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晚上就是元旦晚会了, 今天下午最后一次彩排。

    陈若作为学生代表要在节目开始前发言，等她忙完回教室大家都已经去吃晚饭了。

    体育馆内开着空调，很闷。

    闷得她头都有些不舒服。

    拿出今天的数学作业和草稿本放在桌上, 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做题。

    ……

    刚才在体育中心侧门那条黑色甬道里看到的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付思思。

    她代表高二10班出节目, 是支独舞。

    穿着亮黑色紧身露脐底衫和白色紧身短裤，头发卷成大波浪, 化着颇为浓重的妆。

    对面站着苏瑞。

    鬼使神差的，陈若停下了脚步。

    听到付思思：“我好像比以前更喜欢你了。”

    “那天广播里你那些话, 好帅哦。”

    “我还是第一次对一个男的这么感兴趣呢。”

    漆黑的通道内, 陈若看不清苏瑞脸上的表情, 只隐约能看到付思思那带着荧光手环的纤细手臂环过了他的脖子。

    她心里乱成一团。

    可是……

    她笔尖顿了顿，无意识地在草稿纸上写下“苏瑞”两个字。

    等她回过神来自己到底写了什么，宋词正好进教室。

    “若若, 你不去吃饭啊？”

    陈若慌忙把那个写了名字的草稿纸翻了个面。

    晚上六点半，大家准时集合在体育馆。

    各个年级的前五个班是正中央的位置，而后面五个班则是看台上的位置。

    “靠，做个位置还要被歧视。”

    钟昊骂骂咧咧地坐下, 脚随意地高高搁在前一个座位的椅背上。

    其实看台上的座位要比下面的舒服很多，位子多，空隙也大, 而且不用像下面的位置那样需要仰头看舞台。

    “欸，咱们班儿媳妇上台了啊。”

    也不知谁喊了句。

    八班一些人看过去，看见陈若从一侧的台阶一步步上了台阶。

    “大家好，我是来自高二1班的陈若, 很荣幸能站在这里作为学生代表讲话。”

    她声音清甜，手里拿了份稿子，不疾不徐地念。

    苏瑞视线从手机里上移，定在她脸上，低头笑了笑：“还挺厉害。”

    因为他一会儿还要上台伴奏，穿了宋词给的白色西装，身形笔挺。

    “阿瑞你现在好像个衣冠禽兽。”

    “滚。”

    “你那节目第几个啊？”

    “好像第三个吧。”

    “这么早啊，早知道我得给你请几个专业扮粉丝的来，50块钱一次的那种。”

    苏瑞勾着他轻笑一声：“我还需要你请粉丝？”

    钟昊一愣，大笑道：“我怎么感觉你越来越骚了？”

    后台里人潮拥挤，后面有一个节目是二十几人的一个舞蹈，也不知怎么竟没有提前换衣服，这会儿全挤在女厕所里排队换衣服。

    陈若致辞完，便赶忙抱着一会儿合唱要穿的衣服去女厕。

    因为作为学生代表讲话时一定要穿校服，全班除了她都已经提前换好衣服。

    厕所里换衣服的队伍一直排出门。

    场上第一个节目已经开始表演了，一结束高二1班就要去候场。

    陈若急得不行，抱着衣服，不停朝里看有没有人换好衣服了。

    “你干嘛呢？”

    苏瑞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身后。

    “要换衣服，可是队伍好长。”陈若回头道。

    苏瑞看了眼女厕，又看对面的男厕，空无一人。

    拉住陈若的手腕。

    “去对面换啊。”他轻描淡写地。

    “不行！”陈若吓了跳，往后拽自己的手臂不被苏瑞拉过去，“那是男厕所。”

    “我刚出来，里面没人，我在外面给你守着不就行了。”

    陈若还有点犹豫，心里抗拒。

    宋词的电话在这时候响起来。

    苏瑞接起电话：“干嘛？”

    “……”

    “我跟陈若在一块儿呢，她换完衣服我跟她一块过来。”

