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科举改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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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日的早朝, 注定是有几分特别之处的。从撤藩的决策做出到现在,三藩之事一直未曾解决,靖南王耿精忠始终不表态, 平西王吴三桂更是野心勃勃几乎不加掩饰。

    然而, 这一日,早朝刚开始, 便有一臣子出列道:“启禀皇上,平西王吴三桂、靖南王耿精忠派遣使臣进京求见皇上, 两人皆在外等候。”

    这位大臣正是顺天府府尹,此事他昨日便已上报过一次, 今日不过当众再来一次罢了。

    “宣。”康熙微微点头,声音平静。梁九功便在一旁高声喊道:“宣平西王、靖南王使臣觐见——”

    “宣平西王、靖南王使臣觐见——”

    声音一道道传出去,被守在外面的太监接下, 再往外传,如此传了几道后, 总算传到了那两人耳中。

    随后, 这二人在百官注视下,一步步走进殿中,稳住手脚跪下行礼。

    “微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康熙表情淡淡, 不怒自威, “你二人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回禀皇上,微臣奉命代平西王请旨, 回京荣养。”平西王派来的使臣邱平恭敬地奉上折子。

    “回禀皇上,微臣亦奉命代靖南王请旨,回京荣养。”靖南王使臣同样恭敬地奉上折子。

    两人手中的折子被太监接过, 呈给梁九功,又被梁九功呈与康熙。

    “好,甚好。”康熙草草看了一遍这两份折子,龙颜大悦,“既如此,准平西王、靖南王回京,所守番地便交由该省督抚治理。”

    “微臣多谢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两人再次跪拜,然后恭恭敬敬退出大殿。

    “恭喜皇上,得偿所愿。”

    殿内大臣们也都是知机识趣的,当场便开始恭贺皇帝解决内患。

    早朝欢欢喜喜地结束后,康熙在书房召见了几位心腹大臣,将折子递了过去:“你们看看。”

    索额图接过一份,是吴三桂请旨归京的折子,言辞恳切,情感到位,嗯……唯一的缺点就是不大像吴三桂能写出来的。

    不过,找人代笔写折子也不算什么大事,索额图将折子递给旁边的官员,又接过靖南王的折子,和平西王那个几乎一模一样。

    将折子传下去后,他安安静静等主子爷的话,尽可能降低存在感。

    这二位是同时请旨回京啊,若是单单请旨解除总管的各项事务便罢了,偏偏还请旨归京。

    三藩之事他是一路看着主子爷早早做了准备的,并不是年初尚可喜请旨归老才开始,早在几年前,主子爷便已动了心思要解决三藩。

    主子爷盯了三藩这么久,如今不过是借着这个契机一举解决罢了。如今这样一致的请旨归京,必是主子爷谋划后的结果。

    事实也的确如他所想,这两份折子都不过是表象,真正隐含其中的信息是:吴三桂以及耿精忠的势力皆已合并到了绿营,再无翻盘的可能。

    只是有一点索额图想不明白,若是如此,此事也算是彻底解决了,叫他们来又是作什么。

    如此想法的显然不指他一个,在场的几位大臣不约而同地安静传阅,看完的一个个都低着头默不作声。等最后一位大臣看完,将折子呈给梁九功后,康熙终于发话了。

    “平西王、靖南王告老,请旨去职,归京荣养。只是云贵、福建距离京城尚远,哪位爱卿愿前去接两位藩王入京。”

    诸位大臣松了口气,原来是接藩王入京啊。不过,这样一件事,完全可以朝堂上吩咐的吧,何必私下里在他们这些人里选?

    “回皇上,微臣以为,此事交由礼部尚书和宗室安排较为合适。”开口的依旧是那个性子略急的大臣,这回他得倒是没问题。

    礼部负责一应礼仪,派宗室前去算是给了藩王脸面,这个建议确实妥贴。即便是有旁的大臣毛遂自荐要去云南或是福建,礼部都是要派人前去的。

    唯一的问题大约就是,礼部尚书不大高兴。这话便是要,也该他开口,由旁人了算怎么回事?他是听皇上吩咐办事,又不是听那个老匹夫办事。

    “启禀皇上,奴才以为,此事单单交由礼部和宗室尚且不足,藩王到底曾手握重兵,迎藩王入京,奴才以为须得兵部派兵随行,保证藩王安全。”礼部尚书不动声色地把人拉下马。

    礼尚往来嘛,谁能比礼部尚书懂这个?至少兵部尚书不能。

    “既如此。此事便交由礼部兵部和宗室共同安排,宗室那里,便由纯亲王前去吧。他整日待在京城,估计也闷得慌。”

    康熙轻描淡写地定下了人选,又了几件无关紧要的事,便叫他们回去了。

    索额图就眼睁睁看着兵部尚书在主子爷的引导下和礼部尚书针锋相对,如果不是这等场合两人估计已经起来了。看着看着他越发迷惑,要这两位合作,真的能进行得下去吗?

