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32 吞心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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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见到师兄了, 花朝有满心的话想跟他,虽然大师兄很严厉,但他也是她可以依靠的师兄, 哪怕不能跟他自己跟楚玄结契的事,至少也要让师兄们知道她的近况, 不让他们担心。

    思念已久的人就在门后,花朝推开门走进去, 脸上的微笑突然凝固了——门里空空荡荡,哪有什么天界使者,只有坐在正对房门的座椅上的楚玄。

    刚才她听到的话, 也是楚玄故意用了大师兄的声音出来的。

    他阴沉的眼神凝视着她, 看到她脸上的微笑时, 楚玄的脸色顿时就黑了下来, 冷言道:“你不是愿意留在这, 不是不想见他,怎么现在会出现在这里。”

    “你不是还在睡吗?”花朝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出门前明明确认过楚玄还在熟睡, 怎么会……

    心底忽然生出一个猜想, 她震惊的转头看向星昀,她出来的事只有星昀一个人知道,而楚玄又在这里, “星昀,难道你……跟他一起骗我?”

    听罢, 星昀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带着哭腔:“奴才对不起王后,陛下亲下的命令,奴不敢不从。”

    “你, 你们……”被最亲近的人背叛,被曾经爱着的人算计,花朝气血攻心,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摔了下去。星昀眼疾手快上来扶住她,花朝甩手推开他,自己稳住了摇晃的身体。

    她对星昀:“你既然是替魔尊办事的人,以后就少在我面前晃悠了。”

    星昀流了两滴眼泪想解释,却被花朝一声“滚”,赶出了屋子。

    她心灰意冷,还以为在魔界认识到了一个能懂她爱好的人,没想到在楚玄的权势面前,他们短暂的友谊如此脆弱。她不该奢求能够在魔界交到朋友,星昀也不能再留在她身边。

    楚玄让星昀帮他做这件事,是想破坏她跟星昀之间的关系,他一定对星昀起了不满。如果她再把星昀留在身边,那孩子凶多吉少。

    屋中只剩下两人,花朝面对着陌生的楚玄,相对无言。

    花朝装作生气将星昀赶走,的把戏早就被楚玄一眼看透,这时候还不忘护着那个屁孩,他的疑虑不是没有道理。

    楚玄起身走到她面前,一手按住她的肩膀,手上使力,花朝不得不坐在身后的椅子上,看他居高临下的对自己露出微笑,笑里藏刀:“看来你很喜欢我送给你的侍从啊?你还对着他笑,请他进屋喝茶,送他这些东西……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他将一包木头料扔到地上,在地上砸碎,指给她看:“这千年古树是我送给你解闷儿的,你却用它来勾引男人,怎么,是我满足不了你?”

    纯粹是污蔑。

    花朝气的话都不出来。她不能顺着楚玄给她的罪名解释自己的清白,那样只会让自己陷入被动,可能还会给星昀带来杀身之祸。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冷静地回他:“不过是几块木头,你也当成宝贝藏着。你不相信我,设局试探我,难道是光明磊落?”

    楚玄捏住她的下巴,拇指指腹摩梭着她的下唇,“你嘴上着不想回天界,可还不是过来了。我不过试试你的真心,没想到,你这张嘴还真会骗人。”

    “所以根本就没有什么天界使者,都是你骗我的谎话……”刚刚燃起的希望被迫熄灭,花朝的精神一下子垮了。

    看她失魂落魄的模样,楚玄烦躁又愤怒。都已经被他抓了现行,竟然还不认错道歉,反而念叨起了那个使者。

    “你想见使者?那我带你去见他!”楚玄拉起她往外走。

    踏上宫墙,站在宫墙之上的门楼前,楚玄指着那个踏云飞上界门的身影,捏着她的下颌逼她正视:“看到了吗?那就是你日思夜想的大师兄,他可是头也不回的走了,他要回天界了,而你只能留在这里,只能在我身边呆着,哪里都不能去!”

    逐渐远去的身影模糊成了一个白点,踏进界门中,被红色的光芒笼罩,随后彻底消失在了魔界。

    “不……”花朝绝望的摇头。

    师兄怎么会不管她呢?大师兄明明都已经见到楚玄了,他应该能猜到她也在这里才对。为什么就这么离开了,都不想见她一面吗?

