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嫌隙你想认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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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这样突然出现的陌生场景,两人已经见怪不怪,有了十足的默契,甚至这样场景的相处,让他们忘记彼此的身份差距都更加自在。

    宋舟本来是侧身回头望着季景辞的,见他推着动椅继续前行,她回过身继续摆弄手上的镯子,“我刚听到推门声,又听车轮滚过,就知道是你。”

    季景辞挑了挑眉,“这么晚还不休息?你手上弄得什么?”

    宋舟拿起手镯,朝季景辞那边晃了晃,“这个镯子好生奇怪,明明也没见到有什么机关,却会突然无缘无故断开,并且过段时间又自动合上,看起来连个断口都没有,真是怪事。”

    季景辞知道这就是宋舟在灰烬中拾到的那个碧绿色手镯,他想起她在宴席上的异样,蹙眉问道:“你在宴上的时候它断开了?”

    “嗯。”

    “还有什么时候?”季景辞追问。

    宋舟想也没想,“就是上次你让我进宫作证,出宫的时候也断过一次。”

    总共就这两次,她记得很是清楚。

    “当时可有什么异样?你做了什么?或者遇到了什么?”

    宋舟摇头,只看着季景辞,欲言又止。

    季景辞行至交界处,木槿花的香气伴着晚风沁人心脾,他摩挲着拇指上的白玉扳指,尽量淡然地开口:“你想什么?”

    “你有想过为何从前相隔千里我们能看见彼此?为何我来了京都还是这样?”宋舟将手镯套在手腕上,举起手,细细量,碧绿的镯子在灯下散着幽光。

    “你是……”季景辞凝眸,“是因为它?”

    “应该是没错,”宋舟点头,“下次我换个地方,带上它试试就知道了。”

    季景辞之前去查过,没有什么音讯,不过野史杂记上倒是有这么一段记载:是前朝有仙人临世,可观千里之外。

    时人只道杂记为了畅销虚张声势,不过海市蜃楼罢了,可是此时季景辞不由得有些怀疑了,因为他确定宋舟不是海市蜃楼的一景,而是活生生的可以交流的人。

    难道这手镯真是仙人留下的法宝?难道这世间真的存在仙人?季景辞向来不信鬼神,可是这不由得让他怀疑了……

    宋舟也知道这事儿怪异至极,不过她也解释不了,只得暂时作罢,她现在有更想知道的事情。

    “你之前我母亲可能在宫里?她到底是谁?”

    她其实心里在季景辞“特别好”的时候就有个猜测,可是这太匪夷所思了,她信息又有限,一时很难相信。

    季景辞知道她在宴上肯定是见过章若华并且注意到了,他抿了抿唇,深深看着她,“你仔细看看你身后的铜镜,你的眼睛,像谁?”

    宋舟回身,铜镜有些暗,影像在灯烛下有些模糊,她略微移了移位置,这才清楚了许多。

    她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的眼睛,眼头勾曲,眼皮似扇,整个眼型如桃瓣初绽。

    铜镜里的自己忽然变得那么陌生,仅凭想象她竟然很难回忆起自己的长相,可是她熟悉这双眼睛,因为今晚她才在宴会上见过!

    她背脊挺得直直的,嘴里却艰难地吐出了几个字,“你是……是皇……皇后娘娘……”

    季景辞也不再卖关子,轻轻敲击着动椅上的扶手,“没错,并且我可以告诉你,章氏并非元后,曾经是我父皇的侍女,父皇为了权势娶了我母亲,章氏气愤之下抛下幼子离开了,没想到后来父皇登基之后她又回来了……”

    “那我?”

    “你生于除夕左右,那时她已离京一年,所以你很可能是她在民间的时候与他人所生。”

    规律低沉的敲击伴着他清朗的嗓音回荡在房中,一声又一声,直直敲在宋舟心上。

    信息量有些大,她消化得有些艰难,“那我师父……”

    见宋舟满怀期待,季景辞有些不忍心,但他想有些事情她终究该知道的。

    知道她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对他们很重要,毕竟这些年来无论是明里还是暗里他跟章氏母子向来都是不对付的,一点点透露总比直接撕开来得易接受。

    宋舟总有一天会明白他们的处境,他不希望她觉得他在利用她,尽管他真的有这个想法。

    但是欺她瞒她也非他所愿,所以他决定话一半,尽量不参杂个人情绪与主观判断,“不是,墨先生你师父认识她的时候她就已经有孕在身了。”

    宋舟不是不震惊,她其实早有预感师父无涯子并非她亲生父亲,否则不会不认她,可是她总是抱着一点期待,所以听到季景辞的话她竟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只是她不明白她既然离开了京都为何还要回去?是放不下之前孩子?那自己难道不是她的孩子,抛下她又算什么?她父亲又会是谁?