    最重要的是,主子爷这么做,用意何在。

    一时想不明白,索额图也没再纠结。到底,此事与他无关,并不多么紧要。

    “此事便这样定下了,你们且下去吧,索额图留下。”事情完,康熙毫不犹豫地赶人。

    “喳。”几位大臣应声后行礼跪安,一个个退了出去,除了索额图。

    “私底下不必过分拘礼,坐吧。”康熙语气随意,“如今的科举,你觉得如何?”

    书房里只留了康熙、梁九功和索额图三人,梁九功亲自搬了绣墩来,索额图躬身谢过,心翼翼坐下了。

    陪着康熙除鳌拜、平三藩,这会儿的索额图的确是个可用之才。

    听到这问题,索额图面不改色,恭敬回道:“回主子爷,依奴才之浅见,科举制度能够绵延至今,定有其优点,自然也有不完美之处。”

    唔,了句废话。

    不急着表态才是正常反应,康熙也不觉得意外,他点点头:“科举一路传承下来,历朝历代皆有所改动,我朝也当取前朝之精髓,去前朝之弊端。”

    至于何为精髓、何为弊端,康熙是一个字没提,显然是不算给索额图什么取巧的机会了。

    “科举改制一事,你回去想个章程出来。也不必急于求成,只在下次秋闱到来之前,将折子递上来便是了。”康熙一脸信任,“此事交予你,朕也放心。”

    “主子爷放心,奴才定当仔细思量,不负主子爷信重。”康熙这么一,索额图当即接下了任务,顺带借机表忠心。

    即便一早就从御前侍卫考核一事中揣测出了上意,可方才若是上来就贬低科举,直言改革……科举袭明制是先祖爷的主意,先祖爷的面子他区区一个臣子能踩?

    这会儿皇帝不注意也就罢了,日后若是想起来,数罪并罚可不是闹着玩的。

    书房外,殿门两侧,是今日在此值班的御前侍卫,其中一人正是乐臻。

    索额图经过的时候,两个御前侍卫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剩下的几个太监朝他行礼。还礼之后,索额图突然问道:“不知乐大人对女子参加科举一事,有何高见?”

    “索大人看过卑职那日文试的答卷,应当知道才是。”乐臻道,“卑职的看法都写在考卷里了。”

    女子参加科举,本就是她那份考卷中提出的,除了她也没有旁人这事。

    索额图也没管剩下几个听见这话的是个什么反应,点了点头,径自走了。乐臻嘛,早在她当真顺着孝庄的法毫不客气地真就不跪拜不行礼的时候,她就已经可以无视周围人明里暗里的目光了。

    嗯,对,她这个表现,像极了仗着功劳嚣张跋扈迟早要被搞死的炮灰,如果这个康熙爷先前不是她同桌的话。

    如果就她自己,那就是江湖上嚣张了。

    科举三年一度,今年春闱刚过,下一场秋闱,是在两年后。两年时间,改科举制度,废八股文、创新考题、鼓励女子科举……应当来得及,反正完善科举也不是能够一步到位的事。

    这表现,一看就知道索额图有幸接下了这个光荣的任务,乐臻眼观鼻鼻观心,老神在在地站在那儿,莫名有些期待。

    不知道接下来还会有哪些大臣被喊过来,临走的时候再疑惑地看她一眼或者像索额图那样问她一句呢?

    不过,能像索额图那样一步到位问女子科举的,怕是不多吧。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但凡乐臻当值的日子里,都有大臣被单独召进书房。有的如索额图一般会联想到她身上,有的看都不看她一眼;有的兴奋激动,有的眉头紧皱,有的表情淡淡什么也看不出来……乐臻高高兴兴吃瓜看戏,十分逍遥自在。

    水平不错等级足够的文官轮了一圈后,书房终于平静下来,康熙和乐臻看着他们总结出来的资料,感觉情况还算乐观。

    “你这个办法,可以啊。”康熙忍不住感叹,别的不,这么一交代可比在朝堂上看着他们吵方便多了。万一是群臣反对,再来个御史撞柱死谏什么女子科举不合规矩有违祖制、八股“求实尚正”、“代先贤立言”……那这改革基本是没戏了。