    长时间在陌生而压抑的魔界,在喜怒无常的楚玄身边呆着,花朝的精神越来越低落。前几天还能跟星昀上两句话,如今,连他也不能留在身边了。

    她成了孤身一人。

    脆弱的情绪,在一瞬间崩溃。花朝仿佛忘记了呼吸,眼眶中的泪水止不住的流下来。

    她绝望的眼泪,在楚玄眼中变了味道。他觉得她是在为离开的公衍哭泣,是见不到思念的人而悲伤落泪。

    他心里很吃味。

    花朝在他面前哭了不知多少次,却没有一次是为他而哭。

    “我还以为你有多深情,对你的旧情人念念不忘,若不是我强迫你,你连句爱我都不出口。现在看来,你也是个朝三暮四,喜新厌旧的情种啊。”求而不得的心情让他很不好受,恶劣地贬低她的感情,压她,要让她知道自己的错处,“又要关心奴才,又想见师兄,怎么,想要他们一起伺候你!”

    楚玄竟然会出这种话。

    她都已经本本分分地呆在魔界,固步自封,不妄想能恢复自由,楚玄却还是不相信他,就因为她跟星昀了几句话,他就怀疑他们的关系,甚至还逼迫星昀跟他一起来编造这个骗局来试探她。

    这根本不是爱,是偏执,是控制欲,他已经完全的疯了。

    花朝闭上眼睛平复呼吸,再睁开眼时,对眼前的人只剩冷漠:“随你怎么,反正我不爱你,你怎么污蔑我,我都不在乎。”

    听罢,楚玄突然暴躁起来,“你不能不在乎!我是你的伴侣,你的夫君,我才是你的天!你怎么可以不爱我。”

    看他暴跳如雷的模样,花朝只觉得好笑,他心里只有他自己,但他却没法改变她的思想,只要她不在乎他的想法,他有再多的本事,也无可奈何。

    都已经无所谓了,孤独绝望,就连一直让她感到恐惧的命运,从这一刻开始,也变得不再那么让人害怕。她心中多了一丝宁静。

    花朝看着他的眼睛,眼底满是执念和填不满的欲、望,猩红色的眸子像是夏末熟透了,落在地上的红石榴籽,虽然美丽迷人,但迟早会腐烂。

    眼角还留着泪痕,花朝经过了大喜大悲,此刻对楚玄话只剩平心静气:“我爱的人比你好千百倍,我跟他同吃同住,同床而眠,他为我等待百年,为我修庙筑像,为我剃去妖骨,他是我唯一的爱人,你就是夺去我的身体,也无法改变对他的真心。”

    “好啊,你终于实话了,你果然忘不了他,他到底是谁!”

    “你找不到他,我也永远不会告诉你他的名字。”

    气急败坏的楚玄将人扛起来,“有你求饶的时候!”

    身体突然悬空,以这种丢人的姿势趴在他身上,花朝使劲拍他的后背,“楚玄你放我下来!”

    楚玄显然不在意她的感受,在侍女和侍卫们最多的地方,径直走过去,将花朝带回寝宫,扔在床上,“既然我得不了你的真心,那就让你的身体永远记住我,记住你是谁的女人!”

    “不可能,你滚出去,我不想再见到你了。”花朝冷冷的着,却为自己即将要遭受的痛楚,忍不住声音颤抖。

    楚玄俯下身吻去她眼角的泪珠,冷声命令:“朝朝,我的要求,你不能拒绝。”

    野兽天性的暴虐对花朝而言是致命的,她只是一株无欲无求的仙花,一心向道,多年的清心寡欲却在楚玄不断的折磨下,变得残破不堪。

    而楚玄一边看着自己的妻一双好看的眼睛微闭,可怜兮兮地边流泪边隐忍,却还不肯出一句求饶的话,倔强又无可奈何的模样,他天生的征服感和占有欲得到了满足。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由亮变暗,半夜时分,楚玄撑着手臂躺在她身边,餍足地看着乖巧温顺的花朝。

