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你的亲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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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晚,在徐安娜跑前跑后地协调,以及“钱不是问题”的金钱攻势下,岳钧换到了更高级、也更贵的双人病房,楚应澄成功陪床。

    徐安娜还从外面给他们买了晚餐,想方设法地在非探视时间溜进去送餐。予一惜一湍一兑。

    “谢谢了。”楚应澄拉过岳钧的病床桌子,一边给岳钧放食盒一边和徐安娜话,“今天辛苦你,估计接下来几天还需要你多帮忙。”

    “都是我该做的。”徐安娜笑了笑,“对了,岳航先生的航班还有半时左右落地,不过再到医院就更晚了,估计今天没法探视。酒店已经安排好,就在附近,明天早上就能来。”

    岳钧:“可以不来。”

    楚应澄和徐安娜只当没听见。之前岳钧和岳航电话,岳钧怎么怼岳航、让他不用急匆匆跑过来,楚应澄听得一清二楚。还有莫雷诺也来了电话,也要来,岳钧只让他该干嘛干嘛,别来烦。

    总而言之,岳钧不想搞得兴师动众的。但楚应澄觉得要是岳航和梅永宁直接来了,岳钧也不可能把他们出去,那就让岳钧嘴上过个干瘾呗。

    徐安娜报告完事情,这就走了。

    楚应澄和岳钧则开始吃饭。楚应澄之前已经把东西给岳钧摆好了,回头又加了一杯水放在旁边。岳钧实在忍不住:“你坐下好好吃你的,不要搞得我像瘫痪了一样。”

    “伺候你还不乐意?”楚应澄其实也没别的好拿了,坐在旁边开始解决自己的晚餐,“我已经够收敛了。你哥要是真的给你转院成功,我估计护工能在你面前摆个摆盘精细的病号餐。”

    岳钧道:“如果不是约定过要见面,我甚至不想告诉他这件事。”

    “不告诉他,哪那么快来律师给你撑腰?”楚应澄道,“我看你就是知道有亲哥给你处理后续,没什么后顾之忧,所以架的时候才那么肆无忌惮。”

    岳钧扭头看他:“那你架肆无忌惮,是觉得谁会给你处理后续?”

    楚应澄啧了一声:“就你有哥哥?”

    “楚应池?他算个毛线。”岳钧道,“你会信任他,把这种事交给他处理?”

    “……我信任的是我自己,行了吧!”楚应澄道,“我对自己出手的程度有自信,所以我敢架!”

    岳钧看了他几秒,最后露出一副“OK,随你怎么”的表情,不和他争辩了。

    楚应澄不想把话题停留在自己这里,不然岳钧总有机会那些奇奇怪怪的话。他又把话茬拉回去:“你哥为了要来看你,又扔开工作又赶行程,还到处给你联系。你少跟他怼两句又不会怎么样,而且这时候不就是趁机跟他提条件的时机,你索性想想你想要他答应什么不是挺好。”

    岳钧:“……”思路还挺清楚,可居然没发现我已经把这套用在你身上了?

    当局者迷,还是关心则乱?

    岳钧不可能把这套用在他哥身上,本来他就不是会干这种事的人。偶尔和楚应澄来一次,那是岳钧“别有用心”,他对别人可没这些费心费力的花活。

    岳钧想了想,问道:“你以前……对你哥是这样?”

    楚应澄意识到他的是“皇兄”,回忆了一下,道:“不好。我好像从很开始,就明白什么是能得到的,什么不可能。如果我开口要,很可能是我已经猜到那是我能要到的了。所谓做了什么的奖励……应该是皇兄、母妃和父皇原本就想过可以给我的吧。”

    楚应澄的语气很轻松,但管中窥豹,岳钧意识到这代表楚应澄从受到的教育有多严格。

    岳钧又问:“那你你要随军的时候,和你皇兄吵了很大一架……”

    “那是因为他真没想到。”楚应澄回道,“我也猜到他会反对了,不过我就是要去,所以提前发了很多腹稿去服他。”

    “靠腹稿成功了?”

    “不算吧,最后吵的什么内容我都不记得了,我大概当时都语无伦次了吧。我估计我吵到最后,了很多不过大脑的话。”楚应澄垂眼看着自己的晚餐,感慨道,“我能想得起来、告知你的部分,都是前面准备过的腹稿。电视剧里的台词那么顺畅,那么侃侃而谈,实际上怎么可能呢?”