    “……”

    “行，挂了。”

    陈若手中抱着的衣服紧了紧，轻叹了口气：“我去男厕所换。”

    她一进去就把每间隔间的门都开了一遍，好在都没人，走进最靠里的一间。

    为了迎合这首歌的气氛，他们班的班服选得是衬衫加短裙。

    陈若迅速换完衣服，跑出厕所，苏瑞还在门外守着，靠在墙边玩手机。

    苏瑞的视线在她身上停了几秒。

    喉结上下滑了下，轻咳了声，移开视线。

    “走吧。”

    两人从中间的通道进去，第二个节目已经上场了。

    “等会儿啊。”

    苏瑞突然停下，仰着头对一侧看台的人喊：“欸，卷毛！把那边那件外套给我。”

    体育馆里声音很响，苏瑞不得不喊得响了些，周围一些人的目光马上转过来。

    看到两个人站在一起，陈若手里还抱着换下来的衣服，安静站在一侧等苏瑞。

    大家都心知肚明。

    那天广播事件后，大家反而都觉得两人已经在一起了。

    苏瑞那态度摆明了就是护女朋友嘛。

    那件外套被人从上面扔下来，苏瑞一把接住，抖了两下，披在陈若肩上。

    又把她手里抱着的衣服递上去。

    到后台没过多久就轮到他们表演。

    三列合唱队列一排一排入场，整齐干练，苏瑞是所有人都站好后才从舞台另一边入场的，一身白色西装，酒红色领结。

    这一身装扮盖住了他平常桀骜的气质，反而有些温文尔雅的温润感觉。

    场下立马爆发出剧烈的掌声。

    苏瑞摸了下鼻子，从善如流地对着台下笑了下，在钢琴前坐下。

    “我的妈啊！那是苏瑞吗，好帅啊！”

    “我糙，看到他穿西装我才知道什么叫做斯文败类，禁欲系美男啊这是！”

    “欸？合唱的这个班是高二1班吗？”

    “哦~”

    场下一片了然。

    原来是为了女朋友。

    舞台上的灯光扑朔，灯光师也极为知晓大家的视线停在哪里，一束明亮的白色柔光在苏瑞身上。

    他指间在黑白键上跳动，微低着头脸上有一侧的阴影。

    陈若跟着大家一起唱，视线却总是惹不住飘到苏瑞身上。

    他真的是一个到哪都被镁光灯追逐的人。

    被这样子的人喜欢在陈若看来却是件谈不上愉快的事。

    因为她知道自己身上的毛病，知道自己敏感、怯懦，甚至会对每一段关系的加深都有种不确定的恐惧。

    总是会产生一种其实不值得被他这样喜欢的挫败感。

    可她又像一个脏兮兮的女孩换上了件精致华丽的裙子，明知道这不属于自己可心中还是惹不住期待。

    .

    “陈若！”

    下了舞台，苏瑞跑上来一把勾住陈若的脖子，往自己身边拖。

    “你这人怎么这么没良心，一结束就逃？”

    “没有啊。”

    陈若稳定心神，仍由着被他拉着走，“去哪？”

    “你坐到我们班上去吧？”

    陈若想着宋词去找段清念了也不在班上，而且换下来的衣服也都放在苏瑞那了。

    “那我去把作业拿过来。”

    “你还带作业来了啊？”

    “嗯。”

    苏瑞无奈地摇摇头。

    这土拨鼠怎么这么好学。

    陈若找到刚才自己的那个座位，拿起摆在上面的作业。

    要到看台上需要从二楼绕，苏瑞看了眼陈若穿的短裙，外面没有开暖气肯定会冷，只能翻过栏杆去。

    “呐，我带你翻过去。”

    苏瑞随便搬了把椅子过来，自己踩了脚手撑了栏杆上一跃而起，就这么翻到了看台上。

    朝陈若伸出手：“手给我，我拉你上来。”

