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心动表白 我这个人素来争强好胜,只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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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两人携手走出千竹苑, 跟一道风似的,压根没注意到厅上的她,澜语撇撇嘴, 默默走人。

    马车早早等在宫门外, 元千霄直接带着梁缨跳上车舆。

    “驾!”车夫拉紧缰绳, 扬手狠狠抽了一鞭子, 骏马吃痛,“哒哒”地跑了起来, 碾碎一地夜色。

    上车后,元千霄坐侧位, 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他偏头看向窗外, 似在想事。

    梁缨顿觉奇怪,问道:“喂, 我们究竟要去哪儿?别卖关子。”

    闻言, 元千霄转过头来,马车内光线少,衬得他眸色晦暗, 一眼望不到底, 他仔细看了她一会儿,开口道:“你喜欢周宸游么?”

    梁缨疑惑地眨了眨眼, 他忽然间问这话做什么,“本宫喜欢不喜欢他与你何干。”

    “与我有关。”这一声,元千霄得很重,每一字都像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他早便决定了,不前世单今生,她招惹他就必须负责到底, 这辈子只能对他为所欲为。

    可他又怕逼急了,她会逃。

    “……”头一回见他这般认真话,梁缨觉着新奇的同时又忍不住想进一步探究,“那你是想我喜欢他,还是不想我喜欢他?”

    “废话。”元千霄直截了当地回了两字,反问道:“听醉芳楼有位樱末姑娘,才貌无双,我今晚想去瞧一瞧,你同不同意?”

    梁缨脱口道:“你敢!”完,她一把揪起他的领子往身前拉,恶狠狠道:“再去那种地方,本宫便一脚踢开你。”

    这话并不好,然而元千霄却听得双眸一亮,放肆地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他一笑,她更觉不快,整个人站起,“话。”

    元千霄伸手快速一揽,将她按坐在自己的腿上。

    “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她坐他腿上也不是第一次,而且一回生两回熟。梁缨没挣扎,只是不满地斥了一句。

    元千霄就这么扣着她的腰,一语不发。好半晌,他才俯身凑近她耳边问:“梁缨,你是不是喜欢我?”

    入耳的声音又低又轻,像是从喉间溢出来的,带着几分蛊惑人的意味。

    “哄”地一下,恼人的热气拂上耳廓,连带心口的跳动都快了几分。梁缨不知所措地抓紧裙摆,有种心事被看穿的羞窘。

    很快,她敛去情绪,高高在上道:“本宫确实喜欢你这个玩物,但也不是非你不可,所以你最好安分守己。”

    “呵。”元千霄挑了挑长眉,对于这答案稍显失望。

    昏暗中,他抚上她白净的颈间,指尖微凉,激地她不由自主地颤了一颤。

    “我这个人素来争强好胜,只要第一和唯一。”他认真地着,闭眼将另一句话印在了她眉心,“你给我就给。”

    梁缨:“……”他是喜欢她么?

    *

    “吁。”马车缓缓停下。

    “到了。”元千霄出声,嘴角一弯,又成了平日里不正经的模样,半点不见片刻前的认真。

    梁缨轻轻应声,若不是眉心还残留着他的温度,她一定会以为自己方才在做梦。

    他上前开车门,回身朝她伸出手,轻快道:“我们快下车吧,看戏得趁热。”

    她看着那只干净修长的手,下意识便将自己的手递了过去。

    一下马车,迎面撞上两人。

    “元千霄,七妹?你们俩怎么在一处?”梁淳盯着两人交握的手,眉心拧得死紧。倘若他没记错的话,父皇明日便会给七妹和周宸游赐婚。

    都到这份儿上了,这俩也不收敛点。

    “……二哥。”对上梁淳那锋利如刀的眼神,梁缨赶忙抽回自己的手。

    “嗯。”经过梁绯絮的事后,梁淳也不想过多干涉妹妹们的感情问题,毕竟好哥哥难做。他收回视线,冷声道:“我不想问你们俩怎么回事,你也别告诉我。今晚我出宫是跟阮兄喝酒看戏的。”

    被自家哥哥这么一,梁缨难为情地想走人,奈何元千霄又拉住了她,“公主先别走,还没看戏呢。”

    “看什么戏?”他今晚不止一次地提起看戏之事,难道其中藏了秘密?她被勾起了好奇心。

    元千霄不答,转身问阮熙光,“他是不是去了缘牵戏园?”

