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应澄差点把地毯和自己的睡衣都报废了，还咳得惊天动地的。

    岳钧给他拍背，还给他身上擦了擦。好一会儿后，楚应澄终于稍微平静了一些，瞪着岳钧道：“你姐姐怎么就知道了啊？！”

    岳钧存心逗他：“这得怪你。”與。夕。糰。懟。

    “啊？”

    “你赖在我身上睡觉，岳琳一进来就看到了。”

    “……卧槽？”楚应澄瞪大眼睛，“她进来了？！”

    “进来了，看到了。”

    “所以，刚才你出去有点事，是因为她看到我们……？”楚应澄觉得自己脑子嗡嗡响，“我当时怎么都没醒啊？你走的时候也完全不告诉我一声！还有，她看到你就认了？你就不知道编个瞎话我醉了……”

    岳钧看他整个都僵住了，还忍不住碎碎念，终于不再逗弄他，扯住他的脸道：“好了，不要紧张。当时编瞎话也没用，她看到我看你的眼神了。”

    “……？？？”楚应澄一脸懵，“什么眼神？”

    岳钧扭头望他：“你什么眼神？”

    “……”楚应澄和他对视，好一会儿后，暗骂一声扭开头。

    岳钧知道他又害羞了。楚应澄平时看起来风风火火的，主动外向，实际上认真面对感情的时候还是会有点羞涩。岳钧觉得这和他骨子里还是个古人有关，面对亲人、情人之间的真挚情感时，越熟悉反而越难以直白表达。

    有些人可能觉得这种性格别扭，岳钧却觉得挺可爱的。而且楚应澄越是掩饰，岳钧就越看得出他的真实情感。这种潜藏在无声中的默契，也让岳钧觉得愉悦。

    欣赏了一会儿心上人的躁动，岳钧终于正色道：“而且，我也不想瞎话。择日不如撞日，承认就承认了，反正总有一天他们要知道的。”

    顿了顿，岳钧望着楚应澄道：“怎么，你还不想公开？还是不敢？”

    “这是敢不敢的问题吗！”楚应澄扭身抬脚踹他，但是太近了，更像是不轻不重地踩了他一脚，“我现在怎么办？要跑吗？明天见到岳琳是不是死定了？”

    “怕什么？”岳钧索性把他的腿抱在自己身上，“你先回到我，到底是不想还是不敢？”

    “当然不想，这大过年的，你非要给别人添堵吗？”楚应澄试着抽回脚，却没抽动，索性放任了，“我就我不来，现在出这事，还怎么在你家里过年？”

    “还不就是这样过？又不会被赶出去。”岳钧摁着他的脚，“怎么，你不想承认我们的关系？不想负责了？”

    “我是怕你被……”楚应澄到一半，又有点不下去，用力踩在他身上，“你就作死吧，松开我！”

    “不松。”岳钧道，“想上哪去？”

    “现在知道抓着我了，刚才怎么不带着我一起去？”楚应澄冷哼一声，皱眉道，“你和岳琳到底谈得如何？你了什么？她现在什么态度？她下一步准备怎么办？”

    “你问这么多问题，我怎么一下回答完？”岳钧看他真是着急，只好先结论，“好了，冷静点，岳琳那关……过了。”

    楚应澄一下还没听懂：“什么意思？”

    “就是她不会阻止我们，也不会去告密，更不会怂恿其他人来收拾我们。”岳钧回道，“这不是她的原话，不过反正就是这么个意思。”

    “……真的假的？你别是领悟错了吧？”楚应澄觉得不可思议，“她居然就这么接受了？”

    “当然不是，她很震惊，但我跟她我不会放弃。我还我考虑过所有最糟糕的情况，反正无论如何，我不会放手。”岳钧道，“她可能怕我搞出更大的动静，让我先不要搞事。以后也要先让她知情了，才能告诉家里其他人。”

    “她肯定会怕，我听我也怕！”楚应澄扯他的脸，“你刚刚的语气很想要‘同归于尽’知道吗？吓死人！”

    岳钧就着被扯的姿势凑近他：“怎么？害怕了？”

    “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我怕个屁！”楚应澄瞪他，“但那可是你亲姐姐！还有你亲爸亲妈亲哥哥！”

    岳钧闻言一笑。

    “知道你是关心我。”男人索性凑近亲他一下，“没事的，岳琳肯定会帮我。而且她不会迁怒你的，她还我拖一个孤儿下水，干的不是人事儿。”