    花朝哭肿的眼睛又渗出两滴眼泪,她轻声着,声音沙哑,“为什么一定要我事事都顺你意,如果没有标记,如果我怀不上孩子,你还会把我留在这里吗。到底,你只是把我当成一个不得不接受的伴侣,一个生下你血脉的工具……”像是在问楚玄,也是彻底看清了两人之间空洞而脆弱的关系。

    刚泄了怒火的楚玄听她这一番话,心底顿时又不悦起来,捏住她的手腕在手心把玩。即使她不爱他,也摆脱不了与他的关系,就像他们手上成双成对的手镯,天生就要纠缠在一起。

    “做我的王后是你的荣幸,魔界女子数不胜数,只要我想要,哪个不上赶着来伺候我,反倒是你不知好歹。”

    “既然如此,那你去娶魔界的女子吧,何必非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楚玄不搭话,屋中重回寂静。两人肌肤相亲,心却从未走到一处。他抚着她肌肤的纹路,察觉到有人曾在她手上留下追踪的咒印,突生不满。

    他不喜欢她身上有别人留下的痕迹,尤其是那个她念念不忘的恋人。拇指按下去,生生替她去掉咒印。

    手腕上传来烙铁一样灼热的疼痛,花朝却没有力气抽回手,她不在乎楚玄在做什么,只当他是想让她痛,来发泄不满。她缓缓闭上眼睛,希望这一切都能结束。

    ——

    花朝连续三天没有让楚玄进门,她研制的木傀儡两两相扣将整个寝宫完全锁死,一丝光都透不进来,任楚玄在外面撞门,傀儡亦岿然不动。

    楚玄没有时间陪她拉扯,带了领主们去西山狩猎魔物,许久未归。

    模模糊糊听到窗外淅淅沥沥,清清爽爽的雨声渐起,屋里的温度也跟着凉起来。

    宫殿建在山上,山间夜半逢雨。

    雨声阵阵,睡意沉沉,夜深的时候,花朝蜷缩在冰冷的床榻上,开始做梦。

    她梦到了自己自毁仙身,坐上花轿嫁来魔界,穿过紫色闪电落下的雷区,进到了魔都殷城。为了庆祝魔尊大喜,殷城各处挂满了灯火,在漆黑的背景中,犹如一片灯海。

    正殿之上一个大红双喜,殿中数不清的喜烛欢快的跳跃。花朝与楚玄在众人见证之下开始拜天地,唱祝词的人吆喝着:一拜焰火山雷,二拜长生万疆,三拜夫妻和美——

    新人携手,在高亢的喜悦中,眼前的梦境逐渐模糊变幻起来,有些眼痛。

    红衣飘摇,好一对璧人。

    那是她恋慕的人。

    梦里的楚玄恨透了她,因为他记得所有的记忆,为她的忘却,因爱生恨。他恨她,却在这喜悦的气氛中麻痹了自我,仿佛没有过去的痛苦等待,终于能与恋人喜结连理。

    此刻隔着人影幢幢看他对着新娘微笑,花朝的心仿佛空了,站在原地踌躇不定,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他爱她,即使痛苦,即使怨恨,也无法将深沉的爱意从心底彻底抹去。

    洞房花烛夜,新人缠绵。梦境中的花朝从床上坐起,摸了一下自己被咬痛的后颈,一手血。她恨自己酿成大错,也恨楚玄将她拉下深渊,他们之间恩怨难解,唯有一法可得解脱。

    花朝飘在半空中,看自己梦中的自己召出春桃,划破了手掌,浸满了血液的剑刺进了熟睡着的楚玄的心脏中,将那一颗魔心斩成两半。

    被痛醒的楚玄狰狞着看向他的新娘,滚滚的魔气从他的胸口中迸发出来,花朝想要破魔气,没有了元丹的她却无能为力,只能看着魔气重回楚玄的身体中,伤口逐渐复原。

    她痛恨自己的弱,托着疼痛的身体远离这个魔头,双目无神,也不再有任何期待。

    一身红衣的新娘,在新婚当夜挥剑自刎,死在了夫君面前。

    魔尊抱着逐渐冷去的尸体才发现,她早已经没了元丹,身同凡人。她的魂魄离去,尸身变回最初的原身,一株蓝璃花,在他手中枯萎,幻灭。

    花朝从梦中醒来,环顾漆黑的房间,这就是梦中她死去的地方。

    是她的结局。

    许久都没有消遣的宫中突然举行选妃,适龄的官眷女子在大殿之上一一走过,等待被魔尊选中,进入宫中成为第一位妃子。

    楚玄百无聊赖地坐在椅子上,只觉得都是些庸脂俗粉,空洞的皮囊,没有一点趣味。他本无心纳妃,但这几天跟花朝冷战,为了让她知道自己不是非她不可,才允了领主的建议选妃,只是真坐在这里才发现,他还不如去把寝宫外的木傀儡烧了,在这儿纯粹是浪费时间。

