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陈若感冒了。

    可能昨天晚上洗澡时受了凉，早上一起来就觉得喉咙像被堵住了似的，她喝了一大杯热水才舒服了些。

    “陈若！你看今天早上的新闻了吗？”俞粒急匆匆跑进教室, 还撞歪了她的课桌。

    “什么？”

    刚才被撞了下, 试卷上被铅笔画了一条长长的黑线。

    “你看这个！”

    俞粒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被叠了好几折的报纸，皱巴巴的。

    陈若奇怪地看着他, 看表情不像在捉弄人，摊开报纸。

    ——本市副市长宋志涉嫌贪污, 现已接受调查。

    这么快……

    宋词才走了几天, 她爸爸就被抓了, 她本以后还要过段时间才会出新闻。

    好在宋词和她妈妈已经提前出了国，不然她妈妈也涉及这件事，那样宋词的处境就更加糟糕了。

    陈若有些唏嘘, 又有些庆幸。

    握着报纸的手攥紧，嘴唇微张，便再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反应。

    “你知道这件事了啊？”俞粒见她模样不像是刚知道。

    “嗯，宋词跟我过。”陈若叠好那张报纸递给他。

    “那, 宋词她……以后还来吗？”

    俞粒从高一起就坐在宋词前桌，两人时常闹闹，关系不错, 陈若听出他这句话中的不舍。

    眼睫颤动，轻轻摇了摇头：“应该不会了。”

    早自习开始。

    明天要默写，大家都在背前不久学过的古诗和文言文。

    除了背书声外就是陈若的咳嗽声，有些突兀。

    她不太好意思, 起初还憋了一会儿，涨得满脸通红还是忍不住，这才抱着书走到教室外背书，时不时咳嗽几声。

    她攀在走廊的窗沿上，对面的高三教学楼书声朗朗，空气中有些好闻的不知名的花香浮动。

    曾经身处高位的宋志一夜之间拘于一地，曾经无忧无虑的宋词被揠苗助长。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电，应作如是观。

    陈若看着窗外，心想着如今的宋词生活会是什么样的。

    .

    早自习结束，陈若回到座位发现抽屉里放着一盒感冒药冲剂。

    她转过头问张玲这是谁给的。

    “是沈晗凯啦。”张玲伏着身，靠向陈若，压低了声音，“他喜欢你呢吧，这么关心你。”

    陈若微微一怔，偏过头看后排的沈晗凯，趴在桌上睡觉。

    陈若端着杯子走到教室最后，接了杯热水，才走到沈晗凯旁边。

    食指戳他的手臂，他揉着眼抬起头发现是陈若，不由怔忪：“……怎么？”

    “那个……感冒药，谢谢你。”陈若也些不大好意思。

    “哦，没事，我看你早自习一直在咳嗽，顺路去了趟医务室。”

    陈若知道这哪是顺路，捧着杯子轻轻抿了一口，又了句谢。

    中午吃饭时候食堂的电视机放的新闻也是这件事，毕竟是本市副市长落马这样的大事，走到哪都能听到有人提起。

    学校里有些人知道宋词就是前副市长女儿，也知道宋词和陈若关系特别好，这一天下来就有些人带点古怪地看她。

    大家企图从她身上挖出一些关于宋词的八卦。

    这种眼神在身上很不舒服。

    再加上感冒，她只吃了几口饭就放下筷子，实在没有胃口。

    “就吃这么点？”苏瑞坐在对面皱眉。

    “嗯。”陈若手托着脑袋怏怏点头，“吃饱了。”

    苏瑞把自己餐盘中的一大块红烧肉夹到她碗里：“把这个吃了。”

    陈若也没拒绝，重新拿起筷子口口吃着肉。

    旁边一桌的两个男生也在讨论着新闻话题，交谈声不偏不倚地传过来。

    “出了这种事，宋词算是从云端彻底摔下来了，听早就没来上学了。”

    “那她是早知道会出这事了啊？”

    “那肯定，这么大的事之前肯定会有风声出来。”

    “那她不读高中了吗？”

    “我爸有个朋友的女儿也是这样子，最后没办法就嫁了一个当地的富二代。”

    苏瑞面无表情地坐到了座位上，听了他们的交谈，一言不发地转过头去。

    抄起餐桌上的餐巾纸盒砸过去。

    “闭嘴。”

    他神色阴沉，黑脸看着那两人。

    两个男生显然认识苏瑞，只不过刚才没注意到。

    立马道歉：“不好意思啊瑞哥。”罢便拖着餐盘立马走了。

    陈若看着两个人离开的背影，笃定道：“宋词不可能会像他们的那样。”

    即便再难，她也不会就那样随便嫁一个人来换取余生的安定。

    陈若了解她，她不可能会这么做。

    苏瑞伸手拉住她的手，稍稍用力，也没有多，只是一句“我知道。”

    .