    “……她怎么会这么想？”楚应澄感觉不对劲，“你又把事往你一个人身上揽了是不是？”

    “没。”岳钧回道，“我实话实而已。”

    “你是实话实，但你就是剪半截！”楚应澄道，“上次你和苏于珉的时候，就是只了后面那半！”

    “那我要怎么？我之前误解了你对我的意思，所以我才看上你的？”岳钧挑眉，“这么丢脸的事我才不会，想都别想！”

    “那你也能成两人都有原因啊！”楚应澄啧了一声，“我怕担这个责吗？要你这么密不透风地保护我？”

    “但我就是想要保护你，我就是想扛。”岳钧理直气壮，“我了，这事我来周旋，你不必担心。我和你谈恋爱，却连自己家人都搞不定，这算什么？”

    “可是……”

    “没可是。”岳钧捏了一下他的嘴，强行断他，“我本来还不想和你岳琳已经知道了，就是不乐意你想太多、顾忌太多。但我还是决定告诉你，是因为觉得你担得住，会和我一条心。如果你一直反对我的决定，下次就不告诉你了。等一切尘埃落定，我家里人都接受这件事了，再一次和你讲清楚。”

    楚应澄一激灵：“那不行！”

    “你觉得不行，那就乖乖配合我的战术。”岳钧顺了顺他的头发，“我选择这么‘’，不是一时兴起，也不是斗气。我是有计划的，大概率能kiss　nding，不用想太多。”

    “Kiss……啥？”

    “软着陆，就是我们能被比较平和地接受，至少不会出那种狗血的大矛盾。”岳钧道，“这种时候，事实反而不重要，达到目标更重要。”

    “事实也重要！”楚应澄瞪他，“我们俩谈恋爱，你给别人另外编一个故事，你这是诈骗还是拍电视剧呢？”

    “现在过关为主，以后再慢慢透露。而且我也没瞎编，你自己的，我只是讲了一半而已。”岳钧听他“我俩谈恋爱”，语气这么自然，不由得露出笑意，“你得对，是我俩谈恋爱。所以我们自己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们过得好就行，至于别人，那都不是最重要的。”

    “你可真够倔的……”楚应澄头疼，但还能怎么办？他早就知道岳钧的臭脾气，还愿意和他在一起，就是自己选的，自作自受。

    “无论如何，我希望你明白我们是并肩的，我不是只站在你身后。”楚应澄叹道，“你老问我敢不敢，可关键时候又总把我捂回去，我到底算什么啊？”

    岳钧察觉他语气里的沮丧。

    要是以往，岳钧大概就会安慰他、开解他，但坚决不改。毕竟从决定追楚应澄的那一刻起，岳钧就暗自想过，自己得承担起码绝大部分的后果。岳琳和莫雷诺得都对，楚应澄只身一人，正要前途坦荡的时候和自己在一起，冒险的程度要比自己多得多。岳钧觉得自己要帮他挡下大部分“攻击”，才算得上担责。

    但今天和岳琳聊完之后，岳钧确实从岳琳身上感受到了压力。即便岳琳现在算是勉强松口，岳钧也不可能完全放下心来。他是个人，再倔、在坚强，也会因可能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而心情沉重。

    本来他是算自己消化的。可楚应澄的沮丧和想要站在一起的表述，不仅更快驱散了岳钧心底的不安，还给了他更多触动。

    岳钧忽然问道：“我这么做，让你失望了吗？”

    “你怎么忽然就开始反省了？”楚应澄闻言疑惑了几秒，随后道，“失望是有，但对我自己的更多吧。感觉有点无力，也帮不上什么忙……”

    “你支持我，就是最重要的帮忙了。”岳钧先回了一句，而后又道，“对你自己的更多，那就是对我其实也有失望？什么方面？是我不听你的建议吗？”

    “是你擅自担责！我又不是菟丝花，我答应你在一起，我就承担相应后果！”楚应澄被他一提，又有点来气了，“而且你自己不也不会谈恋爱，瞎教我什么啊？这事不该一起摸索吗？你老这样，也不怕你是剃头挑子一头热……”

    岳钧忽地笑了。

    楚应澄：“？？？我没讲什么好笑的话吧？我认真和你话呢！”

    “我只是高兴……”岳钧也没他具体高兴什么，“……好吧，那这样。下次再发生类似的事，我至少会提前和你报备，尽量先一起讨论对策了，再应对，可以吧？”