    “嗯,刚去不久。”阮熙光点头,得意地拍着自己的胸膛保证,“你放心,我派了两人盯着他,一有变故他们会立即通知我。”

    “你们俩在什么哑谜?”梁淳越听越困惑,看看阮熙光,又看看元千霄,“谁去了缘牵戏园子?”

    元千霄加重手中的力道,简洁有力地了三个字,“周宸游。”

    “侯爷?”梁缨摆出一脸摸不着头脑的模样,“他去戏园子看戏怎么了,哪里不对?”

    “公主随我来吧。”阮熙光挤眉弄眼道,揽过梁淳的肩头便往前走去。

    *

    缘牵戏园是一年前搬来都城的,台柱子多,唱的戏也新鲜,没几月便有了名气,上座人数比原来排名第一的戏园子都高。

    “你们千万别出声,容易草惊蛇。”四人左拐右拐进了一个巷,阮熙光挥手示意几人噤声。他带头,偷偷摸摸地行至后院,抬手一推,不想门纹丝不动。“那两蠢货!门都没开。”

    元千霄哼了声,带着梁缨足尖一点,踩着墙头跃上主屋屋顶。

    这瓦片不平,梁缨站不大稳,不稳便会慌,一慌,她立马拉住了元千霄的衣袖。

    “委屈公主在这上头待一会儿。”元千霄矮身掀了几块零散的瓦片,勉强将一处铺平,“我们坐这儿看戏。”

    “嗯。”梁缨万分心地坐下身,瓦片硌得慌,她没全坐,“我们……”

    “嘘。”他将手指按在她的唇上,示意她别话。

    “……”梁缨点点头。

    元千霄移开手,俯身拿开两张瓦片,烛光瞬间亮起,略微刺眼,适应后,清晰的男声传到了她耳中。

    “几日不见,你瘦了,阿准。”

    是周宸游。梁缨讶异地张大眼,这声音听来跟平日天差地别,温柔中携着满满的情意,并非是为而。

    下一刻,柳从准开口,“我没事,只是近来上台次数多,身子劳累。”

    梁缨愣住,她以为阿准是女人,谁想阿准是个男人。

    “别动,让我瞧瞧,你的手怎么了?”周宸游一把拉过柳从准的右手,心疼道:“谁的?是不是那个畜生班主?”

    “嗯。”柳从准没收回手,任由周宸游拉着,哑声道:“班主昨儿逼我去一户有钱人家里唱戏,那家主事的是个女人,她,她瞧上了我,我死活不从偷跑回来,班主知晓此事后便用藤条我。”

    “对不起阿准,我没能力保护你,让你受苦了。”周宸游握拳重重砸在茶桌上,他怜惜地将柳从准按入怀中,宛如发誓一般地着,“只要我娶了七公主,父亲便不会再干涉我,到时我为你赎身,让你过上好日子。”

    这番话叫梁缨目瞪口呆,直到此刻她才知道一件事,原来周宸游喜欢男人。

    他明明不喜欢她却喜欢她,还硬要娶她,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想不通,难道,他是算要个妻子堵别人闲话的口?

    可,为何偏偏是她呢?

    她心头起了微妙的感觉,不是难过,是不舒服,周宸游竟拿她当傻子。

    不久,瓦片下传来一阵暧昧的喘息声,她忍不住往下看去,只见那两人上了床榻,周宸游正将柳从准压在身下。

    她惊地忘了呼吸,仿佛自己被雷劈了。

    “好一对交颈鸳鸯。”元千霄不冷不热道,顺手盖上瓦片。

    瓦片一盖,光线没了,里头的画面也没了,倒是能隐约听得一点诡异的声音,男人和男人,低低的,细细的。

    见梁缨蹙着眉头,元千霄便握住了她的手,正要几句话逗她开心,谁想。

    梁缨认真地问了一句,“男人也可以啊?”