    人群中有个紫衣姑娘,生得好像与花朝有几分相似,楚玄觉得有意思,让她上前来给他仔细看看。

    女子娇羞着走上来,半跪在地上抬头仰视魔尊,“臣女见过陛下。”

    近距离看过后,楚玄微微皱眉,“你是哪家的女子?”

    成为第一个被魔尊看上的女人,女子心里的喜悦掩盖不住,迫不及待抱了自己母家的名姓,“回陛下,臣女是领主玉尘家的长女,玉烟。”

    玉尘,从凡界引他回魔界时,这位领主的确在场,楚玄突然变了脸色,冷道:“是你爹给你出的主意,让你变这张脸来勾引我。”

    “臣女天生如此容颜,陛下何出此言?”玉烟有些慌张,微微低下头不敢看他。

    “我从不许宫中的人看她的脸,将来是你那不知好歹的父亲,将她的容貌描述给你,东施效颦,不知好歹的东西!”楚玄抬手甩了她一巴掌。

    魔尊震怒,大殿上的人齐齐跪下去,“陛下饶命,臣女只是想让陛下高兴,王后她不能……”正着,玉烟被魔尊凶狠的眼神一瞪,立马把没完的话在了口中。

    “王后怎么了?继续。”楚玄起身向她迈了一步,猩红的眼睛盯着她,仿佛在看一个将死之人。

    “王后……王后……是臣女失言,不该妄议王后,臣女知错,求陛下开恩!”玉烟花容失色,赶忙磕头认错,但为时已晚。

    楚玄提高了声音,给大殿中所有人听:“王后是我的女人,无论她能否生养,脾气如何,什么身份,她都是我的人,谁再敢在背后嚼她的舌根,学这个贱人变幻她的模样来勾引我,一律处死!”

    “谨遵陛下旨意。”

    楚玄不耐烦的摆摆手,让底下人遣散了这场无聊的选妃仪式。又命令侍卫:“去把这女人的眼挖了,连学她都学不出半分好来,没用的东西。”

    身着紫衣的美人尖叫着被拖走,手指狠扣在地板上,留下几道血痕。

    楚玄头疼又心堵,疯狂的想要去见花朝,却还为她闭门不见的高傲态度而生气,不想做首先低头的人。

    宫里最大的红豆杉树开花了。

    炎热而沉闷的魔界迎来了较为温暖的春天,冷战了十四天后,楚玄终于扛不住发、情期的冲动,从书房走去了寝宫。

    自从星昀被赶走后,寝宫四周便没有人再看守。偶尔经过的侍女们不敢私自偷窥王后的近况,隔着厚厚的木傀儡,谁都不知道将自己关在寝宫里的半个月的王后到底在做什么。

    楚玄刚走到一半,突然听到寝宫那边传来了尖叫声,飞奔过去,围在寝宫四周的木傀儡渐渐断了连接像石子一样滚落下来。路过寝宫外的侍女,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花朝,吓得不知如何是好。

    扎眼的红色在她身下蔓延,楚玄瞬移到她身边,将人扶起来,紧张万分,“朝朝,是谁伤了你?是谁!”