    “什么就下次，这次就要改！”楚应澄轻哼一声，“我……明天，不，是今天，和岳琳谈谈这件事。”

    “……嗯？”岳钧没想到他会想要这么做，问道，“你和她谈什么？”

    “你谈了什么，我就谈什么。”楚应澄道，“我们一起的事，凭什么你什么就是什么？我敢答应你，就敢承担后果。之前让你别，是怕你刺激他们，现在都到这步了，我也不逃避。”

    岳钧越听越高兴，笑意也更加明显起来。楚应澄看得心中羞赧，故意板着脸道：“笑屁啊！和你正事呢！”

    岳钧这才收敛了一点：“真要见？”

    “废话。”楚应澄道，“不是真要见的话，我刚才和你废话这么多干什么？”

    “那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

    “你愿意亲自在我家人面前承认我们在一起了，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楚应澄反问道，“我不了吗？一起承担责任……”

    “撇开这些因素。”岳钧道，“你是古代来的人，对待这件事应该比现在的人更慎重，不是吗？你以我俩交往为原因，去和我的家人、长辈谈话，这难道不代表你愿意和我相守一生？”

    “你这……！”

    楚应澄本来想他又搞屁话了，但看着岳钧的眼睛，忽然又讲不出来。

    楚应澄知道，其实是自己太怯懦了。

    虽然答应了岳钧在一起，什么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平时好像也敢于强势。但要他在口头上明明白白讲清楚，他的嘴又跟忽然被缝起来似的，张不开这个口。就算是岳钧平时用半开玩笑的语气哄他，他大多时候也只能用假装发脾气、或者转移注意力，把对话敷衍过去。楚应澄明白，自己其实多少有点仗着岳钧了解自己，就放纵自己回避。

    可现在要见家长了，在家人面前承认了，还要以“只是试试、还不确定感情”的借口在一起吗？

    ——别人或许不会了解真相，可我自己就问心无愧吗？

    楚应澄的脑子里来回转着这些想法，一时间不答话。岳钧以为他又琢磨怎么逃避这些话题了，刚刚提起的心又松踏下去，暗暗叹息。

    ——算了，别逼他。

    “好了，别想了，我和你一起找岳琳。”岳钧跳过刚才的问话，道，“现在睡觉吗？还是你想继续玩会儿？”

    “……不玩了。”楚应澄看他又习以为常地放自己一马，心情复杂，有点不敢看他的眼睛，站起来道，“我去洗漱了。你……你记得领群里发的红包。”

    “我缺那个钱？”岳钧嗤笑一声，故作轻松看着他，“刷你的牙去吧。”

    楚应澄于是去洗漱，岳钧在原地又坐了一会儿，垂眼一笑，起身简单收拾了一下，也准备休息了。

    楚应澄则是关上浴室的门，在镜子前凝视着自己，暗暗向镜子里的自己表达着什么。

    十几分钟后，投影、音响全关了，两人并排躺在岳钧的床上，只有床头灯还亮着。岳钧看楚应澄已经乖乖躺好，脑袋陷在枕头里，睁着眼睛望向自己，岳钧心里也变得柔软。

    “没什么了吧？我关灯了。”岳钧罢，关了床头灯，室内顿时变得一片黑暗，“睡吧，别想太多，总归见岳琳的时候我也在，没事的。”

    楚应澄忽然在被子里握住他的手：“……我要和你三个字！”

    “什么？”岳钧这会儿已经不抱希望了，随口回道，“新年好？”

    “哦对，新年好……”楚应澄这才意识到自己没和他“新年好”，想起另一茬，“我给你准备的新年礼物，忘记拿过来了！在客房里！”

    “那就睡觉，醒了再。”岳钧回道，“我也给你准备了，也忘给你了，起来再吧。晚安。”

    楚应澄思路被带偏一下，捏了捏他的手指：“我还没我要的话！”

    ——现在必须一鼓作气，这次孬了以后就没勇气了！

    岳钧被他的动静感染，心跳比想法快一步地加速起来。岳钧暗自勒令自己镇定，十有八九又是楚应澄要讲别的。可岳钧又忍不住去想那个自己最想要的三个字，于是半开玩笑道：“那你要什么？我爱你？”

    “……我也是。”

    蚊蝇之声，犹如惊雷，青年的吻随之而来。

    （完）

    作者有话：完结啦！最后一章超级长！！！暂未安排番外！感谢大家一直以来对我的支持，爱大家，笔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