    气氛略为沉重,岳钧有点不知道该什么。楚应澄劝他不要和岳航对着干,或许就是想起自己的亲哥了。

    想来想去,岳钧只得些似乎是安慰的话:“即便你当时了不得体的话,应该也无伤大雅,毕竟你最后还是获得了他的同意。你们是亲兄弟,他不至于因为几句话就改变对你的想法。”

    “是啊……他同意了。”楚应澄轻叹一声,“最重要的条件就是,我得在及冠礼的时候回去。”

    岳钧:“……抱歉。”

    “你道什么歉啊。”楚应澄失笑,“在这件事上,我反倒要谢谢你。我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还总是想着以前的日子、脑子里转着以前的人。但是在这里渐渐久了——也不算久,才堪堪一年——我居然开始觉得以前的那些事有点遥远了。”

    他顿了顿,看向岳钧:“好像看见你的时候,我才会切实感受到我从哪里来。”

    岳钧沉默了一会儿,忽而道:“下次,按照你以前的生日给你过寿吧。”

    “啊?不好吧。”楚应澄一眨眼,“我们的生日粉丝背得滚瓜烂熟,还要开生日会,怎么可能变?”

    “那就私下过。”岳钧道,“就我和你,简单点,没有别人就不会被怀疑。想过吗?”

    “……”楚应澄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他以前从没觉得,过生日这件事好像有了别的含义。

    即便只有两个人,似乎也是个特别的仪式。

    楚应澄望着岳钧的眼睛,总觉得心底有什么地方松开了,下意识地回道:“好啊。”

    ***

    或许是晚上聊的话题,这天晚上,楚应澄做了个梦。

    他久违地“回”到了大月朝,却不是用自己的身份,而是抽离地看着他死后发生的一切。他看到八百里加急的军报被带进皇宫,看到皇兄、新皇亲自拆开军报,然后只扫了一眼,就一下倒在椅子上。

    “不可能,怎么可能……!”军报掉在书案上,皇帝将它捡起来,反复地看了又看,“怎么可能!这是谎报军情!谎报军情!!!”

    送军报的士兵趴跪在地,重重磕头,却一言不发。

    他从战场上一路飞驰而来,换马不换人,几天几夜未曾合眼。虽然不知道军报里具体写了什么字,却能猜到是什么内容。

    在军中,这不是秘密。所有人的震惊,都不比皇帝少。

    ——新皇的同母胞弟,在边疆战死。

    皇帝眼前发黑,脑子嗡嗡响,倒在椅子上许久未动。他望着宫殿上方的梁柱,眼睛失焦。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勉强回神,看向跪在案前的士兵。

    “……”皇帝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黯哑道,“朕问你,营中……可曾发生什么大事?”

    传令兵怎么可能不知道皇帝真正想问的是什么?

    可此时此刻,他竟不出那些话,只得额头磕在地面,缓缓道:“陛下……节哀。”

    皇帝再次沉默很久。

    然后,他猛然站起来,狠狠扫掉了书案上的东西。

    ……

    画面一转,楚应澄又看到了皇太后的宫殿。

    奢华庄重的殿上,没有太后,没有侍女,甚至没有任何侍卫和宫人。

    只有年轻的皇帝一人。

    他双膝跪地,垂着头,面朝空空如也的首座,一言不发。不知道他跪了多久,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跪。楚应澄只觉得心中沉闷,默默看着皇帝跪在殿上。一直跪,就一直看。

    直到一名宫女到来,在侧后方跪下伏低,禀事:“陛下,太后传口谕,凤体欠佳、不便相见,请您回吧。”

    皇帝跪着没动。

    宫女又道:“太后还,天地君亲师,陛下在此行此大礼,于理不合。且陛下无错,更无需如此。还请陛下保重龙体,不必过哀至心伤。”

    皇帝闻言,终于抬头,看向空荡荡的首座:“太后令朕不必过于伤心,她自己却已然病倒,叫朕如何不焦心。太后既避而不见,又怎么会认为朕无错?”

    这些话,与其是给宫女传给太后的,不如是皇帝给自己听的。宫女不敢回他的话,只是退了出去,回到后面殿中太后身边答话。

    太后倚在长椅的软垫上,再精细的妆容也掩不住她神色憔悴,眼睛红肿。殿中飘着幽幽的熏香,专门用来安神,却也叫这内殿的气氛显得愈发凝滞。

    宫女来回禀,把皇帝的话大致重复了一遍,末了还补充道:“陛下还跪在前殿。”

    “他要跪,就跪吧。”

    太后的声音也喑哑了,没什么力气,缓缓道:“皇帝这不是在向哀家认错,而是在向他自己认错。他懊悔,他无处可去,只能在哀家这里跪着,心里才能好受一点。”

    ——是……这样吗?

    楚应澄冒出这个想法,眼前画面一闪,再次回到了前殿下跪的皇帝面前。

    皇帝依旧没动。楚应澄感觉自己站到了他面前,蹲下来看着他。可皇帝看不到自己,只是定定地跪着,眼神中隐隐带着波动。

    楚应澄心中怅然。

    “唉……”

    作者有话:明天高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