    失血过多的花朝意识不清醒,无法回答他的问题,头歪向一边,昏死过去。

    抱着她毫无反应的身体,楚玄竟然有一瞬觉得自己的天塌了,双手颤抖着去探她鼻间的气息,感受到微弱的呼吸后,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如果她真的死了,他甚至不敢想象自己的身边没有她在会是什么样子。明明她那么不乖巧不听话,甚至还喜欢出言顶撞他,但他不能没有她,就算她心里有别人,就算她怀不上魔族的孩子,他也不在乎了。

    楚玄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对她有了如此深的执念。

    仙与魔之间的气息互冲,他没有办法亲自医治她,只能派人将所有的灵丹妙药都取来给她服下,帮她恢复。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花朝醒了过来,看着坐在身边焦急的握着她的手不放的男人,心中生出几丝宁静。

    看到花朝醒来,楚玄紧张的心终于落了下来,“要喝点水吗?身上还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花朝摇摇头。

    “你记得是谁伤了你吗?我一定抓到他替你报仇。”

    花朝犹豫了一会儿,“是我自己不心,做法器的时候核心源爆炸,刀片从我身上穿了过去。”看着眼前这个为她万分紧张的男人,花朝突然明白,他就是楚玄。

    无论是温柔有礼还是心狠手辣,都是楚玄的一面。正常心智时,他完全能够克制心中的恶念,而他身上的赤焰魔尊残留下来的魔气,让他迷失了自我,放大了心中的恶念,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我再给你找个侍从,免得你自己在这摆弄那些玩意儿,又弄伤自己。”楚玄很不情愿,上次的星昀已经让他很吃味,这次一定要找个合适的女子来。

    “不必了。”花朝轻声着,抬手覆在了他握着自己手的手上,“你多来看看我就好。”

    “你愿意让我过来了?”楚玄有些惊喜,没想到花朝会主动示好。

    听到他语气中掩盖不住的喜悦,花朝羞涩的偏过脸去,“你不要误会,最近花开了,我想着你应该到发、情期了,不想你神志不清醒出去伤人,所以才……”

    “好,既然你就这么了,那我从今天开始就不住书房了,回来陪你。”楚玄柔声着,表情是难得一见的和善。

    郎情妾意,柔情蜜意,仿佛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自从受伤后,花朝好像变的没脾气了一样,她柔和了许多,不再跟楚玄吵架,即使楚玄了伤她心的话,她也只是安静听着,从不还嘴。等楚玄冷静下来,她会主动示好求爱,不再要求他为她而改变。

    她再也没提过,自己心里藏着的恋人。只是在夜深人静时,看到躺在床上安睡的魔尊,还是会怀念当初在天界时那段天真浪漫的日子。

    而楚玄并未在意到这些细微的变化,只是单纯觉得妻子温顺了许多,应该是看清了现实,终于选择了接纳他。

    两人的感情渐渐变好,楚玄对花朝的限制也慢慢放松,甚至给她安排了几个端茶倒水的侍女,还能替她扫木屑。

    某一天,楚玄去处理政务,花朝闲来无聊,与几个侍女在一起交谈。

    她笑着问她们:“我来了这么久,还不知道魔界有什么值得去逛的地方。”

    侍女们刚来的时候还有些拘谨,后来熟悉了王后的为人,也就活络了起来。“魔界有意思的地方可多了,西边的冰原,东边的长海瀑布,北边的万灵谷,还有南边的千岛火焰湖,都是值得一看的好地方。”

    “我想有机会了解一下魔界的风土人情,你们能不能给我买一些书回来?”

    “这……您要是想了解风土人情可以告诉魔尊陛下,不定他会亲自带您去那些地方游览,不比看书有趣的多?”

    花朝微笑:“他太忙了,我也不想让他为了我这点事费心,就劳烦你们替我走一趟吧。”

