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每天下班后苏瑞都会来接陈若, 一起吃个饭后苏瑞便把陈若送回家再自己回去。

    “去哪吃？”

    “要不…去我家吃吧，每天外面吃好浪费。”

    苏瑞挑眉，盯着她看了会儿, 欣然答应：“行啊。”

    陈若这些天晚饭都和苏瑞一块吃, 家里也没什么菜，只得先开车一块儿去附近的超市。

    冬天天黑得快, 这会儿已经暮色四合。

    苏瑞拎了个篮子，一手牵着陈若。

    曾经的恋人时隔多年后再次收心贴着手心, 手中温热的触觉时刻提醒着两人的过往。

    让陈若有点唏嘘。

    都五年了啊。

    “对了。”她想起今天上班时付思思的话, “你知道圣诞节那天是一中校庆吗。”

    “知道啊。”

    苏瑞柜子里拿了两盒巧克力放进篮子, 他记得陈若喜欢吃甜的。

    “你要去？”他又问。

    陈若点点头，撕了一个保鲜袋开始挑西红柿：“好久没去看看了。”

    “起来校长之前还来跟我想让我给现在的学生开个讲座呢。”

    陈若一愣，侧过头看他。

    “他让我分享学习经验, 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学习经验？”

    想到那时候的苏瑞，她抿起嘴角笑起来。

    “我记得有一次我经过你们班还听到你们语文老师表扬你。”她笑得眼睛弯弯，“她在骂钟昊他们默写古诗还要作弊，表扬你不会默就不默, 很诚实。”

    “靠。”苏瑞也笑起来，“她那是故意讽刺我呢，我什么时候默过这种东西？”

    两人磨磨蹭蹭买完东西拎着一大袋东西出来时, 月亮已经挂在头顶上。

    区离超市不远，现在又是下班高峰期路上堵车堵得厉害，便索性走路回去。

    今天月色格外皎洁，照在雪地上发着亮光。

    两人的羽绒服一黑一白, 款式相近，苏瑞手插在陈若口袋里，两只手在口袋中相握。

    这样两个长相出众的人走在街边，引得好多人频频回首。

    陈若低着头专心走路，鞋子踩进雪里发出“吱吱”的声音。

    而苏瑞昂首挺胸，像炫耀似的几乎想让这路上的人都来看看，眼里的光彩又恢复了高中时的样子。

    到了陈若住处楼下。

    两人拉着手一前一后上楼。

    苏瑞觉得自己的心一点点被装满了。这些年来他的风光无限都抵不过这一刻两人牵着手一同回家。

    那才是家。

    .

    一中的建校六十周年校庆特地办得极其隆重，整个学校都是喜庆的红，还特地搞来了几个航拍机在校园内到处飞。

    校园里难得能这么热闹，六十年来可谓桃李天下，有些都已经五十几岁，不过大多来得还是近几年毕业的学生。

    学校为了这次校庆还特地安排了高一学生排了方阵，穿着统一的校服整齐划一地在操场比划着什么。

    “若若。”宋词跳下车，踩着毛球雪地靴朝气蓬勃地跑过来，在陈若和苏瑞旁边坐下。

    陈若托着腮看那些穿着校服的学生，六十年校庆她们这些毕了业回校看老师的都笑盈盈，唯独这些被迫排练的学生一个个苦大仇深。

    地中海站在主席台前吵吵嚷嚷地叫唤。

    不过现在不能再叫他地中海了，陈若今天看到他时差点没认出来，听了声音仔细看了会儿才认出是地中海。

    他居然去植了发，换了一头茂密的黑发看着年轻许多。

    “哎你知道老朱现在是教哪个班的吗？”

    宋词伸长脖子看了一圈操场也没发现班主任的身影。

    “我听林中瑶她没当班主任，应该在办公室吧。”

    “那我们去找她玩吧！这有什么好看的。”

    “好啊。”

    陈若匆匆跟苏瑞道了个别就被宋词急急火火拉走了。

    等她们两走后，苏瑞便百无聊赖地站起来，掸了掸裤子的灰。

    “哎哟，还看呢。”李连杰一行人从另一侧的阶梯走上来，手肘暧昧似的撞了下苏瑞，看着离开的女生背影：“你女朋友还是一中的呢？文化人啊。”

    李连杰头，身后还有几个以前八班的男生，一个个都穿得人模狗样的，苏瑞也已经好久没见过大家。

    朝他们扬了扬下巴算是过招呼。

    又朝陈若的方向看了眼，轻笑一声：“一中的就是文化人了？人可跟你不一样，当年可第一名。”

    几个人听出他话里对李连杰的讽刺都笑闹成一团，忽然不知谁问了句：“学妹啊？”

    苏瑞舔了下下唇，十分暧昧地：“陈若啊，认不认识。”