    “……”

    他仔细量她,她面上并没不悦之色,也无伤心之意,更多的是不解。

    真好。他松了口气。“怎么不可以,你也可以。”

    他勾起嘴角,邪气地看着她,梁缨对上他微妙的目光只觉羞恼,抡起拳头捶了他一下,嗔骂道:“下流。”

    “啊!”她一动,脚下跟着一滑,整个人往下栽去。

    “心!”元千霄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手往回拉。

    她受力往他扑去,按着他倒在错落的瓦片上。差一点,两人的鼻尖便会相撞。

    夏衣单薄,而她的手正按在他的胸膛处,触感清晰。他每一个呼吸的颤动,她都能感受到。

    “扑通,扑通……”

    元千霄一手撑着瓦片,一手搂着她,狭长的眼尾盛满促狭,“我不喜欢这个姿势,公主可以起身么?”

    “嘭!”梁淳忍无可忍,直接冲了进去,阮熙光没拉住,大喊出声,“二皇子,你千万别冲动啊!”

    他这一喊,梁缨即刻回神,急道:“二哥进屋了,快,带我下去!”

    *

    “以后,我绝不让你再受半点委屈。”周宸游一遍遍地抚摸柳从准的脸,似是看不够,其中情意可见一斑。

    “嗯。”柳从准娇羞地点了点头,随后张手抱住他。

    “嘭!”

    两人情到浓时,一声巨响,房门被人踹开了。周宸游下意识侧头,看清来人是梁淳后,浑身一冷,如坠冰窟。

    他尴尬地扭过头,利落地拉起被子盖住自己和柳从准。

    非礼勿视。梁淳别过脸,怒喝道:“周宸游,你竟然算计我妹妹!”

    “二皇子!二皇子我们快出去。”阮熙光拼命拉着梁淳往外拖,闭眼道:“等他们俩穿好衣服再,七公主不是还没嫁么,别生气,动怒伤身啊。”

    梁缨怕梁淳出事,匆匆跑了进来,目光一触及榻上的两人,火速转过身,“二哥,我们还是先出去吧。”

    “七公主……”周宸游见梁缨出现在这里,一颗心直往下沉。

    梁淳不动,梁缨便挪着步子去拉他,“侯爷,我不知道你为何非要娶我,我也不想知道。大家以后还是同窗,你的事我不会出去,至于你父亲那儿,希望你能清楚。”

    “七妹,他算计你,还想……为何要这般便宜他?”梁淳面覆愠色。

    “我没答应他,父皇也没赐婚,什么都没有,算了吧。”梁缨劝道,与阮熙光一道用力将梁淳拉了出去,“你们俩以后还得一起上课呢。”

    “你们,继续。”元千霄直视面色惨白的周宸游,礼貌性地点了点头,最后好心地为两人关上房门。

    等他们一行人远去,李妍媃才从墙后走出。

    她嫌弃地瞥了眼主屋,抬脚离开。周宸游瞧着是浊世佳公子,背地里却干这种勾当,梁思思知道了怕是要心碎。

    *

    将梁缨送回宣宁宫后,梁淳径自去御书房找梁钊事。

    此事非同可,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父皇将七妹送进火坑。

    “父皇眼下可有空,儿臣有要事相告。”

    “淳儿?”梁钊抬眸,对上梁淳难免吃惊。起来,梁淳的性子跟平南差不多,喜静,不爱话,今日主动来找他倒是稀奇。“什么事,吧。”

    一月不见,他的口吃症居然好得差不多了。

    “父皇,周宸游与七妹不合适。”梁淳上前一步,嘴巴张了又合,只:“他们俩在一处绝不会幸福。”

    这一个两个的。梁钊合上奏章,沉声道:“朕不明白,你得清楚,为何他们俩在一处不会幸福。”难道周宸游也有隐疾?

    “他,他……”梁淳支支吾吾的,不知该如何措词。

    梁钊直起身,静静地瞧着梁淳,心思几转。他便是元千霄的人证?“淳儿,朕不喜欢支支吾吾的人,有什么话直,不便出去,朕还有奏章要批。”

    终于,梁淳下了决定,开门见山道:“周宸游喜欢男人,根本不可能给七妹幸福。”

    “他,喜欢男人?”梁钊被这几个字震住,好一会儿才接受。昨日,他是为试元千霄才的那话,哪里会真赐婚。

    “千真万确。”梁淳垂下眸子,继续道:“方才儿臣都瞧见了,周宸游与那男戏子,行,行苟且之事,还,娶七妹进门后便为那戏子赎身,无耻至极。”

    “是么。”梁钊倏然黑了脸。一月前,他曾过一句话,当时周宇在场,估计是起了心思。“此事朕自有定夺,你下去吧。”

    *

    夜深,寝殿里愈发安静。

    梁缨靠在床头出神,指尖频频捏紧泥人。

    他,“你给我就给。”她很清楚,他的是什么。他会这般话,是喜欢她吧?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心头喜忧参半。喜的是,他们俩互相喜欢,忧的是,她害怕。

    万一哪天他不要她了,弄丢了她的心,那她该怎么办,会跟母妃一样发疯么?