    得了命令,侍女们第二天就将书带了过来。

    ——

    楚玄的发、情期来的凶猛,像只发了疯的野兽一般在她身上肆意妄为,花朝忍耐着被他咬的疼痛的伤口,承受着他的重量,双手将他抱在怀中。

    这天下起了雨,从白天下到夜里,终日未停。

    花朝陪楚玄疯狂了两天两夜,等他终于心满意足,失掉所有力气躺下熟睡后,花朝从床上坐起来,手指轻轻划过他的脸颊,描摹着他侧脸的轮廓,回忆那个她再也见不到的少年。

    她爱他。

    但是,到此为止了。

    召唤出春桃,花朝如同梦中的自己一样,将摸了自己鲜血的剑刺进了暂时反应迟钝的楚玄胸膛中,一颗心劈成两半,鲜活地跳动着的心脏在她眼前喷薄出乌黑的魔气。

    不能让它们再回到楚玄的身体中,花朝一手伸进自己的胸膛,抓住自己的元丹向外扯,承受着身体快要被撕裂的痛楚,将元丹剥离出来。

    圣洁雪白的元丹不染一丝欲念,花朝将它放在黑雾的中心,用自己的修为将楚玄的心魔全部灌注到自己的元丹中。

    来自上古赤渊魔尊的魔气并不容易被清除,花朝的元丹吸收了承受不了的力量,几近裂开。

    如果魔气碎了她的元丹逃脱,那她做的一切努力就都白费了。

    花朝张口将掺杂了魔气的元丹吞下,以自己的身体做容器,阻止魔气逃跑。元丹回到身体中归位的一瞬间,花朝猛吐一口鲜血,整个身体都不听使唤了。

    她的意识开始模糊,身为上仙的身体逐渐崩塌,邪恶的魔纹爬上了她的胸口,在那里,刻下了血红的咒印。

    诱、惑的声音在她耳中响起:杀了他,只要杀了他,一切就都结束了。你不用死,你可以回到天界,安安稳稳的长生不老。

    那是她的欲、望,她的恐惧。

    但她却全然不受心魔所惑,一颗心清明向道,硬撑着意识不睡过去,绝对不会让心魔控制自己的身体。

    半魔半仙之身坚持不了太久,花朝捂着疼痛到快要炸裂的胸口,爬下床来,推开门将要迈出去的一瞬间,她回了头。

    看到躺在床上安睡的楚玄,胸口的伤正在慢慢愈合,他身上没有了戾气,干净好看,就像记忆中的狼崽一样乖巧,睡得那么沉,连她要出去了都不知道。

    她迈出门,走进了雨中。

    或许是因为落雨沉沉,楚玄这一觉睡得格外香甜,他做了一个梦,一个很真实的梦。

    梦里的他娶了花朝,盛大的婚礼仪式在宫中的大殿上举行,他牵着她的手,与她同饮合、欢酒,许诺余生携手共白头。

    可是娇美的新娘却在洞房花烛夜趁他熟睡时给了她一剑,他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花朝就在他面前绝望的拔剑自刎,只留给他一个凉透的尸身。

    失去了花朝的他仿佛失去了活着的意义,只能用杀戮和酒精麻痹自己,数十年的孤单和思念也无法让他接受她已经身死魂灭,再也回不来了的现实。于是他断绝了所有的欲念,竭尽自己所有去寻找能够再次见到她的办法。

    倾尽一生,千年追寻,终于,在紫徽天尊陨落后,他得到了一颗紫徽的心头血化成的宝石,施法以自己的千年修为为代价,让时光倒转。

    日月星辰翻转,沙漏河水倒流。

    他在倒转的时光中,再一次走过自己的一生,从千岁的魔物,到发疯的战争领袖,从她的新郎,到恨她忘却的魔尊。为了长生杀死蛟龙,为了寻找她,跑遍了凡界的每一个角落。

    所有的一切都在后退,他等待着上一次与她见面再次重演。

    他恨过她,却怀念那段与她相互依偎的艰苦岁月,他在木屋前被她抱在怀中。情窦初开时,就想娶她做自己的妻。

    发生过的事不会再回来,未来的孤寂也离他越来越远。

    他的思想变得简单,修为也在时光倒转中散去。他变回了那只黑狼,陪在她身边,与她同床共枕,用自己的方式护她周全。

    直到他变得越来越年轻,从蹒跚学步的狼,变成了只能躺在她手掌心睡觉的狼崽。

    听着她在自己耳边话,楚玄已经听不懂她在什么,但是躺在她掌心好温暖,感受着她的气息,就好像,自己与朝朝从未分离。

    一切回到最初的原点,再次从雪狼肚子里降生的黑狼孱弱多病,好在遇到了善心的神女收养了他,替他治病疗伤,养他长大……

    楚玄从梦中醒来,外头天一片漆黑,与淅淅沥沥的下着,一切都那么陌生。

    他不记得自己身处何处,只是下意识的摸向身边,没有人。

    头脑一阵剧烈的疼痛,胸口也发闷,这几个月来做的荒唐事一股脑的涌上来,楚玄痛苦的抱紧了脑袋,再次清醒过来时,紧张地环顾房间。

    花朝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