    人群中寂静片刻。

    然后爆发出响亮的起哄声。

    “怎么着啊，你们又在一起了？”

    当年两人的事闹得沸沸扬扬，陈若走后苏瑞更是整个人都变了，不管再过几年他们也会记得这件事，实在是印象深刻。

    只不过谁都没想到五年过去两个人居然又在一起了，当年他们班最持久的一对情侣后来上了大学后也分手了。

    “没呢，这不追着吗？”

    苏瑞手肘撑着后面一节台阶，额前的黑色碎发被风吹乱了些，好整以暇甚至还有些享受地听周围一群人吵吵嚷嚷地话声。

    “你这一追可追了五年啊，有毅力，佩服！”李连杰双手抱拳头一低做了个作揖的动作，“不过苏总魅力有所下降啊，这么多年还没拿下？”

    “你给我滚。”

    苏瑞抓起旁边被风扫落在座位旁的落叶朝李连杰撒过去。

    枯黄的落叶飘飘洒洒，李连杰笑骂了几句，重新掸干净衣服。

    “哎，那两个是不是段清念和钟昊啊，架呢？”

    卷毛突然喊了句，一群人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离操场隔了一面铁网的篮球场上两人扭在一起。

    大家还都以为两人就跟以前一样闹着玩，苏瑞皱眉看了会儿，扔了手里的矿泉水瓶：“还愣着干嘛呢，劝架去啊。”

    “靠，真呢？”

    “啥情况啊这是。”

    下一秒钟昊就一脚踢在段清念的腹部，段清念摔倒前还一拳挥在钟昊颧骨上。

    最后先拉开他们的还是在操场上发现他俩的八班班主任。

    “我也真是没想到你们毕业这么多年还要我来拉架？”班主任扯着钟昊的衣服往旁边拉，简直要被他们气笑了，“怎么着啊，跟我去办公室为什么架？”

    八班其他男生也都到了，一个个跟班主任招呼。

    他们班虽然在学校时不知道被点名批评了几次，但是和班主任的关系却都很好。

    钟昊拉了拉衣服下摆，别别扭扭地移开视线，段清念也按着腹部手撑着地站起来：“没事。”

    其实也真没什么事，纯粹是两个人作为情敌却都没得到宋词的回应，只能通过这种办法一较高下。

    苏瑞穿过人群，懒懒勾住钟昊的脖子，扬扬下巴问段清念：“什么时候回来的？”

    “前天刚回来。”

    段清念剪了头发，几乎剃成板寸，跟他身上那股温润温柔的气质有些冲突。

    “还走吗？”

    段清念看了眼钟昊：“不走了。”

    五年前在宋志的葬礼上段清念去安慰宋词却惹她哭得更凶，他到现在都能清晰记得那天的宋词，一身黑衣，整个人都没什么气色，除了哭红的眼角与鼻头，脸色苍白。却瞪着他再也不想见到他。

    后来一个月段清念常常去找宋词，她不再像那次那么偏激，却更加冷淡。久而久之，他也不敢再去。

    再后来，他去外地读了大学，提前结业又去国外读了硕士，如今才拿到学位回国。

    “咱班以前不是篮球全校第一的吗，反正那讲话还有一会儿呢，你们要不场比赛吧。”班主任提议。

    “行啊。”苏瑞挑眉笑了下。

    八班男生中选了十个人出来，分成两队，以前比赛时他们就有一个篮球队，苏瑞还记得那时候有个群叫“一中男模队”，不过也是好久没有动静过了。

    “段清念。”钟昊突然叫住他，声音有点生硬，“过来啊，我们男模队可都是有默契的。”

    段清念稍愣，随即便若无其事似的从场外走过去加入他们。

    比赛开始前苏瑞特地给陈若了个信息，告诉她他们在篮球场上。怕她一会儿结束后找不到他。

    今天天气难得地好，是新一轮降温前的难得的好天气，空气中浮动着一层淡淡的暗香。空气中的灰尘在太阳投射的光线中发光飞舞。

    陈若和宋词知道他们在篮球后特地去卖部买了一些饮料和矿泉水带过去。

    她们到的时候，正好下半场即将结束还有最后几秒钟。十几分钟比赛下来即便是冬日的室外也都出了一层薄汗，都把外套脱了垒在地上高高一摞。

    现在苏瑞控球，站在三分线外，前面站着两个人防他，苏瑞两腿开立，手臂挡在身前，在身后侧运了两下球。

    正要突破之际，突然一人喊：“瑞哥看你老婆来了！”