    八班的人注意到这儿的动静，纷纷调侃出声。

    陈若看了看周围，最后还是把手递给苏瑞。

    脚踩在椅子上，膝盖撑在栏杆上，苏瑞一只手拉着她，另一手直接绕过她的膝盖。

    一用力。

    陈若就被他横抱起来。

    “你，你快放我下来。”

    陈若急了，手掌在他胸口胡乱拍着。

    “啧，第一名怎么还人呢？”苏瑞手指在她腿间摩挲了把，慢吞吞弯下身把她放下。

    看两人“情骂俏”完，八班的人的兴趣早就被勾起来。

    几个男生更是过来对着陈若叫“大嫂好。”

    陈若被苏瑞挡在身后，他人高肩膀很宽，往前一站就能完全把她挡住。

    “去去去，你们这群人离远点，别玷污人家姑娘。”

    那群人笑骂着苏瑞有异性没人性。

    看着他拉着陈若的手腕走到了最后一排没人的地方。

    陈若懒得再去厕所换衣服，直接在外面套上冬装校服，便拿起数学作业开始做。

    她腿曲着踩在椅子上，把作业本搁在膝盖上写作业，体育馆内光线很暗，看不太清题目。

    过了会儿，突然一束白光在她作业本上。

    陈若侧头，看苏瑞手机上开了手电筒，在一侧给她光。

    “谢谢啊。”她笑着。

    苏瑞在一旁大剌剌坐着，两腿伸直，手掌托着脑袋看她，不知道看了多久。

    幽暗的环境下，两人脸上有手电筒反射的光，台上表演着一个品，惹得大家纷纷笑起来。

    陈若稍抬头，就看进苏瑞漆黑如墨的双眼里去。

    她还来不及慌乱地移开视线，就听他。

    “陈老师不教我一下？”

    “啊？”陈若拿起腿间的数学作业本，“这个吗？”

    “唔。”

    他挑挑眉，淡淡应了声。

    马上就要期末考了，一班上课进度快，已经把这学期规定的内容都上完，开始期末复习了。

    今天的作业也是最简单的三角函数综合题。

    陈若拿起一旁的草稿本，列出三角函数的一些常用公式，细细地跟他讲。

    苏瑞低垂着眼，看她白嫩的手指在纸上移动，惹不住侧身过去靠在她身上，温热的气息在她耳边。

    陈若身子微怔，脸上温度升高。

    刚想往旁边坐一些，苏瑞的下巴抵到了她肩上。

    他有些硬的黑发擦过她耳边柔软的肌肤，有些扎人。

    “也不是很难啊。”苏瑞看了看她纸上的那些公式，一边用手拨开她耳侧的碎发。

    陈若瞬间便觉得左耳的温度上升了许多。

    不动神色地推开赖在她身上的苏瑞，问：“你要不要做个题试试。”

    “行啊，来个最难的。”

    苏瑞总算离她远了些，陈若暗自松了口气。

    三角函数的题大多都不难，陈若翻了翻作业本，抄了个比较巧妙的题在草稿本上，递给他。

    苏瑞从她手里接过笔，看了眼题目，又研究了会儿公式。

    在草稿纸上算，他字写得大又潦草，不像陈若那样整洁，很快就乱糟糟地写了大半页纸。

    那题目算是三角函数里的难题，特别灵活，陈若第一次做的时候也换了好几种思路。

    陈若发现苏瑞的理解力真的很惊人，而且举一反三地能力极强。

    虽然还没做出那道题，可是看他的解题思路就知道他是真正理解那几个公式的。

    苏瑞托着下巴又想了会儿。

    突然一拍膝盖，道：“我知道了！”

    他翻了页草稿纸。

    整个人都愣住了，眼睛由最初的吃惊转而惊喜，一点一点散开来。

    陈若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脑中突然一道白光闪现，然后整个脸都烧了起来，心跳也快了不少。

    刚才，苏瑞翻了一页草稿纸。

    上面干干净净地只有两个字。

    ——苏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