    日子总是过得怪，每天山一样的作业，仿佛日子过得又慢又累，可转眼一看竟已经过了一个月。

    高考一天一天临近，而高二则一步一步靠近高三。

    宋家的事尘埃落定，大家很快也就忘了这一回事。

    只不过苏氏集团与宋志的关系，难免会受到一些影响，所以苏炳城加快了发布会的进程，决定尽快公布苏氏分公司的起步，同时也向大家介绍一下苏瑞。

    苏瑞这些天愈发的忙，常常不在学校里。

    “陈若，这次的考试你考得很好。”

    她交完英语作业，被班主任叫住。

    前不久是高三的二模，以风川的传统，二模是最难的一次模拟考。

    正好高二也上完了所有内容，所以便和高三一份试卷考试，也算是给大家敲敲警钟。

    陈若走过去看班主任电脑屏幕上的成绩表格。

    以前她的生物总是有波动，不过看这个月的各种考、大考，成绩都很稳定。

    “你看啊，你的总分放到高三的排名里能排到第三。”

    班主任切换电脑表格，又，“虽然不是统一批卷，不过基本不会相差太多，在还没总复习过的情况下你这个成绩已经很不容易了。”

    “这次的期中考是全省重点中学的联考，争取能考进前五名！”

    陈若笑笑，点了点头。

    风川的教育在全省来看不是最顶尖的，考进前五名非常困难。

    走出办公室。

    前面三个女生挽着手慢吞吞走路，陈若有些眼熟。

    从后面看了会儿，反应过来，是八班的，其中一个女生还是上次篮球赛给段清念递可乐被宋词骂了的。

    “我刚才看了眼这次的成绩，段清念第五哎！果然是我们班上的智力担当。”

    “哇，这次开学我就感觉他怪怪的，感觉性格都冷僻了很多。”

    “不止他，苏瑞最近都没来过学校吧，上学期他还因为一班那个女生天天来学校呢。”

    “他们没分手吗？我前天去汉爵吃饭还看到他和付思思两个人单独在吃饭呢！”

    陈若一愣，心中有根线绷紧。

    班主任抱着英语试卷进了教室。

    “这次成绩出来了，我们班考得不错。”

    她简单地了一下各门课的平均分和最高分，又表扬了几个同学。

    前十名中，其中八个一班的，一个二班的，一个八班的。

    “对了。”班主任手指沾了粉笔灰，用手掌抬了抬眼睛，看陈若身边的空位，“现在陈若没同桌，你们有谁要坐到那的吗，也方便提高成绩。”

    话一落，就有3个人举了手。

    她耐心，给别人讲题目也讲得清楚，如今这种争分夺秒的时候，陈若身边的这个位置很热门。

    三个人争一个位置，班主任看了看3个人的座位。

    “张玲你本来就坐陈若后面，问问题什么也方便；黄晓语斜后边是林中瑶，也可以问；那，沈晗恺的话……”

    陈若怔忪，微微侧头看他，右手高高举着。

    坐在她后边的张玲朝她眨了眨眼睛，用口型“我就他喜欢你。”

    “会不会太高了，后面会不会有影响？”

    张玲率先开口：“不会，我们边上看黑板不会被遮住的。”

    班主任看了看，见其他人也没异议。这次考试沈晗恺成绩也上升了不少，不准是匹黑马。

    “行，那一会儿把位置换过来吧。”

    陈若自始至终都低着头，有些慌。

    班主任又嘱咐了几句，让课代表把答题卷发下去，下午分析这次试卷。

    沈晗恺搬着箱子过来，上面摞满了书。

    他的位子是靠墙的，陈若站起来让他进去。

    一本书从箱子边缘滑落，掉在她的椅子边，她弯下身捡起，递给沈晗恺。

    两人视线相交，陈若慌张地撇过头，把书放在他的桌上。

    耳边传来他的轻笑声：“怕什么？”

    起初陈若还有些担心，怕沈晗恺又会跟她些莫名其妙的话，像上次在补习班时那样，可一天下来倒发现还好，除了几次没听懂的地方问了陈若，便没有再什么。

    陈若悄悄舒了口气。

    她不懂人情世故，不知道怎么处理这样子的事情。

    下午体育课。

    今天的内容很轻松，跑了两圈步就自由活动。体育老师从器材室拿了些羽毛球拍、排球出来。

    “陈若！羽毛球吗？”这些天她和张玲的关系不错，听她远远地喊，手里拿了两个羽毛球拍。

    陈若摆了摆手，她跑了两圈已经喘到不行。

    拐进体育馆一侧的卫生间，漱了个口。

    喉咙还是不怎么舒服，不想出去吹风，便在体育馆里瞎转。

    经过舞蹈房，不知怎么就走了进去。

    “陈若？”付思思手里拿着一个迷你音响，接着usb线，按了开关。

    “对不起啊，我没注意你在这。”

    “没事没事。”付思思拉住她，“我在练舞呢，你在这待着也没事的。”

    “练舞？”

    “嗯，我是艺术生啊，因为文化课不行呀。”付思思吐了吐舌头。

    她一头乌黑长发盘起，穿着红色紧身舞蹈练功服和黑色紧身裤，勾勒出姣好的身形，露出一截发白的纤细脚踝。

    陈若在一旁坐下，看她伴着歌声跳舞，时而一跃而起又轻巧落下，动作优雅，气质高贵。

    算算她们成为室友也已经快一个月了。

    虽然平常也不算熟络，不过相较另两个室友，陈若还是觉得付思思比较好相处。

    一支舞下来约莫十分钟。

    付思思从包里拿了跟白毛巾擦汗。

    走到陈若身旁坐下：“怎么样？”

    “嗯，很好看。”陈若点头。

    她有些别扭，早上听别人了付思思和苏瑞在汉爵单独吃饭，现在这样和付思思坐在一起。

    好在下课铃声响起。

    她匆匆和付思思道了别。不知怎么，她不想面对付思思。

    体育课后教室后面的饮水机围着一圈人，刚才跑了步喉咙还在难受。

    陈若手伸向课桌下层拿水杯，没摸到，抬眼发现水杯正放在她桌角。

    开盖子，白气氤氲开，盖子上都是水珠，里面已经倒满了温开水。

    看了眼旁边写作业的沈晗恺，陈若清了清喉咙，问：“你帮我倒的吗？”

    窗户被关上，冷风都被挡在外面，在身上的寒意消失。

    那人头也没抬，只听见。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