    不,她不想变成母妃,一点儿也不想。

    梁缨带着纠结的心情睡下,再次入梦。

    这天是个阴天,闷人地紧,她穿着一身素白的衣裙站在东宫外头,听那些宫人,他了胜仗,今天正好抵达都城。

    她想,他怎么还没死在战场上,老天真是不开眼。

    当天晚上,狂风大作,吹得院子里的榕树都倒了几棵,“轰隆,轰隆……”天上一直在雷。

    她捂着耳朵蜷缩在衣柜里,双眼紧闭。以前,他在的时候,雷天总会抱着自己,可今晚他不在。

    一个人待在这偌大的寝殿里,她更害怕。

    “轰隆”,又是一道惊雷落下。

    这会儿,她开始想他。想他为何不回东宫,是住在军营了,还是,厌倦她了?

    突然,“嘭”地一声巨响,有人闯了进来,听脚步声不是元千霄,且来人不止一个,至少有十来个。

    她没搭理,默默抱紧自己。

    “吱呀”,骤然,有人开了衣柜,光线悉数涌入,随后,一只男人的手从旁伸来,用力将她拉出了衣柜。

    那人手上的力气很大,她被摔在了地上。

    寝殿里灯火通明,她下意识抬头看去,面前站着一群人,为首的男人年过半百,五官长得很凶,眉间杀意凛凛,是元千霄的父亲,淮越国的皇帝,元旭中。

    元旭中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眼神跟看一只蝼蚁没什么区别,“来人,将这女人拖下去,闷毙。”

    听得这两字,她只觉一股凉意从背后升起,从头凉到了尾。

    她不甘心,劲武国还在,淮越国更是一日比一日壮大,凭什么自己要死在这里。

    “你不能这么做。”这个时候,她反倒不怕雷了,脑中活络地转着,想尽一切法子保住自己。

    元旭中冷冷地扫了她一眼,不屑道:“你以为自己是谁,来人……”

    “我腹中有了他的骨肉。”她对上元旭中的眼,一字一字道。“你的孙子。”

    “你有了身孕?”元旭中面色微变,眸光辗转,似在思索什么,许久,他扬起手,坚决道:“来人,将她拖下去。”

    横竖要死,不如奋力一搏。很快,她做了决定,劈手夺过一名侍卫的佩剑,然而还没等她靠近元旭中,只见一道黑衣如鬼魅般飘来,不费吹灰之力便擒住了她的手。

    霎时,她只觉浑身一麻,根本握不住长剑。

    之后,两名太监将她拖去了刑房。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大雨不停地下着,雨珠如帘,顺着飞檐往下砸,大有老天倾盆之势。

    廊上的风灯几乎全灭了,前头黑漆漆的,根本看不清路。

    她被点了穴道,动惮不得,只能任人拖着往前走。

    几日前,她已悄悄将父皇送走,心中再无牵挂,死便死了,然而劲武国和淮越国还在,她舍不得死。

    “若是杀了我,太子殿下定会拿你们全家问罪。”

    这话一出,她能明显感觉到,拖着她的两名太监犹豫了,可惜他们并没犹豫太久。

    其中一名太监好声好气地:“公主还是死了这条心吧,太子殿下这会儿伤着呢,听巫医,他快不成了。”

    什么?她心头猛然一窒,差点喘不过气来,“他,要死了?”

    黑夜中,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颤。

    “太子殿下每回上战场都拼命,只是这一次伤得太深,今早,他是被抬进太医院的,血水都端了好几盆。”另一个太监道。

    “……”她死死咬着唇内软肉,一时不知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今日之前,她总盼着他能死在战场上,而今,他伤了,要死了,她却觉得难受,像是有无数把尖锐的匕首刺进了心里,绞痛地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