便这种“速效粘合剂”真的有效,也早就在十几年几十个三个月当中慢慢失去了黏性。

    十几年来,陶菱没有参加过一次家长会,没有在他的试卷上签过一次名字,没有在他人生迷茫的时候给过他任何建议。

    的严重点,梁唯一甚至觉得陶菱只是生了他,并没有尽到抚养的责任。

    十几年来,陶菱只活在她自己的步调、节奏当中。

    梁唯一失落地开灯,在房子里走了一圈。餐桌上的有两杯喝了一半的咖啡,卫生间脏衣篓里的衣服没有清洗,客厅的沙发上还有台笔记本电脑。

    看来只是出门还没回来。

    不上是开心还是无奈,梁唯一没有电话询问,把家里里里外外收拾了一遍,然后回了自己的房间,直到他熄灯睡觉都没听到有人回来的动静。

    第二天一早,他睡醒惺忪地出了房间,在客厅蓦然和一个绿色瞳孔的外国男人对上了视线。

    老外四十多岁的样子,身材高挑五官深邃,长得很是帅气。

    他看见梁唯一,用蹩脚的中文招呼:“泥嚎!伟一!”

    陶菱听到声音从厨房里跑了出来,她穿着一件居家连衣裙,松松地挽着头发。因为常年在外奔跑,她的皮肤是健康的麦色,但不影响她的美貌。

    她见梁唯一木头桩子似的愣在原地,笑道:“醒啦,早餐马上就好。他是Jonas,妈妈的男朋友,德国人。”

    锅里似乎在煎鸡蛋,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话完陶菱又钻进了厨房。

    梁唯一礼貌地和Jonas握了手,用中文作了自我介绍。Jonas显然听不太懂,只能保持绅士的微笑,他又用英文了一遍,这下老外听懂了。

    梁唯一突发奇想,要是许焰在这的话应该能和Jonas友好沟通吧,昨天他听到许焰在书房办公期间了一通电话,虽然听不懂,但他听得出来是德语。意识到自己又无端想起许焰,梁唯一有些懊恼,他晃晃脑袋挥走乱七八糟的想法走进了卫生间。

    等他洗漱完出来的时候早餐已经做好了,是迎合Jonas的西式早餐。

    因为前天晚上发怒暴走,所以梁唯一有些尴尬。他不知道陶菱有没有发现那天其实自己回来了,应该是发现了吧,那天门砸的那么响。他有些后悔当时那么冲动。

    吃了两口吐司,陶菱放下刀叉率先开了口:“唯一,那天你回家了对吧?妈妈跟你道歉,我以为你在外地拍戏,所以……”

    “没事。”梁唯一专注地吃早餐,头也不抬地回了一句。

    陶菱表情尴尬,让自己的儿子碰上那种场面,即便是比较开放的她也感到难为情。

    她抿了抿唇跳过这个话题,用商量的口吻道:“Jonas最近这段时间要住在咱们家。”

    “什么?”梁唯一猝然抬头。陶菱交过不少男朋友,也带人回来过夜,但从来没有让任何一个男的在这长住过。

    Jonas听不懂,但看得懂面部表情,他心翼翼地看着两人。

    梁唯一忍了忍,很快平复下情绪,这房子是陶菱的,让谁住进来是她的权利。

    他继续若无其事的吃着早餐,又问了一句:“为什么?”

    陶菱看得出儿子的不满,她柔声回答:“一时半会不清楚,妈妈吃完早餐就要去公司,过几天再好吗?”

    梁唯一泄愤般用力咀嚼着嘴里的食物,不清是失望还是难受。

    他问的“为什么”,意思是“为什么不跟我商量一下”。但显然,陶菱误解了他的意思。又或许她没有误解,她的潜意识里就认为这种事是不需要商量的。

    事实上,梁唯一成年以后也并不是不想像许焰的那样坐下来和陶菱认真聊一聊。但是十几年来,陶菱压根连待在家里的时间都少的可怜,即便回了家也是为了工作经常加班,而他自己的学业也很繁忙。总之,他们总是这样,不断错过可以坐下来好好谈谈的机会。

    梁唯一把最后一口牛奶喝完,起身时他开口道:“我明天就进组拍戏了,Jonas想住多久都行。”反正你也不会跟我商量。

    “唯一,”陶菱叫住了儿子,“妈妈让你读A大就是希望你找一份正常稳定的工作,你果然还是不听妈妈的话。”

    梁唯一双手紧握成拳又松开,松开又握紧,几次三番才克制住了在暴怒边缘徘徊的自己。

    上了高中以后他就一心想考戏剧学院,除了学校的课程,他私自报名了校外的艺术培训课程。陶菱从姨口中得知后,急匆匆从国外赶回来,形影不离地陪了他一周,苦口婆心劝导他考一个务实的大学。

    即便陶菱的意愿和自己的意愿相悖,但这是陶菱第一次对他的人生这么上心,梁唯一不想让陶菱失望。在协商之后,他接受了陶菱的意见,报考了陶菱的母校。陶菱也同意,如果他毕业之后仍然想演戏会支持他。

    高考前的一段时间陶菱对梁唯一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耐心与关心,关心他的复习进度,关心他的模拟考成绩。陶菱的母校是国内顶级学府之一,对梁唯一来是个不的挑战,他每天复习到深夜,最终如愿考上了。

    拿到录取通知书那天,他兴奋的电话给陶菱,陶菱却异常的平静,给他转了五万块让他找同学好好放松一下,便匆匆挂了电话。梁唯一这才明白过来,其实他考哪所大学都无所谓,陶菱只是不希望他考戏剧学院进入娱乐圈罢了。

    从回忆中抽身,梁唯一重重地吐出一口气,他有一肚子委屈想要发泄,但只是冷冷地问了一句:“你有什么资格干涉我的人生?”

    完,他径直进了自己的房间。

    在房间坐了许久,梁唯一还是没能平静下来,摊在腿上的剧本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简单地收拾了几件衣服,把剧本塞进包里,梁唯一开了房门。陶菱和Jonas已经走了,大概是急着出门,餐桌上的餐盘还没收拾。他叹了口气,把餐盘收了放进洗碗机,这才出了门。

    其实他压根没有地方可去,袁东跟父母住在一起,他不想去扰。姨很敏感,马上就能察觉到他和陶菱的矛盾,他不能去。

    梁唯一无意义地上下滑动着通讯录,最后在“许焰”的名字那里停了住。

    电梯在一楼停下,他走出区了辆车直奔许焰家而去。

    今天是周日,许焰昨晚喝了又不少酒,梁唯一以为许焰大约又像昨天那样睡到中午才起来。他按了好几次门铃之后才确认,许焰不在家。

    在门口徘徊了一会儿,在走或留之间犹豫了一瞬之后,梁唯一给许焰发了条微信。

    【你在家吗?我的出入证又落在你那里了。】

    许焰很快回复:【急着用吗?我在公司,你把地址给我,我找人给你送去。】

    梁唯一回了一句“好的”,收起了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