    苏瑞脚步一顿，下意识回头看，球立马被人抄去，运球，起跳，投篮，得分。

    当苏瑞还在对陈若笑时，另一队已经进球得分了。

    看着当年靠篮球吸粉无数的篮球队队长出了这种洋相一群人心情更好，即便两个队伍之间比分差距还是差了16分。

    苏瑞见了陈若更是心情好也懒得理这些人，跑到她旁边。

    “见到你们班主任了嘛？”

    “嗯。”陈若点头，从袋子里拿了一瓶矿泉水，“给。”

    苏瑞喝了一大口水又稍弯腰用水洒在手心洗了个手，完篮球五指都是黑的。

    手指交叉来回搓了几下后又用水浇了便洗干净。

    另一边宋词把袋子里的矿泉水递给其中一个男生，让他分一下。

    段清念接过那个男生递来的水朝宋词走过去。

    宋词也不再避，只不过立马感觉到背后一道灼灼的目光剜在肩头，她视线在人群中环顾了一圈没找到钟昊，便猜到身后那盯着她看的人便是他。

    “宋词。”

    “段清念。”她笑着招呼。

    “我……你这些年怎么样？”

    “挺好的啊。”宋词抬着头，因为阳光稍眯着眼睛。

    “哦。”段清念点点头，有些无知所措语无伦次的，“那就好。”

    宋词看着他的眼睛，和局促不安而颤动着的睫毛，有种从来没有的轻松。段清念因为读书一直不在风川，有时假期回来宋词也避开他，如今一见倒觉得其实也就这样罢了。

    甚至都怀疑自己这些年耿耿于怀芥蒂着的并不是对段清念难以割舍的喜欢，不过是不甘心罢了。

    宋词上前一步，拍了拍他的胳膊。

    “当年的事对不起啊。”

    段清念怔忪。

    “我知道那事不能怪你，却也总是那种态度对你，仔细想想你还挺惨的，惹上我这种严以待人宽以律己的人。”

    段清念想什么，但最后只是轻摇了下头。

    宋词回头看了眼，果然是钟昊一直盯着他们俩看，重新转回来后不由低下头勾起唇角笑了下。

    又：“以后还是朋友吧，朋友比情侣好做多了。”

    罢她便转身朝身后走去。

    “干嘛盯着我看啊！”宋词翻了个白眼，推搡了把钟昊。

    “你跟清念聊什么了……”钟昊明显地不满，其实却完全略一筹。

    上次两个抄完那一架后宋词还真就再也没赖在他那，不管钟昊去请她多少次，向她道歉多少次都没用。

    “哟，不是你让我去找他的吗，还不乐意了？”

    宋词背靠着后面的铁丝网，双手反扣扒拉在上面。

    “宋词…我不是那意思，那不是气话嘛，你就别生气了，回来吧？”

    “你让我走就走，让我回就回啊？”

    “我这哪是让你回啊，就差跪下求你回了。”

    宋词偏头看他，忍不住笑出来。

    钟昊看她笑了就知道估计是同意回酒吧了，不由舒了口气，这才感觉到渴：“还有水吗宋词？”

    “我给你们班那个黑黑的那男的了。”宋词张望了圈，看到地上的那个空袋子，已经被分完了。

    “我有瓶可乐，喝吗？”

    宋词从外套口袋里拿出瓶装的可乐，已经被她喝过了。

    钟昊接过来忽然想到久远的一件事，眉头蹙起：“不喝。”

    “你不是渴吗？”

    “你不是运动完不能喝可乐的吗？”

    宋词一愣，不明白他这前言不搭后语地是在什么东西。

    钟昊继续抱怨，声音委委屈屈，一米八好几的大男人发起牢骚来简直一点不输过女生。

    “高中时候还把段清念不要的可乐给我，现在不给我水喝给我喝可乐。”

    宋词这才模模糊糊有点印象。

    以前她看他们球时好像是有一次这样的事，可是为了什么呢，哦对，因为那时候一个女生给段清念送了可乐，宋词气不过便随便胡诌了个理由随手把可乐扔给了钟昊。

    运动完之后到底能不能喝可乐呢，宋词也不清楚。

    也许不可以吧。

    不过宋词向来不拘这种节，可乐本来就不是什么健康的饮料，何必在乎这种。

    于是她一巴掌把手里的可乐拍到钟昊怀里：“你怎么这么事逼呢，到底喝不喝！”

    “不喝！”

    钟昊颇有骨气地纷纷撇过脸。

    宋词弯起眼睛一笑，飞快地凑上前靠近他，两人并排肩并肩站着，宋词下巴抵在钟昊肩上，立马发现他脖子上的青筋突突跳动了下。

    她气息若有若无扫在他脖颈。

    “我刚喝过这瓶可乐欸。”宋词两根手指捏着瓶盖晃动了几下，眨眨眼睛，“你真不喝？”

    钟昊猛地回头，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又一言不发地夺过她手里的可乐喝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