    并不是皇帝推行的政令就一定能成的,若是叫大臣们群起反对,政令还真不一定能推行下去。又或者阳奉阴违,又或者死谏反对。再者,朝堂之上,文武百官俱在,确实会比一个人独自面对皇帝要有勇气。

    “一般般啦,其实就是个问卷调查。”乐臻一脸世外高人的骄傲加谦虚。

    想当年为了毕业设计,她可是厚着脸皮连自家爸妈的同学家孩子还有七大姑八大姨的都没放过,死乞白赖地求爷爷告奶奶找人帮忙填。现在这种配合度百分百的调查都不用她设计问卷,把论题抛下去等着回收完整版论文就行,轻轻松松装逼成功。

    “这件事就先这样吧,两年时间,他们知道什么时候该交上来。”康熙将手里的资料放到一边,扭头问乐臻,“绿营征兵在即,乐叁他们几个练得怎样了?”

    “还不错,他们几个本身实力就不差,我还找了先生在教他们读书识字。”乐臻倒不担心他们的实力,只是,“三藩之乱已经没有了吧,绿营又要加上吴三桂和耿精忠的兵,还需要额外征兵吗?”

    “藩王所率士兵有不少面服心不服的,须得散了重新排,这些自然是强制安排征兵的,便按新兵算。再者,原本绿营兵是终身制的,如今安排了退役,自然也要有征兵。”

    “那就行。”乐臻点点头,没再纠结这个,“到下班时间了,我便先回去了。”

    正好事情解决了,明天也不是她当值,她和塔娜约好了请她如意楼一聚,席面她都订好了。

    “这就回去了啊……”康熙闻言,语气还算正常,心底却还是略有些失落,偏偏却没什么挽留的借口。

    这些天,乐臻当值的时候都是在殿外,用膳也是和侍卫们一起。康熙也想区别对待,叫她来伴驾或者一道用膳,可这样即便不影响乐臻的社交,也平白惹人猜疑。

    最重要的是,乐臻的态度很明确,不想和他产生友情以外的感情。当然了,他现在也不想,就是控制不住想两人离得近点……

    “时间也不早了,我这难得空闲,拒绝加班啊。”乐臻一脸警惕,“虽然我很同情你零零七,但是我拒绝。”

    一个咸鱼做到这份上已经够悲惨的了,她简直是有史以来最不咸鱼的咸鱼了。出谋划策她接受,上班不能摸鱼她忍了,不加班已经是她最后的底线了!

    “……没让你加班。”康熙一时无语,“你回去吧。”

    “那我走了,后天见。”乐臻将信将疑看他一眼,转身走人。

    “对了。”走了两步,乐臻突然回头,“隆科多这个人,你了解吗?”

    “隆科多?”康熙沉吟道,“你若是现如今的话,算得上有些能力,文武都还算过得去。”

    史书上那只言片语,康熙不算用来评价任何人。现如今的隆科多他接触不多,对他的了解也只限于文武都还过得去。毕竟,隆科多年纪不大,至今仍未入朝为官。

    “好端端的,你怎么突然问起他来?”康熙有些疑惑。毕竟,这俩人算得上是毫无干系了。

    “没事,我就随便问问。”乐臻没有细的算,见康熙也不清楚,含糊了两句就告别走人了。

    隆科多还未入朝,史书记载又不详细不足以评判,她不了解清史,康熙了解的也多半是朝堂或者战场的事情。所以,历史上隆科多这个人感情生活怎样他们还就真不知道。

    这样想着,乐臻忽然觉得有些无趣。私情私欲嘛,难登大雅之堂,史书记载寥寥无几,更何况赫舍里氏塔娜和隆科多,日后也只不过是再平凡不过的一对夫妻,他们相爱与否不会影响历史进程,自然也就没必要记载。

    照这么下去,大概率是貌合神离、相敬如宾地过一辈子,这也不算奇怪,毕竟这个时代大多数夫妻都是如此。

    她走之后,康熙喊了梁九功过来,头也不抬地吩咐道:“你去查查,隆科多最近在忙些什么。”

    “喳。”梁九功干脆利落地低头应了,什么也没问,退出去查了。

    康熙始终低头盯着折子,忽略掉了心底的那么一丢丢心虚。

    他可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就是单纯想知道隆科多在干什么而已。关心自己的表弟嘛,这不是很正常,能有什么错……