    这些事情年代久远,知道的人又本来就少,章若华还有意遮盖掩饰,季景辞也没完全弄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所以对于宋舟的疑惑,他也爱莫能助。

    甚至,他也有自己的私心,“你想认她吗?”

    他审视着她。

    宋舟细长的黛眉挑了起来,“重点难道不是她想认我吗?”

    “应该不想吧,不然也不会抛下我,毕竟她现在已经是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了。”她又落寞地自问自答了一句。

    这可不是季景辞想听的答案,他其实蛮期待章若华的反应的,从墨先生的表述来看,章若华是很不想要这个孩子的,因为在无涯子拒绝替她堕胎后,她竟还有自残的行为想掉这个孩子。

    这背后的隐情只怕是章若华跟他父皇都不想面对的,既是他们不想面对的,那就正是季景辞特别想要揭露的。

    可是他并不希望宋舟站在他的对面,他内心其实也是有些矛盾犹豫的,所以才会问出这些问题。

    “或许她当年有什么迫不得已的苦衷?”他试着解释。

    宋舟看着季景辞,眼底深若幽潭,这些日子以来,她并非对后宫朝堂一无所知,今日在宴上更是亲眼见到了太子处境,加上从前听他的兄弟阋墙,她很难不去想季景辞跟她这些到底是何意。

    他的话有几分真假?在外有一名私生女对皇后来又是何等丑闻?他告诉自己这些事情仅仅是为了帮她?又或者是不是一开始的接触就是一个阴谋?

    这有太多太多疑问了……

    宋舟的眼神让季景辞有些受伤跟心虚,他撇过头,冷冷嘲讽道:“是孤自作多情了,或许孤根本就不该插手这件事。”

    见宋舟迟迟没有否认,季景辞笑了,“呵,也罢,以后孤不会再跟你起这件事,一切就烂在肚子里吧。”

    罢,他推着动椅转身便走,毕竟他也有他自己的骄傲。

    宋舟张口,想解释什么,但是又好像没有什么好解释的,毕竟她怀疑他的动机是事实,而且好的私下就跟以前一样,没想到生起气来还不是跟她摆太子的谱,这难道不是另一种恼羞成怒?

    或许让彼此冷静一下也好,她想。

    这一晚不欢而散后,两人谁也没理谁。

    宋舟一直都没有休息好,以至于这天医署当值的时候,林春破天荒的发现宋舟竟然哈欠了,这可把她兴奋坏了。

    “宋姐姐,我还以为瞌睡是我这种懒货才会的,哈哈,没想到你也会呀~”

    宋舟揉了揉眉心,最近思虑过重确实没有休息好,甚至整理笔记也暂停了,看来回避也不是办法。

    她伸手戳了戳林春的圆脸,声教训道:“你要是再不努力学习,下次考核后就得被秦医官分配去药房当药倌儿了,到时候你让沈世子的脸往哪儿搁?”

    起沈越止,林春脸嘟得更圆了,“哼,我如何干他何事?他一高高在上的世子大人,父亲又是大英雄,哪里还记得我这老百姓。”

    这哪里是两人地位悬殊,分明就是在抱怨沈越止最近都没来看她了!

    宋舟摇了摇头,假装听不出来她这抱怨,阿禾的背叛让她很难再去理睬别人的私事,即使林春表面上看起来天真无害。

    这边两人正着话,秦医官急匆匆地迈步进来,宋舟刚好想换个话题,便赶紧迎上前去招呼,“秦师兄,你这么着急过来,是有何事?”

    秦医官进来后也没回应,四下看了看,见偌大一个御药坊前院,竟然只有她俩在,不由蹙眉,“怎么就你俩?其他人呢?”

    “院正大人今日研习,他们都过去帮忙了,留下我跟林春值守,秦师兄,是发生了什么急事吗?”

    秦医官擦了擦额角的细汗,“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皇后宫中的一名女官受了伤,这女官极得皇后重视,所以翊坤宫总管派人来太医署请人。”

    宋舟听明白了,女官虽有品阶,但是是没有资格自请太医的,可是这翊坤宫总管亲自派人过来,皇后的面子不能不给。

    秦医官虽是医官,其实并不会看诊,只是管着这太医署的日常事务,所以这会儿就来御药坊找人了,偏偏其他人又不在。

    宋舟心思转了转,微笑朝秦医官道:“秦师兄,那我去吧。”

    秦医官有些犹豫,实话,宋舟现在名义上怎么也是替太子看诊的,这又去给一个的女官看诊,这不合适,可是若是交给林春……

    他看了看林春一脸懵懂,两眼空空,心想还是算了吧都是沈世子硬塞过来的,她哪里会看病啊!没办法,宋舟自己反正不介意,索性还是让她去好了!

    于是秦医官欣快地点点头,不忘好听话,“宋医官愿意过去,那自然是极好的。”

    就这样,宋舟收拾了诊箱,怀着忐忑又期待的心情跟着内侍一路朝翊坤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